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先生，前额叶切除手术，虽然有望治好您的病，但术后您可能会出现记忆混乱，甚至记忆丧失的可能，您……要不再考虑下保守方案？”

检查室内，医生再次试图阻止我。

“您和您爱人感情那么好，万一发生什么意外，我担心……”

我抬手打断他的话，毫不犹豫地在手术单上签了字。

“没什么好担心的。”

手术台前，换衣服的时候，我不小心触碰到兜里手机的紧急呼叫按钮。

电话接通，我听到柳如烟跟她小助理的抱怨。

“一想到自己这五年的青春给了一个神经病，我都替自己觉得不值。”

“好弟弟，要不是你出现在我身边，帮我洁净身体，我看到他就觉得恶心！”

我颤抖着挂断电话。

这一次，我希望自己彻底忘记你！

1.

“蒋先生，手术开始前，我想再跟您最后确认一次。”

手术台上，医生并没有着急动刀，而是再三跟我确认。

毕竟这不是我第一次来到这里。

可每次，到了手术前夕，我都会后悔。

我不想失去和妻子江若雪之间的记忆，我舍不得那些美好的过往。

而每次的犹豫不决，就会让我的病更加严重。

江若雪每次都会在我身边悉心照料。

这也让我成为很多医护人员以及病友的羡慕对象。

他们都觉得，我遇到了一个不离不弃的深情女人。

可他们不知道的事，每次我犯病过后，江若雪都会去找她那个小助理寻求安慰。

她很厌恶我。

但她又不愿意放过我。

“动手吧医生。”

我平静开口。

医生叹了口气，缓缓将麻醉剂注入我的身体。

不知过了多久，我再次醒来，除了麻醉过后的丝丝刺痛外，竟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蒋先生您醒了？”

医生凑上前，脸上带着庆幸。

我定定地看着手机屏幕，在医生再三呼唤下，我才回过神。

医生松了口气，笑道：

“手术很成功，基本上，我们排除了百分之九十以上的风险，您的记忆应该也不会出现什么大的问题，可能只是短暂会觉得混乱而已。”

混乱吗？

我试着回想了一下，似乎一切正常。

我并没有觉得自己丢失了什么。

只是……

“这个叫江……

我的话没说完，就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打断。

我看着来电显示的名字，眉头皱的更深。

略显吵闹的铃声在安静的病房里显得格外聒噪。

见我始终盯着屏幕发呆，医生忍不住提醒。

“蒋先生，您夫人打来的，您为什么不接呢？”

夫人？

所以这个叫江若雪的女人，是我的妻子吗？

我怎么一点都想不起来呢？

见我还是迟疑，医生脸上的表情也逐渐变得凝重。

“你……该不会不记得了吧？”

我皱眉，努力去回忆，可我根本想不起关于这个名叫江若雪的女人的一切。

可更奇怪的是，这个名字一出现在我脑海里，我没有像电影里失忆的人那样感到痛苦什么的，相反，我很欢愉。

迟疑了很久，我拿起手机，接通了电话。

“喂？”

“斯年？你怎么了？是不是又不舒服了，怎么不接电话？”

“你知不知道我都快担心死了！”

女人的声线中带着颤抖，隐约有些哭腔。

这是我的妻子吗？

她这么担心我吗？

我刚要开口，就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男人不满的抱怨。

“讨厌死了，姐姐，我还没爽够呢，干嘛着急联系他！”

电话被慌乱地挂断。

我心中莫名升起一股强烈的恶心。

我虽然失去了记忆，但不是白痴。

怎么会有女人身为人妇，还跟其他男人乱搞呢。

所以，电话那头的，绝对不可能是我老婆。

如果是，我怎么可能在备忘录里写下，要忘记江若雪这句话呢。

2.

医生紧张地帮我检查身体状况，但结果却显示一切良好。

唯独对江若雪这个人，我没有任何印象。

这也让医生急得团团转。

我笑着安慰：“没事的医生，我不觉得这个人对我来说很重要……”

医生闻言脸色更加难看。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

接着，房门打开，一个容貌靓丽的女人慌慌张张地冲进来。

见到我，她眼里满是激动和庆幸，上前一把将我抱住。

“老公！你吓死我了，你怎么自己跑来做手术了呀？！”

“你要是有个好歹，我该怎么办？我不是说了吗，哪怕你一辈子都是那样，我都会照顾你！”

她的眼泪仿佛鞭子一般抽打在我的肩膀上。

按理来说，有一个这么担心我的女人，我该高兴才对。

可此刻，我看着她凌乱的胸衣，以及脖子上细密的吻痕，我只觉得恶心。

对于她的接触，我甚至起了鸡皮疙瘩。

我轻轻将她推开。

“不好意思女士，我不喜欢别人太亲密接触。”

“女士？”

听到这充斥着疏离的称呼，江若雪愣住了，接着，恐惧慢慢爬上她的脸颊。

“你，你难道忘了我吗？”

“还是说，你是在生我的气，怨我没在你做手术的时候陪着你？”

“你说话啊！”

她有些歇斯底里。

这反而让我更加厌烦。

我的确忘记了和她的种种，但我记得很清楚，自己为何会坚持要做手术。

我的备忘录里也记录了这一切。

这个名誉上是我夫人的女人，在背地里却是那样厌恶我。

甚至和别的男人发生关系。

想到这些，我只觉得诧异。

我怎么会爱上这么一个不知廉耻的女人呢？

江若雪一脸愤怒和失望的样子，让我忍不住想要开口讽刺。

可想了想，我还是不想惹是生非。

“我没有怨你，我和你无冤无仇……”

我只是不记得你罢了。

后半句我没有说出口。

不是不想说，而是被打断了。

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打断。

江若雪掏出手机，看了一眼，脸上的悲伤顿时被复杂代替。

“怎么不接电话？”

我笑着提醒。

她的手一抖，看了我一眼，走到旁边将电话接了起来。

不知道对面说了什么，她的脸颊蒙上了一抹粉红，眼底的悲伤也被情欲代替。

眼神时不时瞟向门口，似乎很着急离开。

“行，你等我，我马上就到。”

声音温柔的好像一个含春的少女一般。

挂断电话，她走到我身边，有些为难地开口：“对不起斯年，我，公司出了点急事，我可能得先离开一趟，不过你放心，我很快就会回来……”

“没事。”

我打断她的话。

“去吧。”

“好，你等我。”

江若雪凑上来，在我的脸颊上落下一个吻，随后才火速离开。

一旁的病友见到这一幕满脸艳羡。

“你老婆真爱你啊。”

爱吗？

我自嘲一笑。

得了我这种病，所谓的真爱，都只是演出来的虚情假意。

我拿起纸巾，擦了擦脸颊上的口红，接着打开车辆的定位。

不出所料，她的车子停在了我们郊区的别墅。

看来我住院这些天，那里已经成为了她和小情人私会的场所。

3.

江若雪一去不回。

就连出院手续，都是我自己办的。

我的主治医生都很疑惑，每次来医院，都对我表现的各种依依不舍的妻子。

怎么会在我术后，最需要她的时候，消失的无影无踪。

对此，我倒是没有丝毫意外。

毕竟这些天，我可是收到了不少“惊喜”。

一张张旖旎的照片。

一段段不堪入目的视频。

一条条充斥着挑衅讽刺意味的信息。

【许斯年，就算你成功手术，治好了病又怎么样呢？】

【你发病时的恶心模样，会永远留在若雪心里。】

【知道她为什么不愿意跟你接吻吗？因为她觉得你恶心！】

照片和视频里，那个自称我妻子的女人，在另一个男人的床上，尽情挥洒着汗水和情欲。

那个叫徐浩的男人，言语中满是胜利者的姿态。

我没有理会这些低级的挑衅。

只是默默将手机上的垃圾一一清除。

我们往日的合照。

过往的聊天记录。

在注销一个情侣软件的账号时，跳出来的一句话让我有些怔愣。

【恋爱日记已经陪伴您3012天，确定注销吗？】

原来已经八年过去了啊……

虽然感慨，但我点击确认的手却没有丝毫犹豫。

注销账号后，我收拾行李，返回家中。

前脚刚进门，后脚江若雪就慌慌张张地冲了进来。

“斯年，你，你怎么把账号注销了？！”

我理解她为什么这么激动。

毕竟那软件记录着我们八年来所有的美好瞬间。

以至于她不惜抛下小情人，一路闯红灯回家。

只是为了阻止我。

可惜，消失的就是消失了。

我们不会再有以后了。

“只是不小心。”

江若雪没有怀疑，匆忙给软件的客服打电话。

但客服为难的语气，也让她彻底明白，那些过去，都终究会成为过去。

她愤怒地咒骂客服，骂着骂着，她的声音变得哽咽，捂着脸，肩膀微微颤抖。

对于这一切，我很不理解。

我本人明明在她身边，她却没想着珍惜。

反倒是拿着那些早就过去的记录当珍宝。

这不是本末倒置吗？

我忍不住嘲讽一笑。

可我的笑容落在她眼里，反而让她觉得开心。

“太好了，你终于笑了，我都担心你手术后会成为一个没有感情的人呢……”

她擦去眼泪，站起身，就要上来吻我。

我轻轻扶住她的脸颊，在她震撼的眼神里，缓缓贴向她的唇。

就在距离越来越近的时候，她眼里的震撼转为挣扎。

终于，就在我们的双唇即将触碰到一起时，她猛地用力把我推开。

她终究觉得我很恶心。

我嘲讽地看向她。

“怎么？这就是你所谓的爱我么？”

“我……”

江若雪握了握拳，似乎在做什么心理斗争。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铃声响起。

她几乎是解脱般松了口气，摆出不耐烦地姿态，冲着电话那头怒吼。

“我不是说了吗！？我要陪我老公，就算天塌了，也别来烦我！”

我看着她做作的模样，摇头轻笑，接着从兜里拿出震动个不停的手机。

【许斯年，你怎么还不去死？一个神经病，为什么要死皮赖脸地纠缠一个根本不爱你的女人呢？！】

【你知道吗，她这段时间在床上，恨不得把我榨干，她就怕你恢复以后，就没机会和我上床了！】

“老公，你看什么呢？”

注意到我盯着手机发呆，江若雪故作厌恶地挂断电话，接着摆出深情的模样凑了过来。

我有些佩服。

她是如何能够把自己的表情控制的如此精妙。

可顾不上多想，她身上男士香水的味道熏得我一阵恶心。

“怎么了老……”

我一把将凑到眼前的她推开，跑到厕所里吐了个天昏地暗。

江若雪见状一脸担忧。

“你，你怎么了老公？怎么突然吐了？是不是术后反应？”

她上来就要扶我，我顾不上难受，一把将她推开。

“别靠近我！你身上的味道让我觉得恶心！”

江若雪愣在原地，脸上的表情僵硬，眼里满是震惊。

“你，你说什么？”

4.

我喘着粗气，强忍胃里的翻江倒海，拿起纸巾擦了擦嘴，这才冷冷地看向她。

“你是听不懂人话吗？”

“你身上的味道让我恶心！”

江若雪低头闻了闻，这才意识到什么，急急忙忙地逃去房间换衣服。

我回到客厅，倒了杯温水喝下，这才感觉舒缓了不少。

就在这时，徐浩又发来一张转账截图。

【看到了吧？这就是她为了补偿我的手段。】

【她根本不爱你，她和你在一起，都觉得不自在！】

【她之所以不离开，只是责任罢了，你还要纠缠到什么时候？】

江若雪换了身衣服走过来，又打算抱我，我熄灭手机屏幕，一把将她推开。

她的眼底闪过不忿和厌烦。

可就在跟我对视的瞬间，变味浓浓的深情。

“斯年老公，是我不好，我最近真的太忙了，所以才没能陪护你。”

“我补偿你好不好？”

说着，她从包里拿出一把保时捷的车钥匙。

我皱起眉头。

“这什么意思？”

江若雪表情一僵，结结巴巴地开口：

“老公，你不记得了吗？你之前不是最喜欢保时捷的跑车吗？”

“我这么多天不在家，又没能在医院陪护你，所以，这两跑车，算是我对你的补偿。”

见我没有动弹的意思，她拉着我的手，强行把钥匙放在我手里。

“之前我跟你说过，要是我没陪在你身边，就补偿你一件礼物，这个礼物，你还满意吗？”

我没有回应，而是答非所问道：“之前你送我的礼物，都放在哪里呢？”

江若雪估计以为我是想怀念一下过去，兴冲冲地拉着我进了书房，打开一个柜子。

里面琳琅满目，大大小小的礼物堆积在一起，乍一看，足足有上百件。

“这些礼物，都是老公你最喜欢的哦。”

江若雪献宝一般开口。

可我只觉得讽刺。

因为这里的每一件礼物，都是她背叛我的证明。

可她不仅不以为耻，反倒觉得我喜欢这样的补偿。

何其可笑。

……

为了庆祝我出院，江若雪特意给我举办了一个盛大的庆祝宴。

她邀请了好多亲朋好友。

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有多爱我。

就在她忙碌的时候，我不声不响地将家里的行李收拾打包，并且请律师拟好离婚协议。

连离开的机票都已经准备好。

晚宴当天，江若雪将一枚专门找人定制好的戒指套在了我手上。

宴会上众人无不羡慕。

祝福声此起彼伏。

我抚摸了下戒指，也从怀里掏出一个礼盒。

“我也有礼物送给你，感谢你这些年做的一切。”

里面是离婚协议，和我的手术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