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高双星呆呆地立在大学报刊栏前,他瞪大了眼睛看着那篇g加林的名字出现在《中国农民报》上的《一个孩子的读书梦》下方。
他的心跳得飞快,手上冒出了冷汗。
高双星像被定住一样站在那里,嘴唇微微动了动,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以偷来的名字走进了这所上海的大学,但这份侥幸却让他日日感到惶恐。当宿舍里的室友们讨论文学时,他只能低下头翻书,假装自己非常用功。
那个时候,同学们正在兴致勃勃地议论英文,尽管自己连基本单词都不太认得,可还是硬着头皮跟了去。最后的那顿饭,吃掉了他整整一个月的生活费。
如果不是路过的同学帮忙垫付,他可能会在饭店刷一晚上的盘子。
这件事过后,高双星变得更加沉默寡言。他白天上课,晚上则偷偷学习英语,想方设法配得上"高加林"这个身份。然而,他越是低调,那篇文章却越发引起了轰动。
“高加林同学,请问你是如何获得写作灵感的?”
"这篇文章堪称佳作,你的才华实在是太深藏不露了,高加林!"
"我是你的粉丝,能签个名吗?"
走在校园里,他被许多人认出来。那个他暗恋的女生甚至特意写了一篇观后感想与他探讨。每一句夸赞都像针一样扎得他心里发疼。
他深知逃避并不是解决问题的方式,可当他看着镜子中那张既陌生又熟悉的容貌,他却找不到答案在哪里。这份突如其来的名气,非但没有让他感到欣喜,反而成为了压在他身上的一座沉重的大山。
每个深夜,他都会在室友们沉睡后,小心翼翼地取出那份报纸,默默地看着“高加林”三个字出神。
在那顿饭之后,高双星花光了最后的生活费。为了不饿死,他不得不来到了上海城郊的一处工地。在这里,他是一个无人知晓的陌生人,终于可以无所顾忌地做自己。
看着眼前瘦小的小伙子,包工头高双奎不无担忧地问道:“你看起来身体单薄,能行吗?”
"您放心,我能干!"高双星攥紧拳头,眼神里带着倔强。那一刻,他第一次用了自己的真名。而他一瞬间的感觉,就像久违春天的春风拂过脸庞一样。
高双星在工地的生活虽然辛苦,但他找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和满足感。每天天还没有亮,他就得起床去搬砖,直到太阳下山他才能休息。
虽然身上总是因为出汗而湿漉漉的,手上也全是水泡,但他却觉得非常轻松和畅快他为自己能够通过自己的劳动赚取工钱感到自豪,同时也为自己为这个城市做出了自己的贡献而感到满足。
至少在这里,他无需伪装,无需担忧身份被揭穿。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眼看着要过年了,可是工地上却弥漫着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氛。
高双奎面带愁色,高双星问道:“双奎哥,这是怎么了?”
高双奎愁眉苦脸地说:"工程款还没结清,工人工资发不出来,我已经找亲戚朋友借遍了钱,还是差很多。”
看到工友们充满期待的眼神,高双星心中为之一动。他清楚这些人与他是同样的身世,都在农村出身、在大城市奋斗。对于他们来说,过年拿不到工钱无疑是生活中天大的事情。
那天晚上,高双星熬夜完成了《农民工生存困境调查报告》。他将在工地上的所见所闻、工人们的苦与乐,以及那些不为人知的艰辛都一一记录了下来。
这一次,他用的是自己的名字——高双星。
这篇文章发表在《社会焦点》后引起了不小的反响,有人询问这是不是笔名,高双星并未做出解释,只是淡淡的笑了笑。这次的文章,每一个字里行间都流露出他的真实感受,是他用真心写出的。
高双奎看着高双星,眼神里充满了赞赏,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小高,没想到你还是个写文章的高手啊!”这一次,高双星可以欣然接受这份夸奖了。
他用真实换来的这份认同,是属于他自己的荣誉。
在工地上的经历让高双星明白一个道理:真实的自己比借来的光芒更有力量。那个躲在高加林名字后的自己,终于开始学会直面阳光。
话剧《雷雨》散场后,高双星耳边仍然回响着陈秀礼的那句台词,“周朴园,你可知道这一切都是咎由自取?”
剧场里的灯光逐渐暗了下来,而高双星的内心却犹如白昼一般明亮。他看到周朴园因为一个谎言,最终导致了家破人亡的悲剧。
在那一刻,他似乎看见了自己的未来。
"我跟周朴园,又何尝不是一样?"高双星紧握着手中的票根,手指关节都白了。他用高加林的名字上学,这罪过就像一颗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引爆。
他回到宿舍,轻轻翻开那份《社会焦点》杂志,手指抚摸着自己的名字,那是他第一次在公开场合用真名,尽管很多人以为那只是个笔名。
当真相大白的那天,人们会怎么看我呢?高双星看着窗外的月亮,内心复杂。那些用自己名字发表的文章,那些来自老师同学的赞誉,那个暗恋的女生充满崇拜的眼神。
所有这些,都会在真相揭露的那一刻化为泡影。
那个雷雨夜,他对自己的未来产生了真正的思考。他不能像周朴园那样,用一生去偿还一个谎言。
他要在一切真相被揭穿之前,至少证明自己确实是高双星,证明高双星这个名字也是有价值的。
窗外的电闪雷鸣声嘈杂,提醒着他迫切需要积极行动起来寻找救赎。他意识到,等待谎言被揭穿只会让他更加痛苦。因此,他选择了一步步走向真相,<农民工生存困境调查报告>便是他踏上探索真相之路的第一步。
在他人看来,高双星仅仅是高加林的笔名而已。然而,对他来说,这是一扇通向真实自我的大门,也是一次不再躲在他人名字背后的宣告。
香香,别哭了。”巧珍轻轻拍着好友的肩膀,看着她泣不成声的模样,心中也不免涌起一股纠结之情。
这是一个八十年代的山村,“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仍然是很多人的婚姻规则。香香和喜喜从小就很亲近,但是喜喜的父母却认为香香和她母亲命里带煞星,坚决不同意这门婚事。
巧珍看着香香,仿佛看到了自己。她每天都会偷偷看村口,那里经常能看到高加林的身影。每次想到高加林,她的心里就像被蜜糖泡过,又甜又涩。
这个女孩喜欢上了一个才华横溢的男人,但是父亲却对他颇有微词。
父亲的态度总是那么固执:“高加林失去了教师的工作,身无长技,连农活都干不好,这样的人怎么能做女婿?”“还是马拴实在,会做人,能干活。
看到香香失魂落魄的样子,巧珍狠下心来。她不能任由另一对有情人被拆散,更不能让自己将来也落得跟香香一样的下场。
“香香,我有个主意……”巧珍轻声在香香耳边说,眸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于是,在巧珍的帮助下,香香和喜喜逃离了大山。他们决心去外面的世界闯荡,寻找属于自己的幸福。尽管村人在背后议论巧珍,认为她、不知道天高地厚,是个竟敢违反传统的叛逆者,但她自己认为自己是正确的。
在那个时代,已经有人开始"下海"经商,恋爱也不必按照老规矩来。巧珍相信,等香香和喜喜在外面闯出一番天地,一定能让那些守着老观念的人们大开眼界。
她帮香香逃婚,置身事外的她何尝不是在争取自己的机会?在这个日益苏醒的年代,她希望能让自由恋爱的春风吹进这个封闭的山村,让更多像她和高加林这样的年轻人,有选择自己幸福的权利。
当晚,巧珍看着香香和喜喜离去的背影,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但脸上却带着微笑。至少,她为了爱情的自由,勇敢地迈出了第一步。
在这个变革的年代,高双星和巧珍的故事看似风马牛不相及,但却又有一定的相似之处。他们都在用自己独特的方式,探寻内心深处最真实的声音。
高双星以"高加林"的名字踏进了大学校门,而他身为"高双星"所产生的声音却能在《社会焦点》上发出。从借来的光环,直到真实的成就,他终于明白到:只有做回真实的自己,才能真正走出属于自己的路。
那篇《农民工生存困境调查报告》,既是他自我救赎的产物,也从另一个层面证明了"高双星"这个名字的价值。
实际上巧珍帮助香香和喜喜逃婚,表面成全了一对有情人,实际上是向传统观念宣战。
80年代的中国,正经历着翻天覆地的变化。一些人悄悄攒钱,冒险下海经商;一些人勇敢追求自由恋爱;还有一些人在用真实的名字寻找自我。
在这个时代的洪流中,每个人都在不断地寻找属于自己的答案。
也许在多年以后,当人们回顾这段历史时,会发现高双星和巧珍他们,其实就是那个年代最普通却最真实的缩影。他们在困惑中探索,在质疑中前进,最终都选择了听从自己的内心,活出真实的自己。
这就是八十年代的青春,这就是改革开放初期年轻人的模样。他们或许还稚嫩,或许还带着迷茫,但他们都在用自己的方式,书写着那个特殊年代的青春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