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和叶鹤周结婚的那晚,他轻吻着我泪湿的眼角,许下诺言:
“连翘,你若给我生个孩子,我就给你一个安稳的家。”
就为了这句话,我拼了命生下了叶新洋。
我还曾幻想着,自己终能拥有一个真正的、属于自己的家。
然而多年后,当我看见死对头牵着叶新洋,他天真地说:
“要是沐沐阿姨是我妈妈该多好呀!”
“我帮你把现在的妈妈赶走,你来做我妈妈,好吗?”
杨沐乐得咯咯笑,叶鹤周在一旁满眼宠溺地看着他们俩。
那画面,就像是一家三口,和谐而温馨。
1
叶鹤周直到深夜才带叶新洋回家。
我坐在沙发上,看了一眼时间。
十二点零五分。
我小心翼翼地说:“以后别让孩子玩到这么晚,他明天还得上学呢。”
叶新洋一脸不高兴:“别的阿姨都不管这些,就你爱管闲事。”
“我……”
我刚想说,我是你妈妈,只有妈妈才会这样关心你。
可话到嘴边,只觉心力交瘁,最后选择了沉默。
叶新洋打了个哈欠,叶鹤周领他回了房间。
这一整晚,叶鹤周没有正眼看我一次。
接着,他直接进了自己的房间,门一关,世界仿佛都安静了。
我在沙发上,对着茶几上的文件沉思良久。
或许,放手才是最明智的选择吧。
有了决定,我鼓起勇气,敲响了他的房门。
“进来。”
他那冷静的声音传来,我深吸一口气。
手中的文件不自觉地被我捏紧。
叶鹤周看我进来,眉头微微一皱:“有什么事?”
房间里弥漫着女士香水的味道。
是沙发上他那件西装上散发出来的,那种香气。
那也是杨沐——
我那个所谓的妹妹常用的香水味。
“叶鹤周,我想和你离婚。”
终于,我把这话说了出来,心里的重担似乎也随之放下。
我把离婚协议书递给他。
“我可以什么都不要,我知道你母亲不会让我带走叶新洋,孩子的抚养权自然归你,只求你能让我离开。”
没想到,叶鹤周并没有大发雷霆,只是淡淡地说:
“好,连翘。”
“签了这份协议,你可别后悔。”
“从今往后,就算你跪下来求我,我也不会为你做任何事。”
我点头:“好,说定了。”
他答应离婚的速度比我想象中快。
签字的动作也很迅速。
也许,在他心里,离婚也是考虑了很久的事情吧。
签完后,他把文件递还给我。
“什么时候去民政局?”我问。
他翻了翻日历:“后天吧,后天我没事。”
“好的。”
正当我转身欲走,叶鹤周从背后说道:
“以后也不用来看孩子了,我会把他照顾得很好。”
“好。”我回答得很坚决,“我不会再回来。”
是的。
这些年,我糊里糊涂地过了。
曾经还梦想着,这里能真正变成我的家。
现在,是时候清醒了。
这一次,不是他们遗弃我。
而是我,选择放手。
2
我在贺家的东西不多,简单打包了一下。
一直到我出门,叶鹤周都没从房间里露面。
我拎着行李箱,打了辆车直奔杨家别墅,站在大门前,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最终,我还是鼓起勇气按了门铃。
门开了,是王姨开的。
她一瞧见是我,脸上的表情愣了那么一下。
接着,她满脸复杂地喊起来:“夫人,阿翘回来了。”
“进来吧。”
走进门厅,杨沐笑眯眯地迎了过来。
“姐,你怎么回来了?”
她想帮我拿行李箱,结果王姨给拦下了。
王姨用挺宠溺的语气说:“小姐,这种力气活我来干就行。”
“王姨,没事的,姐姐好不容易回家一趟,我还想跟她好好聊聊天呢。”
杨沐就像个小太阳,总能让人不由自主地聚到她周围。
正说着话,杨家的当家人——
也是我亲妈,杨厌莺,慢慢从二楼走下来了。
她一看见我和我的行李,眉头就皱了起来。
“被叶鹤周赶出来的?”
我没说不是。
杨沐一下子有点尴尬,松开了握着我行李箱的手。
“姐,你和哥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我下午还去找他,感觉他挺好的呀。”
“心情也不错,连新洋都……”
她说漏了嘴,赶紧捂住嘴巴,小心翼翼地看着我。
“姐,我不是故意瞒着你去见哥的。”
“实在是新洋想我了,非得要见我,我也没办法拒绝……”
我勉强挤出个笑容:“这点小事,没什么。”
杨厌莺听了这些对话,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
然后她说:“沐沐,你先上楼,我跟你姐单独说点事。”
杨沐柔柔地应了声,王妈就领着她走了。
偌大的客厅里,只剩下我和杨厌莺两个人。
她让我坐下。
我在沙发上如坐针毡,浑身不自在。
她却慢条斯理地泡了杯茶,悠悠哉哉地喝着。
等到我实在坐不住的时候,她这才开口:
“连个叶鹤周都留不住吗?”
“我这次来,是要告诉你我要走了,你的要求我都做到了,现在你可以放我自由了。”
我从没这么坚决过。
杨厌莺一脸不高兴。
“真不知道你养母是怎么教育你的,这么不懂礼貌。”
我攥紧了拳头。
手在不受控制地抖。
“还有,关于我妈……还有张阿姨的事情,我希望您也能兑现承诺。”
她挑了挑眉:“哦?我答应过你什么?”
我不敢相信地看着她。
“您说过,只要我和叶鹤周结婚,为杨家生个纯血统的孩子,您就会让医院继续给她治疗!”
“那叶新洋呢?”
她放下了茶杯。
“新洋那么不喜欢你,肯定选择了跟他爸爸,杨家怎么把新洋抢回来?”
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过了好久,我才哑着嗓子开口。
“新洋特别喜欢杨沐,我亲耳听见新洋说想让她当妈妈。”
“如果杨沐和叶鹤周重建家庭,新洋就还是杨家的一分子。”
“这不正是大家所期望的吗?”
说出这句话,感觉就像有把刀,在我的心上又割了一次。
作为母亲,最心痛的莫过于,自己的孩子根本不爱自己。
因此,
我也该收回我所有的爱了。
或许这样,心就不会再疼了吧。
3
和杨厌莺一番交涉后,她最终同意我与叶鹤周离婚。
杨厌莺随口说:“对了,你养母的病情最近有些好转,她想见见你。”
“好。”
我突然想起刚回到杨家那时。
我怨过妈妈。
我怨她为什么不要我,把我丢进这样一个冷冰冰的家。
后来才知道,原来她生病了。
没钱治病,也没钱养我。
最后,她帮我找到了亲生母亲,才把我送回给她。
可亲生母亲,并不爱我。
我至今还记得那个午后,王阿姨领着我迈进家门的情景。
边上站着的是眼睛泛红的杨沐。
“你...就是我姐姐吗?”
她的声音微微颤抖。
从小我就跟着妈妈在街边摆摊,见惯了各种各样的人。
所以,我一眼就能看出,她并不欢迎我来这儿。
她穿着漂亮讲究的小裙子,肌肤嫩得仿佛一碰就会破。
而我呢,一头乱糟糟的头发,脸无血色,手上全是干活磨出的老茧。
一瞬间,自卑的感觉如潮水般涌上心头,我躲到了王阿姨背后。
即便如此,我还是感觉到从亲生母亲那里投来的嫌弃目光。
“你先住下来吧,缺什么尽管告诉我。”
她只扔下这句话,就牵着杨沐的小手往楼上走去。
从那之后,我在杨家的日子过得步履维艰。
我活得像空气一样,没人注意,也没人在乎。
他们认为,是我破坏了这个家原本的平静。
可明明我才是她的亲骨肉啊。
为什么这样对待我?
这个问题困扰了我很多年。
但我始终找不到答案。
现在,我累了,也想开了。
想不通的事,就算了吧。
毕竟这世上,并非所有问题都有解答。
4
次日,我去了医院看妈妈。
妈妈依然昏迷未醒。
我坐在她的床边,握住了她的手。
渴望从她那里获得一点温暖。
但她的手,和我的心一样冰凉。
“妈,这些年来,我真的活得好累。”
我望着她沉睡的脸庞,满心迷茫。
“妈,你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咱们一起离开这里,去一个新的城市生活。”
“我已经计划好了,存了一些钱,我们可以买个小房子,开个小花店,平平淡淡地过日子,好吗?”
我抹了抹眼泪。
“只要你能醒来...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这时,手机铃声响起。
是杨沐打来的。
“姐?你在听吗?”
“新洋突然不停地吐,怎么办啊?”
“司礼不在家,保姆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而叶新洋却在旁边大声嚷嚷。
“沐沐妈,我才不要这个女人管!爸爸说了,她已经不是我妈了!”
话音未落,他又开始呕吐。
我苦笑着问:“你是不是给他吃了芒果?”
“刚吃了芒果蛋糕...新洋对芒果过敏?!新洋,你怎么没告诉我!”
杨沐焦急地责备着。
叶新洋委屈地说:“因为那是沐沐阿姨买的,我当然要珍惜了。”
杨沐被叶新洋逗乐了:“就算多喜欢我,也不能吃会过敏的东西啊!你这个孩子!”
听着叶新洋的回答,我一时无言。
回想起叶新洋的生日,他亲手摔碎了我为他做的蛋糕。
只是因为觉得我做的蛋糕太丑,上不了台面。
“叶新洋床头柜第二个抽屉里有抗过敏药,先让他吃了。”
“然后带他去医院找陈医生,他是叶新洋的小叔,让他给叶新洋检查一下。”
杨沐逐一记下。
“好的,真是麻烦你了,姐姐,我马上带新洋过去。”
“还有一件事。”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口。
“我和叶鹤周离婚了,叶新洋不再是我的儿子了。”
“以后,就别再联系了。”
话音落下,不等杨沐回应,我挂断了电话。
顺手把她的号码和叶鹤周的号码都加入了黑名单。
世界似乎清净了许多。
倦意袭来。
我就在妈妈身旁躺下,沉沉睡去。
5
再次睁开眼时,天已大亮。
今天和叶鹤周约定去民政局处理一些手续问题。
我收拾好所有需要的文件,动身前往民政局,在门口静静等待叶鹤周的身影出现。
没过多久,叶鹤周的车子稳稳停在我跟前。
他一脸怒意地下了车。
“你怎么当的母亲?新洋芒果过敏严重到住院,你都不来看看?”
“新洋芒果过敏的事,你怎么不跟杨沐说清楚?杨沐怎么可能知道这些细节?”
“你知道吗,昨天杨沐急得都哭了,你这做姐姐的是怎么当的?”
他连珠炮似的一顿责备。
也许是因为太久的压抑,他这一通责问让我的怒火也遏制不住了。
“难道新洋自己不清楚自己对芒果过敏吗?他非要吃,我有什么法子?”
“新洋也是你的儿子,他芒果过敏的事,你不告诉杨沐吗?”
“再说,我们就要离婚了,不是你说的,往后不必我去看孩子了吗?”
“叶鹤周,你该不会是忘了吧?”
叶鹤周脸色阴郁:“你简直不可理喻。”
“那恭喜你,你终于可以摆脱这个不可理喻的老婆了。”
6
手续办得飞快。
结束后,他径直走出民政局大门,上车离去,动作一气呵成。
我手中紧紧捏着那离婚证书,心里却有种解脱的轻松。
年轻时候,叶鹤周用给我一个家的承诺哄骗了我。
而今,对于这段感情,我早已没有半点眷恋。
只有即将获得自由的那份喜悦在心头涌动。
做了这些年贺太太,
我的生活除了照顾叶鹤周和叶新洋,几乎再无其他。
新洋小时候身体弱,一点点小状况就能生病。
因为不信任保姆,我都是自己带他去医院。
在病房里,不分昼夜地守着他。
叶鹤周又挑食,只喜欢吃我亲手做的饭菜。
所以在照顾完新洋之后,我还得赶回家给叶鹤周做饭。
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这么多年。
如今,我终于重获自由,第一时间订了去江城的机票。
抵达江城的第一步,是为自己买下一栋小巧的房子。
妈妈本是江城人,却为了让我能在繁华的海市寻找亲生母亲,一直在那里艰辛生活。
现在回到江城,只等她醒来,就能一起回她的故乡。
叶落归根。
在江城安顿下,我的日子变得简单而充实。
附近幼儿园正好缺一位幼教,我便顺理成章成了孩子们的小老师。
平日下班后种种花草,邻居的猫咪添了宝宝,送了一只给我。
我给它起名叫崽崽。
就这样,崽崽和我构成了一个新的小家。
这段时间,我咨询了江城最大的医院,
得知他们有权威专家能治疗妈妈的这种病。
我决定着手办理转院事宜。
于是,我为崽崽准备了许多猫粮和清水,打算回海市一趟,接妈妈过来团聚。
7
再次踏上海市这块地儿,我心里的感受已经不一样了。
可老天爷似乎就爱开这种玩笑。
刚在机场脚沾地,我就遇见了一个熟得不能再熟的脸孔。
叶鹤周瘦了,整个人显得有点疲惫。
他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神情:“阿翘,你这是要去哪儿呀?”
我没好气地反问:“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莫名其妙的,我上哪儿还得向他汇报不成?
“你是要去医院吧,我送你过去。”
我这才恍然大悟,他似乎是特意来接我的。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会回来?”
他没接我这个话茬儿。
我心里跟明镜似的。
是啊,作为贺家的大少爷,要想知道我的动向,那不是易如反掌的事么?
“阿翘,之前是我不冷静,对你发脾气了。”他揉了揉眉心,“这段时间我仔细想了想,咱们结婚这么多年,感情哪能说变就变呢,这段时间我确实是……不太习惯没有你的日子。所以就算离了婚,咱们也能当朋友嘛。”
他这话让我又好气又好笑。
“幼稚。”
这是我人生头一遭骂人,感觉全身舒坦。
懒得理他,我随手招了辆出租车。
“师傅,去海市总医院。”
“阿翘!”
身后是叶鹤周在喊我。
“师傅,麻烦快点开,有个麻烦缠上我了。”
不管叶鹤周怎么叫唤,
我都坚决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