再次睁开眼,我回到了十五岁那年的跨年夜,这个特殊的日子注定将改变我的生活轨迹。今晚,陆安平将会踏入我家的大门,成为新的家庭成员。
此刻,本应弥漫着浓厚节日气氛的客厅却是一片静谧,只因父母带着弟弟去接陆安平了。突然间,电话铃声打破这宁静。
「明岚,我们这边有点忙,你自己先随便吃点。」
父亲的话语中交织着忙碌与欢喜,电话彼端则是欢声笑语不绝于耳,他们正陪伴着陆安平享受团圆饭,用心让她融入这个家庭,甚至让她改口称呼爸爸妈妈,以此表达对他的接纳和疼爱。
「好的。」
话音未落,电话已匆匆挂断。面对餐桌上冷掉的菜肴,我不禁陷入回忆漩涡。前世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陆安平,她是父亲远房亲戚的孩子,自幼体弱多病,心脏状况堪忧,在原生家庭并未得到足够的关爱。在双亲意外离世后,我父母出于深深的同情和责任,决定收养她入家门。
陆安平原名陆柳,为了给她崭新的人生起点,父母特意选择在这个特别的日子为她更名为陆安平,寓意一生平安。然而当时的我未能领悟这份苦心安排,只是盲目地与陆安平争夺家中有限的关爱,最终却每每败下阵来。
每当我和陆安平发生冲突时,父母总是责备我:「你太被宠坏了,你知道陆安平身体不好,就不能对她宽容些吗?」
是啊,就因为陆安平体质虚弱,我就该事事忍让,包括把原本属于我自己的那份父母之爱慷慨相赠。结果,最后我失去了所有,连同自己在家庭中的位置。
而父母或许从未意识到,其实我还比陆安平小三个月。
恍惚之间,我在沙发上沉沉睡去,直到刺眼的灯光照亮房间,我才醒来。此时已接近午夜,父母提着满手的新年礼物和年货归来,身边除了弟弟,还跟随着一位少女。
「这是安平,以后就是你的姐姐了。」父亲满面喜悦地介绍道:「安平,这是明岚。」
「明岚妹妹晚上好!叔叔阿姨常提到你,我早就期待能见到你呢!」
陆安平笑容可掬地向我打招呼,但我却没有回应的心情,只是冷漠地点点头。这一幕立即引来了父亲的不满。
「你摆什么脸色?安平第一次来家里你就这么冷淡,真是不懂礼貌!」
过分的偏袒让我觉得,即使冷漠也成为一种罪过。
「我回房间了。」话音刚落,父亲的责骂紧跟而来。
「你这是给谁甩脸子看?眼里还有没有长辈?完全不懂得尊重家人!」
母亲想要劝解,却被父亲严厉制止。
「今晚谁都别管他,让他自己好好反省一下。」
随后,父亲的语气立刻转为温和:「好了,别理她。安平,我们一起去守岁吧,愿你能身体健康。」
陆安平脸上掠过一丝尴尬:「这样恐怕不太好,明岚妹妹才是家里的一份子,我只是个外人……」
「孩子,你太懂事了,妈妈听着都心疼。」母亲安慰他,小弟也随声附和:「姐,我们也希望安平姐姐能够一直健健康康的。」
回溯前世,我深陷与陆安平的争斗泥沼,学业荒废,最终只能考上一所普通二本大学。由于学费昂贵,为了资助陆安平出国留学,父母并未全力支持我的学费需求。尽管我打工兼职,但仍是杯水车薪,最终无奈退学。
如今,命运给了我重来一次的机会。这一世,我要全身心投入学业,让自己变得强大,只有如此,才能拥有独立于他们的资本,彻底走出这个失衡的家庭。
正当我翻开课本准备复习时,门外传来敲门声。打开门,依然是陆安平。
她试图拉近距离:「明岚妹妹,我们一起守岁吧。叔叔阿姨说我们是一家人……」
「走开。」
我直接关上了门。门外传来陆安平受伤的声音。
「叔叔阿姨你们别生气,是我过于贪恋不属于我的家庭温暖,我还是回福利院吧,那里才是我的归宿。」
母亲赶紧安抚他:「这里就是你的家,哪也不用去,安心在这里待着就好。」
紧接着,房门被猛烈推开,父亲满脸怒容。
「你真是太让我们失望了,现在像什么样子!快给安平道歉!」
小弟也在一旁帮腔:「明岚姐姐,你老是凶安平姐姐,这样做很不对哦,快道歉,不然我就不喜欢你了。」
「安平来了,妈妈也会同样爱你的。我们会公平对待你们俩,不需要什么都跟安平争抢。」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她本能地挡在陆安平前面,所谓的公平早已失衡。
「给安平道歉,你还是我们的乖孩子。」
面对一家人的集体指责,我只是感到讽刺。
「作业还没做完。」我果断拒绝,「没事的话,请你们先出去。」
「读这么多书怎么没学到半点善良之心?对自己的家人都这样,你这是在给谁看呢?」
为了一个初来乍到的外人,竟对我这个亲生女儿如此苛责,何况我比陆安平还小,却要求我处处让着他,这简直是个天大的笑话。
在这尴尬的氛围中,陆安平巧妙地转移话题。
「新年嘛,大家都应该开心一点,别因为我影响了大家的心情。我们一起去放烟花怎么样?」
父亲欣然同意,一家人这才暂时放下紧张,一同前往院子欣赏烟花。而我,则被罚在房间里独自反思。
透过窗户,我看到他们在烟花下笑逐颜开,仿佛他们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家庭。
不经意间,我与陆安平的目光交汇。她毫不掩饰地投来轻蔑的眼神,在我闭合窗帘的刹那,又恢复了那伪善的笑容。
我独坐在房间内,决心通过不懈的努力学习改变命运,不再受制于这个所谓「家」的束缚。
转瞬之间,又到了亲朋好友欢聚一堂的时刻,以往我对此满心期待,而今却心境大相径庭。手中紧握一本高级教辅资料,我利用每一刻空闲研读超学科的知识内容。
母亲逢人便乐此不疲地介绍陆安平:「这是我领养的女儿陆安平,虽然身形略显瘦削,但才智出众,待人接物无可挑剔。」
她眼中饱含宠爱,轻轻抚摩着陆安平的肩头说:「这孩子特懂事理,经历过的挫折不少。」
「老陆你们真是宅心仁厚,安平来到你们家,总算是过上了安稳的生活。」亲朋好友们纷纷点赞,将他们视作现代父母里的道德楷模。
在一片赞誉声中度过一天的父母步履轻盈,仿佛脚下生辉。我不愿主动靠近那个舞台,但他们总是拽我出场展示他们的「无私」。
「来!」显然已经微醺的父亲满脸喜气。「这里有叠红包,全给安平,看见喜欢的东西尽管买,别舍不得,这是大家给你准备的压岁钱。」
厚厚一沓红包,其中不乏饱满鼓胀者,估计金额上万。陆安平眼睛瞪大,虽嘴上推辞:「爸,我不能拿您的钱,从没拿过这么厚重的红包……」
深知父亲那以面子为重的酒后性格,陆安平也明白拒绝无效。但她仍故作推脱:「爸,这样不好,明岚还没有呢,我不能先拿。」
「这是压岁红包,不一样的!」父亲坚决地把红包塞进陆安平手里,「明岚年纪还小不懂事,哪里会管这些。」
我无法再装作听不见,只能回应。
原来,父亲的朋友也为我准备了红包。「谢谢刘叔叔,祝刘叔叔新年快乐!」我正要接过红包道谢。
可我还没摸到红包的边,就被父亲一把夺走。「你这丫头还小,这钱我帮你存着。」他酒气扑鼻,笑嘻嘻地拍着我的肩膀说:「等你成年了,我再把钱交给你。」言语中毫无商量余地,而是直接宣布了他的决定。
当我暂时离开,回眸望去,只见父亲将我大部分压岁钱悉数给了陆安平。即便他可能因醉意朦胧,特意等到我远离才这么做,但他那句「拿着拿着」的劝慰声还是清晰传入我耳中。
「明岚剩下的钱也给你,我让你妈妈给你挑礼物去了!」
陆安平应了下来,似乎故意让我听见,声音提高了几度。
若在过去,面对这种偏袒行为,我或许会愤慨不已,但现在只能默默忍受。
回家时,刚好与购物归来的母亲前后脚进门。「明风,这些都是给你安平姐姐买的,你可不能和姐姐争哦。」
陆安平笑容满面地说:「哪有什么争不争的,只要明风喜欢,我都给他。」随后,明风拿出精心挑选的礼物,装饰着精美蝴蝶结的礼盒,足见他花费了多少心思。
「哇,真不错,但我没见过这么好的东西,不像明岚那样见过世面,真给我们弟弟和妈妈丢脸。」陆安平故作惋惜道。
「明岚被宠坏了,说话难听。安平别在意,以后我们都站在你这边。」众人赶紧安慰他,生怕他因为身世问题而感到难过。
接着,明风又拿出一份相对普通的礼物,坚持要送给陆安平,并表示原本想顺带给明岚也准备一个,但现在觉得安平姐姐更需要这份心意。
「不是这样的,明岚在学校的表现一直很出色。」爸爸被我的话噎得够呛,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不过电话那头并不知情家里的情况,还在滔滔不绝地讲述着。
「明岚在这次全市联考中一举夺魁,成功跻身顶级名校!鉴于他的卓越表现,学校决定让他作为优秀学生代表。毕竟孩子能有这般成就,背后肯定少不了父母的精心培育。
‘因此,我们学校特此诚邀您和您的夫人出席毕业典礼,并在典礼上发言,为其他家长和学生们树立榜样。时间定在下周四,请问您二位是否方便参加?’
原本板着脸的爸爸,在听到这个消息后立刻喜形于色,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对方。其实班主任早已提前跟我沟通此事,我心里清楚他们多半不会到场,但还想抱一丝希望,便借口需要征求他们的意见。
没想到,他们的偏心竟到了如此极端的地步。
典礼如期举行,而我那对父母却始终没有现身,这让班主任焦急万分,一个劲儿地拨打着电话催促。台上主持人向我投来责备的目光,,显得颇为不满。校领导和老师们也在窃窃私语,更不用提台下众多翘首期盼的观众们。
「这小子怎么还站在那里,家长是不是不来了?」
「耽误大家时间啊,我还得赶回去照顾老妈妈呢!」
「爸爸,他为什么一个人在台上,别人的爸妈都到齐了呀?」
「到底还办不办了,不行就让他下去吧!」人群中甚至有人对我大声呵斥。
平日里温文尔雅的王老师也转过身去,无奈地摇摇头。
面对这一尴尬局面,我只能强忍泪水,对着王老师深深鞠躬致歉:「抱歉,王老师,他们可能不会来了,要不您让第二名学生的家长代替发言,不要影响典礼的整体流程。」
王老师面露惋惜,只好点头同意:「也只能这样处理了。」
回家的路上,我恰巧碰见欢声笑语、满脸喜悦的一家子。他们刚从市中心最豪华的购物中心血拼归来,手里拎满了名牌礼品袋,袋子上的醒目logo刺痛了我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