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杀了从小抚育我长大的姑姑。
只因她发现了我对兄长龌蹉的心思。
兄长的未婚妻把我绑起来,挂在了城墙上想将我暴晒至死。
我其实不怕死,
我只怕他再也不肯看我一眼。
1.
韩苏苏把我吊在城墙上,曝晒了一天一夜。
我的眼神自始至终望向呈福街街口,等着那个红色的影子经过那处,为我停留。
哪怕是仅仅瞧我一眼,我都心甘情愿。
顺着我的视线远望,韩苏苏在城楼上嗤笑:
「谢妧,你还在做什么春秋大梦,你杀了程言清的姑姑,又对着他生出了那样龌龊的心思,竟然还敢指望他再来看你一眼?」
我舔了舔皲裂的嘴唇,冲他歪了歪嘴角。
「我的长兄,怎么可能会娶你这样蠢笨如猪的女人。」
韩苏苏气焰高涨,冲我冷冷一笑:
「真是痴人说梦。」
「我告诉你,再有七日,他就会入赘进我韩家,作我韩家婿。」
「至于你,等你咽了气,我就把你的尸身用破草席一卷,送去城北给野狗当晚餐。」
我没理会她,望着呈福街街口。
苍蝇在我周围环绕。
嗡嗡的,吵得我心烦。
正是盛夏,它们毫不费力地钻进我身上密密麻麻的鞭痕里,在我粘稠脓臭的伤口里产卵。
韩苏苏捂住鼻子,挑衅道:
「不过是程家看在你爹的面子上,捡回来的野种,你居然敢肖想主母的儿子,你怎么敢对着自己的亲哥哥生出那么恶心的心思?」
她沉默地垂下了头。
韩苏苏说的得没错,一直以来,我对程言清,都抱着最肮脏的念头。
我对程家人的百般顺从,不过都是为了离他近一些,再近一些。
直至肌肤相触。
我无法辩驳。
韩苏苏愈加嚣张,一鞭子抽在我的身上。
「娼妇的血脉,果然下贱。」
见我不回答。
韩苏苏又甩下一鞭,血水和肉沫飞溅。
她挑起嘴角,故意问我。
「痛么?」
应该是痛的。
只是日日遭受酷刑,痛觉早已模糊了,鼻尖只有淡淡的腐臭味萦绕。
正午的太阳刺眼,我努力掀起眼皮朝街口看,瞬间被刺痛得要落泪。
却因为滴水未进,连滴眼泪都流不下来。
我想我大概是要死了。
可我还是想见见程言清。
即使他怪我,怨我,不再认我。
模糊的视线里,渐渐走来一个红色的小点,慢慢又放大成一个身形颀长的男子。
程言清撑着一把伞,眼神掠过我,投向我身后的韩苏苏。
2.
程言清轻启双唇:
「别打了,苏苏,手会累的。」
她自始至终都不再看我一眼。
天色突变,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我看到兄长走过了我的身侧,为韩苏苏打伞。
韩苏苏侧着头,低声和他说:「言清,程灵姑姑待她和亲生女儿一样,处处尽心尽力,可她却为了遮掩自己那些不堪的心思,亲手杀了姑姑!」
「这个畜生!」
听到韩苏苏的话,程言清冰冷的视线穿过稀稀拉拉的雨幕,再度停留在了我的身上,我努力把眼皮撑开一条缝,想看清他的表情。
究竟是会为我伤心,还是大仇得报的快意,亦或是两者都没有?
那是我最不想见到的结局。
恨我也好,千万不要忘记我,兄长。
我看着他的眼睫轻颤,鸦羽般覆下,最终掩住了所有的情绪。
「谢妧,那是我的亲姑姑,她给你缝过衣服,包过伤口,安葬了你的母亲,替她伸冤……」
兄长抬起头,眼里是我从未见过的冰冷。
他冷漠仇视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像是在一刀刀割我的肉,我挪开视线,想要避开他的眼神。
「你和他们说的一样,是个养不熟的怪物。」
他将这句话吐出唇畔。
轻轻的。
落在我的心口却好像有千钧重。
程言清永远不会再原谅我了。
心尖好像被刀剜去了一块,疼得我要发疯。
眼皮却愈来愈沉重。
巨大的痛苦拖着我往深不见底的深渊中下坠。
下坠。
我好不甘心,我不想死。
我还想再守着兄长,看他成婚,看他生子。
若他的妻子不好,欺负他怎么办,他最心软,被人哄骗了怎么办?
程灵死了,能照顾兄长的人,只有我了。
程言清,我不想死。
3.
听说人濒死的时候,过往的回忆会像走马灯,在脑海里旋转播放。
在永恒的黑暗里,我的脑子里,一帧一帧,全是程言清的模样。
从幼时他向姑母叩首,磕得额头青紫,执意要把我带回程家。
再到我第一次护卫他出府被暗杀,天生体质孱弱的他,颤抖着从地上捡起残缺的剑柄,将我护在身后,握紧剑刃,连片的鲜血从手心漫出,仿佛透过衣衫沁湿了我的心。
我决意要拿出我的一生,守护身前这个弱不禁风的少年。
我强撑着,在敌方最后一人逼近兄长之前,用胳膊迎上他挥来的砍刀,在对方难以置信的眼神中,一针刺入他的太阳穴。
我倒在地上,听着一向冷静自持的兄长抱着我痛哭,失措地大吼医生。
那一刻,我千疮百孔的人生好像被重新填补完整,身上的每一处,都甜美又隐秘地写满了程言清的名字。
他出现在我每一个肮脏不堪的梦里。
我拼命练剑,生死斗场上与暗卫厮杀,几回命悬一线。
他们都说我是条难缠的疯狗,打法血腥狠辣,自折臂膀,也要咬下对方的一大块颈肉,简直就是个阴毒的怪物。
即便落了下乘,我的对手也至多只能做到惨胜的程度,没人敢再来招惹我。
八年的新旧伤疤横亘交错,终于让我赢得了程灵的青眼。
她让我做了兄长的影卫,如影随形,一辈子隐匿在见不得人的暗处,抬头仰望那个我无法触及的少年。
素水榭背靠山瀑的窗边。
程言清不止一次告诉过我:
「阿妧,父亲犯下的错,你没必要替他偿还,程府不是你的囚牢,你应该去过你自己的人生。」
他在灯下,为我清理伤口,默默落泪。
我问她,兄长,你喜欢我吗?
他轻轻笑了,温软的手指挠了挠我的下巴,柔声道:
「阿玩,你怎么总问这种小孩问题?」
可他还是习惯像小时候那样,一字一句地哄我:
「你是我的妹妹,我怎么会不喜欢你呢?」
可兄长,我从来都不甘心做你的妹妹。
我不要你疼惜的好,不要你因为这虚伪的兄妹关系而对我青睐纵容。
我要的是发乎情却无法止乎礼的男女之欲,我要的是你看到我的时候,也会控制不住地加重心跳和呼吸。
可我无法诉说,我怕兄长在知晓我这些肮脏的心思后厌恶我。
我怕他看我的眼神变得失望,变得恶心。
我握着他的指尖,兄长反手握住我,宽大的手掌将我完全包裹,原来不知不觉中,他早就不是那个需要站在我身后被我保护的少年了。
兄长看着我和他重叠的手掌,愣了一瞬,不着声色地收回了手,笑着说:
「阿妧,你长大了。」
兄长劝我天地宽广,不要被上一代的恩怨扰乱了前路。
可他不知道,程言清这三个字,早在十二年前我初见他开始,就成为了我命定的囚笼。
我挣不开,逃不脱,更不想放手,只想沉溺在他的陷阱里,一辈子与他纠葛难分。
为此,我只能压抑住心底不断勃发的欲念,生怕别人窥见我肮脏的心思,令兄长难堪。
我做了一个梦,梦到我回到了素水榭。
兄长微微颔首,将头靠在了窗边的小几上。
屋子里燎着沉香,清淡的烟雾将他的面容敛得有些模糊,兄长似是累了,阖上了双眼。
窗外飞湍瀑流,山边的梨花伴着渺微的水珠一同零落过纸窗,轻轻覆在了他的左眼上。
我注视他良久,最终,把那桩在午夜梦回时做了一万次的美梦付诸现实。
用指尖捻起花瓣,将它放在兄长的唇上,悄悄地在他嫣红的唇瓣上落下一个轻如纤羽的吻。
兄长醒了,轻声问我在做什么。
我笑着掂起花瓣,说哥哥你看,花落了。
落得那么凑巧。
兄长却脸色突变,他的眼神骤然冷了下来,质问我:
「谢妧,你是我的,你怎么可以有这么龌蹉的想法,你不能!你下贱!」
「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我猛地滞住。
一颗心如坠冰窟。
我想拉住他的手,跟他解释,却被狠狠甩开了手。
我看着兄长决绝地离开,脸上写满了对我的厌弃。
却怎么都追不上他的脚步,只能看着他离我愈来愈远。
愈来愈远。
4.
鼻尖传来刺鼻的硝石味,我费力地睁开眼睛,看到一个青衣少年在为我擦拭伤口。
是韩晏,韩苏苏的哥哥。
「你醒了,要不要喝点热汤?」
巧妙地避过他伸出来搀扶我的手,
我的眼神落在他格外隆重的外衫上,半响,他顿了顿,对我道:
「今天,是我妹妹成亲的日子。」
我敛下眉眼,低声说了句好。
喉头却有股甜腥味,直直往上涌。
怎么咽也咽不下去。
难怪外头吹吹打打,这么热闹,原来。
我自嘲地叹息一声。
窗外吹拉弹唱,笙箫不绝于耳,院子里乱哄哄的。
想来,是到了闹洞房的环节。
昏暗的石室里,只有烛火在摇曳。
韩晏凑上来,我看到他的脸上有泪。
「阿妧,你嫁给我吧,嫁给了我,你的兄长就不会杀你了……」
话还没说完,石室的门被猛地打开。
是兄长的侍女,她拧着眉,毫不遮掩脸上的厌恶。
「公子……主君说了,看在你是程家血脉的份上,愿意留你一条全尸,你自己喝了吧。」
她将一碗滚烫的毒药放在我面前的桌几上,药汁溅了出来,将我腿上雪白的绷带染得斑驳。
「是兄长让你来的?」
侍女没有回答,只是对我的不忿又多了几分。
见我不肯端过药水。
她才冷哼一声:
「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竟敢直呼主子的名讳。」
「谢妧,你不过就是烂命一条,还真把自己当小姐了?也不问问你那个做娼妓的娘,她生下的贱种有什么资格和我们少爷以兄妹相称?」
「你就是一条贱狗,勾栏里最下贱的畜生,连廉耻都不顾的东西——」
我掐住了她的脖子。
我在兄长面前乖巧了太久,他手底下的人大概都忘了,我是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程家疯犬。
他们怎么说我的?
敌我不分,嗜杀成性,暴起时,十步之内不见活人。
侍女的脸色逐渐变得青紫,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看着她徒劳挣扎的蠢样,我的心里却难得没有半分快意。
她是兄长的人,弄死她,兄长要伤心的。
我松开了手,看着她摔在地上,头也不回,连滚带爬地往外跑。
窗外渐渐安静了下来,我听到兄长的声音。
声音软和得像是一汪水:
「苏苏去了哪里?」
我愣神了半刻。
我见过沉静自若的兄长,运筹帷幄的兄长,见过他灯下为我温柔擦拭伤口的温柔模样,也偶而见过他生气的样子。
可他,把最亲昵最温柔的神态,留给了韩苏苏。
从来就没有我的份。
他的爱,他的人。
都没有半分让我沾染的余地。
我的爱意,和我这个人一样,都是他身边最肮脏,最见不得光的存在。
5.
心像是被蛰了一口,酸痛不已。
就在我分心的当口,一柄寒剑直冲我的胸口,深深刺入了半寸。
我下意识地将贴身的暗器斩出。
韩晏崩溃地大喊,而韩苏苏提着滴血的剑刃,捂着伤口,跌跌撞撞地向后推了几步。
她断了半只胳膊。
在我面前从来都是一副游刃有余的兄长冲了进来,脸上的惊慌遮掩不住。
我从来没见过他这幅样子。
这幅着急上火,难以维持镇定的模样。
不是为了我,而是韩苏苏。
鲜血染湿了衣襟,怎么止都止不住,我负气似的将桌上的毒药一饮而尽,继而身形不稳,跌倒在地上。
暗色的血在地上汇成一道浅洼。
浑身的骨头像被人锯子,一寸一寸细细的磋磨,令我脊背发凉,冒出层层的冷汗,剧烈的痛苦让我恨不得咬断了舌头。
我又可耻地,用上了这种自虐的手段去博取他的怜悯。
只不过这次,用的是我的命。
我好疼,兄长。
我要死了,兄长。
求求你看看我,看我一眼。
兄长,就问我一次,问我疼不疼,像从前那样。
好不好?
我天真地抱有一丝侥幸,
可这一次,这种拙劣的小把戏再也不管用了。
就连韩晏都朝我扑了上来,可兄长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他将韩苏苏抱在怀里,抬头恨恨地看着我,眼里再无半分的柔情。
只有滔天的怒意。
他看着我,第一次失了控。
一字一句地咒骂:
「谢妧,你怎么不去死?」
「我为什么要把你捡回来?你就该死在那个雪夜,让狼咬穿肚子,姑姑不会死,苏苏也不会受伤。」
「都是你害的,谢妧,你这个畜生。」
「你去死。」
触感渐渐模糊,疼痛也愈来愈淡。
好像有温热的东西从我的眼眶里掉出来。
一滴一滴砸向地面。
兄长,你开心吗?
我就要死了。
6.
我突然想起了和程言清初见的那天。
我娘是念湘楼最有名的妓子。
谢之允用我娘卖唱的钱,一步步向上疏通,青云直上,转头就娶了程家的姑娘,还有了一个聪慧的儿子。
我娘本来想告他,被人压着打了几十板子,剥光了衣服丢在街上。
我娘疯了一段时间,突然就好了,从卖艺不卖身的清倌人,变成了一钱银子一整夜的花娘。
恰好程家的姑娘没能生出来第二个孩子,就死在了床上。
谢之允是上门女婿,程家的门楣死死压着他不能纳妾,他郁郁之时,正好见到了我娘抱着我,从买下她的皮货商手里逃出来。
谢之允问我娘,你没卖身吧。
我娘点头。
他又问,这孩子的年纪,估摸着也是我的种吧?
我娘不说话,只是点头。
我娘说,撒谎是要遭天雷劈的,所以她只是点头。
谢之允就全信了。
他给了我名字,将我和我娘养在外宅,虽然不常来看,但总是见到。
我娘笑着,矮下身子捧住我的脸,说我们母女终于不用再过那般连畜生都不如的生活了。
真好啊,她的掌心温暖又柔软。
终于不用像从前那样,爬满可怖的血痕。
好日子没过几年,谢之允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我娘卖身的事,假意探亲,带我娘去了郊外。
他活活掐死了我娘。
我娘拼命地挣扎,向我伸出血肉模糊的十指,嘴里却断断续续地喊:
「快逃……阿……妧……」
那天的雪下得格外大,我衣衫单薄,在雪地里拼命跑了没几步,就被谢之允抓着脖子提了起来。
我被他紧紧勒住脖子。
我娘就在不远处,死不瞑目的双眼里,泪珠因为余温,尚未凝固,滞留在眼眶里,像一块蕴含着无尽悲伤的湖泊。
被掐的窒息,我忍不住翻起了白眼。
我想我再也摸不到那双温热的双手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支箭扎穿了谢之允的手背。
他手一松,我倒了下来,眼里映出少年模糊的影子。
程言清穿着一身红色的大氅,在白茫茫的天与地之间,映出了这世间最美的一道风景。
他对着掌心哈了口气,将我裹紧在他的大氅里,伸出双手慢慢搓热我被冻僵的脸颊。
好温暖。
和娘的手一样,暖和又柔软。
一个美貌的女人用剑刃指着我,要娶我性命。
「你这个谢家的野种,只配留在这深山里喂狼。」
她的眼神极轻蔑。
兄长将我抱在怀里,稚嫩的面容从容而坚定。
「姑姑,她只是个孩子。」
「大人的恩怨与他无关,她也只是个刚没了母亲的可怜人,你饶了他吧。」
「她又非我程家血脉,饶她作甚,一个贱种,死了也就死了。」
兄长伏在地上,再三叩首。
「姑姑,她还小。」
「我已经没了母亲,只有这一个妹妹了。」
「纵使父亲再蛇蝎心肠,与这个孩子又有什么干系?」
「做错了事的,是父亲。」
程灵深不可测的眼神在我身上驻留了许久。
最终,她收起了剑。
7.
程言清待我极好。
他教我读书,握住我的手一笔一划教我写字,可我天资蠢笨,这么多年来,写得最好的,只有程言清这三个字。
那是他的名字,我不敢不用心,生怕亵渎了他。
我生病的那些夜里,都是他衣不解带地照顾我,亲手喂我汤药喝下。
他会亲昵地替我束发,让我枕着他的膝盖入睡。
我不是没有想过,将自己的身份和盘托出,告诉她,我不是他的妹妹。
我爱慕他。
我那么喜欢程言清,喜欢到恨不得变成小人钻进他的袖口,成天和他待在一起。
他还在十三岁时,便有许多世家贵女同他提亲。
可他神情淡漠,一概不喜。
我这样的人,这样的身份。
若没有这层虚假的身份做纽带,又何德何能可以同他共处一室?
听他对我温声软语。
我怎么能配得上程言清?这大夏城里最高贵,最好的少年。
他生来就是这天上的月亮。
而我只能通过脚下的污水与窥伺他的倒影,仿佛近在咫尺,
却又遥隔千里。
幸好我是他的妹妹,反常的亲昵,通通被他错当成孩子气。
可我,又怎么能甘心做他的妹妹。
谢之允被程灵折磨得体无完肤。
程言清的姑姑程灵,让我管被压在四方院里那个断手断脚,一身恶臭的男人叫爹。
我几乎一刻也没有多想,快速爬到了谢之允的身前,张口叫他父亲。
谢之允怒不可遏,却被割了舌头,只能悲愤的呜咽。
程灵捏着鞭子,冲我冷笑。
她说好,好得很,既然你愿意管这个猪狗不如的畜生叫爹,那你就来给兄长当狗,让他谢之允好好看看,他在外面弄出的野种,是怎么给我程家的孩子为奴为婢的。
她一鞭子甩在我脸上,很快便有温热带着腥气的液体爬了我满脸。
我舔了舔嘴角的鲜血,感觉身体里好像有某种东西,被这股浓烈的血腥气激发了出来。
程灵丢下一把寒光泠然的匕首,逼着我把笼子里奄奄一息的谢之允杀了。
我捡起匕首,步步逼近林之允,用小刀划开了他的咽喉。
我听到他痛苦地呻吟,断断续续用不成形的语调地哼着我的名字,企图说出真相。
我怎么会让他如意。
我用尽了手上的力气,将刀身全部刺入了他的脖颈。
鲜血溅到了我的脸上。
谢之允倒地而亡。
程灵大笑,说我真是一条好狗。
是啊,我的月亮无法企及,我便做他最忠心的奴仆。
当兄长的狗,我甘之如饴。
8.
也许是我那股为了兄长不要命的疯劲打动了程灵。
她偶尔也会给我好脸色,
时不时地,也会在带兄长挑选布料时,命人给我送来制好的成衣。
兄长说,程灵和她的母亲是双生子,母亲去世之后,程灵一直待她如生母般。
他在心里,已经把姑姑当成是自己的亲生母亲了。
他希望将来,我也能像保护他那样,保护程灵。
兄长的要求,我是没有不答应的。
在我替程灵接下刺客的一剑,躺在榻上昏迷了三天之后,他终于肯正眼瞧我,叫我一声阿妧。
我把那道伤口拿捏得极为巧妙,既不致命,又伤的十分严重,看起来触目惊心。
就连程灵也着了我的道。
她是个面冷内热的烂好人,我知道。
从那以后,不用兄长再出手。
府里要有人敢再奚落我私生女的身份,程灵自己就会打烂了他的嘴。
她甚至答应兄长,敛了我母亲的尸首重新埋葬,将害我母亲为妓的那帮人送进了监牢。
我对她,曾经是有过感激的。
直到素水榭那日,
她看见我的唇偷偷贴上兄长之前。
医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