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很多谍战剧中都能看到出身于军统青浦培训班、临澧特训班的特务,《渗透》中的店小二许忠义,几乎读遍了所有特训班,那却是完全不可能的——特训班根本就没有“留级”一说,各特训班也不是在同一地点开办的。
曾任军统特训班教官的军统局行动处少将处长程一鸣,息烽特训班出身的军统局训练处人士考核股少校股长邹凤唫,在回忆录都提到了在戴笠心目中,或者在所有军统特务心目中,军统特训班的排名,从一到五先后是临澧特训班、黔阳训练班、息烽训练班、兰州训练班、建瓯东南训练班(后更名为中美训练班)。
青浦特训班开办最早,训练时间也最短,从头到尾也没够一个月,临澧特训班才是军统第一个大型综合训练班,该训练班女学员直属队队长安占江,是一个强悍凶狠毒辣女特务的典型,她要是出现在影视剧中,肯定能把人吓一跳——这头母大虫,可是比顾大嫂和孙二娘厉害多了:顾大嫂只是“有时怒起,提井栏便打老公头”,安占江则是一怒之下就对丈夫开枪。
当时的军统临澧特训班行动术教官兼总务处事务股股长沈醉(副股长叫徐永年,跟吴敬中在莫斯科中山大学是同学,也能是《风筝》中徐百川的原型)回忆:“女生直属中队队长先为安占江。这个女特务以凶狠著名,她的丈夫须于一都挨过她的手枪。她调走后改由吴毓坤继任。政治指导员先后有吴舜华、赵世英、彭家萃、武奎元,都是军统著名女特务。(本文黑体字均出自沈醉、文强等人的回忆录和口述自传)”
通过沈醉、文强(抗战期间潜伏在上海与日伪暗战,曾任特务处驻上海办事处上校处长兼苏浙行动委员会人事科科长、忠救军上海办事处处长、少将政治部主任)、程一鸣等人的回忆,我们发现谍战剧中出现狠辣的女特务,并不违背历史的真实,仅把军统临澧特训班女生直属队的队长和指导员的故事复原一下,就够拍一百集电视剧的。
咱们今天的话题,就是来聊一聊军统临澧特训班首任女生直属队队长安占江:这个“悍妇”还是小姑娘的时候,就跟着文强潜伏在上海,搞引诱和绑架都有一套——戴笠亲自挑选出来派到文强手下的女特工,长相一定不会太差。
为了培养合格的特工,戴笠几乎调动了他所能调动的全部精英进入军统临澧特训班当教官,在这些高级教官中,就包括我们熟悉的吴敬中(原名吴景中)。
据临澧特训班总务处事务股股长沈醉回忆,该班主任是由戴笠兼任,副主任一职,在开始和结束时是由余乐醒担任,其中有一个短时期由总队长陶一珊担任。总队部下设两个大队和一个直属女生中队。第一大队长第二中队队长项廉,政治指导员吴景中,该中队是情报队。
安占江和吴敬中属于平级特务,军衔应该在中校到上校之间。吴敬中之所以叛变加入军统的前身特务处,就是因为“南昌行辕调查课”课长邓文仪答应给他中校或上校军衔,而安占江从警官学校毕业后,则被戴笠调往上海,协助文强搞地下工作去了。
1937年9月,戴笠叫文强到法租界拉都路与章乃器先生协商,成立了一个“以文会友”的“文友通讯社”,通过与同文书院一位日本教授的关系,深入同文书院及虹口地区日本海军俱乐部侦查情报。
戴笠拨给文强一万块钱,租用了法租界吕班路一座三楼三底洋房作社址,文强向戴笠要求:“有个黄埔第三期的王立(这是《文强口述自传》的说法,《文强传》说是黄埔六期的王力),是杭州警官学校的指导员,作战负了伤,成了瘸子,把他调来当门房。”
文强在《口述自传》中回忆:“我调查了一下,在上海,日本特务活动的中心地方,一个是上海的海军俱乐部,另一个是同文书院,这两个地方里面净是日本特务。我对戴笠说:‘这两个地方我们要派人打进去,从明天开始,你派两个小姐给我。‘给你两个小姐干什么?’我提出:‘要懂日文、会照相、会骑马、会射箭、会打枪,派两个这样的小姐给我。’戴笠就找了两个在警官学校受过训的小姐给我。”
据《文强传》记载,戴笠派给文强的两个局特工,一个叫安占江,是东北姑娘,曾在北平警官高等学校受过训练;另一个叫吴忆梅,曾是《上海晚报》记者,在中央警校受过训练。
安占江1913年出生于黑龙江哈尔滨,1932年考入北平高级警官学校,因表现突出而被戴笠秘密选入复兴社特务处(军统前身)。
安占江和吴忆梅奉命来到,文强对他们提出要求:“不要逞能,在受训练时学会的骑马、射箭、打枪等本事都不能暴露出来,你们的公开身份,就是文友社记者。从明天起,我买个照相机给你们,你们两个人把同文书院进进出出的那些人照下来,照完之后,你们就跟踪他,看他到哪里去,到哪里落脚。”
安占江和吴忆梅以记者身份混入同文书院和日本海军俱乐部,获取了大量情报资料,还把同文书院一个以“教授”身份作掩护的日谍上尉福田信一从法租界绑架过来。
在绑架过程中出了一点小麻烦:用来堵口的毛巾上麻醉剂放少了,福田信一半路醒来大喊大叫,马路上的安南巡捕(当时上海租界的巡捕房不但有红头阿三,还有安南瘦猴,安南是哪里,大家看看《明史》就知道了)过来拦截,安占江和吴忆梅从容对答:“这是我们的家兄,患有精神病,要送去医院检查。”
女特工对付租界巡捕,当然有的是办法,安占江和吴忆梅一鼓作气,绑架了好几个以教授身份作掩护的“教授”,文强对安占江的工作十分满意:“那几个教授根本不用打,就什么都说出来了。他们交代说有个仁丹胡子的日本特务,知道我们有个水井,在水井里放毒害中国人。说日本人拿钱收买了上海附近的一批农民跟着做特务。他们交代出了几十个日本特务,说晚上打信号枪的也是这批家伙。还说日本人在铁路边上建造的水塔,实际上是日本人的炮兵测量点。后来,这几个教授还把日本间谍的名册交给了我们。”
文强领着安占江等女特工忙着秘密抓捕日本间谍,戴笠也没闲着,他指派苏浙行动委员会技术室主任余乐醒和总务组长谢力公分头负责办了青浦和松江两个技术干部训练班。
这两个特训班每班有五百名学员,训练为期一个月,训练内容为侦察、行动、爆破等技术。
青浦班开班较早,所以鬼子在金山卫登陆的时候,青浦班刚刚毕业,而松江班还在训练中就与鬼子交上了火——松江班训练地距金山卫很近,仓促作战,五百名学员牺牲了四百多,幸存者不足十分之一。该班大队长廖曙东上校(黄埔军校六期)被敌人追击到一水潭中,以自卫手枪击毙数名敌兵后,高呼:“中国不亡!抗战必胜!”后牺牲于敌军乱枪之下。
文强曾多次奉命率叶霞娣、赵蔼兰、陈难到火线侦查和去医院慰问,亲眼看见何天风支队一个名叫李穰的大队长,在日军坦克向北四川路冲击时,浑身捆上手榴弹,两手各持一把德造快慢机手枪(驳壳枪)冲向敌军坦克。
文强还见到朱学范支队盛瑜大队的一位中队长毛勋(黄埔军校六期),苦战三昼夜不下火线,在敌机轰炸下周身着火,胡须头发都被烧光,两耳被震聋,落下了终身残疾。
上海抗战失败,谢力公带领的松江特训班损失殆尽,余乐醒主管的青浦特训班建制还算完整,戴笠从青浦班挑选了数十人去南京执行新的任务,又安排一些人在上海潜伏下来,其余的人由余乐醒带往湖南,开创了军统最大的培训基地——临澧特训班。
文强和安占江都奉命撤出上海,这样算起来,安占江在临澧特训班当女生直属队当队长的时候,也才二十四五岁,而且肯定还没有结婚,他枪击丈夫的事情,应该是沈醉后来听说的。
不管怎么说,沈醉笔下那个枪击丈夫军统特训班女彪悍狠辣教官,与文强在上海智擒日谍上尉的时候,还是个漂亮的小姑娘,她是怎么变成后来那副可怕模样的,就只能由读者诸君分析指教了:在抗战时期,有多少原本温柔贤淑的女学生变成了刀尖上行走的女特工?对她们的表现和变化,又该如何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