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 暖暖地照在井背塘上。

一只小兔子在悠闲地吃着青草。忽然，旁边草丛里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受惊的小兔警觉地看了一眼，“嘣”的一下跳出很远，蹦蹦跳跳地跑走了。

此时，一个举着摄像机，全身穿着“树叶服”的女人从草丛中站起来，满意地看着她刚刚录下的精彩瞬间。

她叫殷玉珍，是这个绿洲里的“女王”。

19岁时，她嫁入沙漠，新房是埋在沙里半截的地窨子，两个人都转不开身。吃的是沙蓬草，食不果腹。

后来，她把6万亩黄沙变成了绿洲，还在沙漠里盖起了别墅，每天都吃新鲜的有机绿色蔬果。

殷玉珍一点一点，把不毛之地变成“沙漠江南”，这其中的艰辛，恐怕只有她自己才能明白。

01

殷玉珍的家，在毛乌素沙漠附近的小村。她从小心灵手巧，聪明伶俐。然而，小时候的一次迷路，改变了殷玉珍的一生。

深秋的一天，她清早起来就赶着羊群出门了。穿过沙漠旁边贫瘠的土地，她和羊群来到一片草场，羊儿啃食青绿的草叶，她就坐在一旁歇息。

羊儿吃饱了，看看天色也不早了，她赶着羊群往回走。

忽然，她看见天边飘来一大片乌云。并且，风也刮得越来越急了，雨点儿也掉了下来。羊儿被淋湿了，咩咩地叫着。

她赶着羊群急急地往前走，想赶在天黑之前回到家里。

不料，她却发现少了两只羊。这可把她急坏了！这些羊都是她精心喂养的，况且，家里的零用钱都要指望着它们。

两只羊能值很多钱，她决定找到它们再回家。

但是“沙漠的天，小孩的脸。”本就阴雨的天气忽然狂风大作，还飞沙走石的。瞬间，她只觉得眼前灰蒙蒙的，迷失了方向。

在沙漠里失去方向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她想：“坏了，走不出去了，今天恐怕要葬身在此了。”这样想着，她反而安下心来。

没想到，她竟然在沙丘的背风处发现一户人家，是叔侄俩住在这里，姓白。她被救了，留下来住了一晚。

第二天清晨，她看着瓦蓝瓦蓝的天，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也是我命不该绝。”她想。

平安回到家的殷玉珍还不知道，自己和沙漠里的“救命恩人”，有了解不开的缘分。

殷玉珍慢慢长大了，心灵手巧的她，吸引了很多小伙子的目光，上门提亲的人都快挤破了大门。

殷玉珍是个传统的女孩，她不敢擅自做主，她在等着老父亲的决定。

但是，她在心里偷偷地盘算着：“父亲会看重哪一个呢？”

但是，父亲却一个都没答应，也没问过女儿的心思。

殷玉珍纳闷了！父亲一个都没看上吗？她心想：“怎么不问我的想法呢？”

不料，19岁时，父亲告诉她，要她嫁进沙漠。殷玉珍一听就不愿意了，她才不愿嫁进那个黄沙漫天的鬼地方！

但是，她拗不过老父亲的意愿，还是跟在她身后走进了沙漠深处，走进了井背塘，走进了她的“救命恩人”的家。

看着漫天黄沙的沙漠，她偷偷地哭了一星期。

02

沙漠的环境实在是太差了。

她的“婚房”是半截都埋在沙里的“地窨子”，弯着腰才能进去，屋里的空间很小，两个人都转不开身。

新婚之夜，外面的风“呜呜”地刮，就像拖拉机一样。殷玉珍把头埋在被子里，依然能听到，她吓得一夜都没睡，终于盼到了天亮。

然而，第二天一早，殷玉珍发现房门打不开了。丈夫白万祥推开一条门缝，她看到门外全是沙子。二人清理了很久，才打开房门。

不仅如此，日常的饮食也是个大问题。沙漠里种不出粮食，吃的是沙蓬、棉蓬的种子。偶尔从沙漠边捡到死猪、死羊，就像过年一样高兴，这是她们难得的美味。

除了穷苦，沙漠里最难熬的还有寂寞。

殷玉珍想找个人聊天，可方圆几十里只有她家，一个月过去了，她没见一个人影儿。

结婚40多天了，终于有人从远远的沙梁上走过，她赶紧跑过去，但是，那个人已经走远了。

她看着沙地上留下的脚印，急忙跑回家拿来一个盆，把这难得一见的脚印扣在里面。

此后，她经常跑来看看这珍贵的脚印。

天长日久，这清苦而寂寞的日子，让殷玉珍看不到生活的希望。

她对丈夫说：“我想走了。”木讷的白万祥掉泪了，她说：“这样的日子我也过够了，我从7岁就来到这儿了。”

然而，正在此时，殷玉珍的父亲给她送来两只羊。并且，他又对女儿讲述了，当年是白万祥和他过世的叔叔侄，救了自己的性命。

看到女儿瘦成了不到80斤的样子，老父亲也心酸。她说：“白万祥是个本分人，她不会薄待你。”

殷玉珍看着淳朴木讷的丈夫，决心留下来陪她，她想和丈夫一起好好过日子。

1985年8月，父亲因病去世，之后，殷玉珍决心活出个人样来。

她在自家地窖边上，种了耐旱的蔬菜。

然而，一夜大风过后，她的菜地重新变回了沙地，没留下任何痕迹。不仅如此，她刨开沙地，竟然连种下的种子都找不到了！

殷玉珍沮丧极了！丈夫说，要想种菜，得先固沙才行。她忙问：“怎么固沙？”“种树。”丈夫回答说。

但是，在沙漠里种树谈何容易啊！

1986年秋，殷玉珍把家里的一只羊卖了，换回600棵树苗。她小心翼翼地把树苗种在地里，还不辞辛苦地跑到几里地外挑水，细心地浇灌每一棵小苗。

但是，冬去春来，她辛苦种下的树苗只活了100多棵！

然而，就是这100棵成活的树苗，让她看到了希望。

03

为了提高树苗的成活率，殷玉珍用沙子筑成堤坝。这是个很耗费体力的活儿，炎炎烈日下，她一个人的身影，显得那么孤独。

然而，我要过上好日子，这个朴实的信念一直支撑着殷玉珍。

堤坝建成后，她细心地在堤坝上种了苦豆子、梭梭树、沙柳用来固沙。她再次种下200棵树苗，成活了10棵。殷玉珍在成活的树苗间隙种菜、种粮食来改善生活。

渐渐地，她的餐桌逐渐丰富起来，有了可口的食物。

殷玉珍的辛苦，丈夫白万祥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他费心劳力地打了几口井，终于有一口井出水了。

从此，殷玉珍不用再花大量时间去挑水了。

当时，别人种树为了提高成活率，只选大苗，小苗顺手就丢了。

然而，这些在别人眼里不值一提的小苗，殷玉珍却把它们当成宝贝，捡回种下，细心呵护着。

经过日复一日的辛劳，殷玉珍种的树逐渐成林了。

然而，为了这些树，殷玉珍付出的，可不仅仅是辛苦。

一天午后，挺着大肚子的殷玉珍正在挖树坑，用力过猛的她闪了一下腰。忽然，她觉得腹中一阵绞痛，疼得她不禁弯下腰，就在这一瞬间，血水已经沿着裤脚流下。

看着血水流进沙地，殷玉珍知道，她要早产了。

当时，就在沙地里，就在烈日炎炎下，殷玉珍早产生下了她的儿子。并且，没有人给她接生，她只能自己咬断脐带，脱下外衣包裹住孩子，蹒跚地走回家。

万幸的是，这个早产的男孩活了下来。而且，还长成了帅帅的小伙子，报考了园林专业。

但是，殷玉珍的第二个孩子，就没这么幸运了。

一天清晨，快到预产期的殷玉珍正在种树，忽然，小腹一阵剧痛，她不由得歪倒在地上。在漫天黄沙中，她生下了小儿子。娃娃的娇嫩的皮肤，被粗粝的黄沙磨得鲜血淋淋。

满月后，她把孩子带在身边，放在一个竹筐里。沙漠里的大太阳，把孩子的脸晒得起泡了。殷玉珍看着被晒坏的宝宝，心疼坏了！

这个小生命最终夭折了。殷玉珍擦干眼泪，强忍内心的悲痛继续劳作。

不料，她遭到了别人的奚落和嘲讽。

有一天，一个过路的人走到林边，殷玉珍很高兴，想和她聊聊天。

不料，对方却说：“你一个女人家，不好好带娃，却费力种这些树，能吃还是能喝，真是神经病！”

然而，面对这样的奚落，殷玉珍却没为自己辩解什么。

她说：“有争辩的时间，还不如多种一棵树。”

正是这种信念，支撑着殷玉珍在植树造林的路上越走越远。

04

俗话说：“十年成林。”殷玉珍的树终于长大了。

18年后，她不仅有10万亩成片的林地，还有了上百亩瓜果蔬菜和一望无际的稻田。这些不可多得的绿色有机食品成了她的“宠儿”。

人们大口吃着香甜多汁的瓜果，品尝着来自大自然的馈赠，所有人的心里都乐开了花。

然而，所有人都没忘记，这些井背塘的馈赠，无一例外凝聚着殷玉珍的辛劳和汗水。

井背塘的绿荫吸引着越来越多的生灵：有喜鹊、兔子、麻雀……它们争着来这里安家，把这里当成了乐园。

2003年，鄂尔多斯电视台播出了以殷玉珍和沙漠为题材的纪录片。从此，更多的人知道了殷玉珍，许多环保爱好者也慕名而来。

2017年9月6日，联合国防治荒漠化公约的会议，开在了鄂尔多斯市，殷玉珍受邀参加。

殷玉珍成了名人，她开始理解父亲，正是父亲的信守承诺，让自己从绝望中开辟了现在的绿洲，也有了越来越多的朋友。

一个温暖的午后，殷玉珍迎接了她的好朋友——“北京大姐”陈淑琴，她是一个研究所的工程师，看了殷玉珍的事迹后，深受感动，就只身一人来到沙漠。

她和殷玉珍一见如故。

此后，陈淑琴成了这里的常客，她8次专程到井背塘找殷玉珍，她们成了很好的朋友。

不仅如此，殷玉珍还用三年的时间盖起了砖瓦房，那些砖瓦，都是她一点点运进沙漠的。住进新房后，她高兴得睡不着觉，每天都乐呵呵的。

后来，一个3000平的农家大院、一栋400多平的治沙别墅，坐落在毛乌素沙漠深处。

殷玉珍有了树林、瓜果、各种稻米，还有了让人羡慕的“大庄园”。此时，她想修一条通向外面世界的路。

她先请教了修路专家，做了切实可行的规划，就开始行动了。殷玉珍和丈夫，真的修了一条10公里的大路，大路两旁还种上了绿化树。

从此之后，这里出产的美味能轻而易举地运出去。绿色食品受到了大家的欢迎，油亮亮的小米卖到每斤30元，还是被一抢而空。

殷玉珍成了“庄园主”，她用肉眼可见的成绩，成功带动了周边的人和她一起种树，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其中，殷玉珍也当选为治沙协会的会长。

她有了越来越多的荣誉，殷玉珍的下一个目标，是自己拍一个纪录片，她要亲手拍下治沙过程，拿到国际会议上，展示给所有“治沙人”看，这是她的梦想。

成了“庄园主”的殷玉珍依旧是淳朴的性格，至今，她仍旧耿耿于怀一件事。

那天，有个来庄园参观的人，她喝剩了半碗水，竟然抬起手“哗”地泼在了地上！殷玉珍看到了，心疼得不得了。

没在沙漠生活过的人，不懂得水的珍贵。

05

“毛乌素”是音译过来的蒙文，意为“不毛之地”。

这个千百年来的不毛之地，在殷玉珍的努力下，成了一个绿树成荫的“世外桃源”。这个绿洲就像一颗明珠，镶嵌在毛乌素沙漠深处，熠熠生辉。

殷玉珍，这个没念过书的农家女子，她从漫漫黄沙中，逐渐找到生活的希望，她用双手重建了井背塘。而今，这里鸟语花香，成了宜居之地，也成了人们向往的“塞外江南”。

有人说，沙漠里不会留下足迹。

她说：“宁可治沙累死，也不能叫沙漠欺负死。”

殷玉珍在毛乌素沙漠深处，留下了一个“庄园”。她是井背塘的女王，是真正的“沙漠女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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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赵华

编辑：明月松间照

参考资料：

《中国治沙劳模殷玉珍荣获“2020--2021绿色中国年度人物奖”》中国新闻网2022.11.20

《半月谈：劳模殷玉珍的丰收喜悦》新华社客户端2022.9.27

《“三北”造林记》共产党员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