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日老英雄晚年丧子，1995年韶关市周小玉雇凶持枪杀人案侦破始末

1995年9月的一个雨天清晨，韶关市北郊十里亭的宁静被三声突兀的枪响打破。一位摇摇晃晃的中年男子跌跌撞撞地跑向附近的加油站，在倒下前只来得及说出＂快报案，救救我＂几个字。这位遇害者是石油公司油运车队司机李建贵，更令人震惊的是，他的父亲竟是在抗日战争时期以一己之力击毙日军名将阿部规秀的战斗英雄李二喜。这已是74岁高龄的李老英雄第三次＂白发人送黑发人＂。案发后，李老英雄一口咬定是儿媳周小玉所为。然而，案件远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一个貌美如花的医院护士，一个姿色平平的电工情人，几通神秘的电话，以及两个骑着红色摩托车的蒙面杀手。这些看似毫不相干的线索，究竟会指向怎样令人意想不到的真相？

一、案发现场与初步调查

1995年9月1日清晨6点20分，韶关市北郊十里亭地区下着绵绵细雨。韶关市石油公司北郊加油站特油部的值班经理陈国强正在办公室里清点账目，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三声清脆的枪响。透过办公室的玻璃窗，他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踉跄着向加油站奔来。

那是油运车队的司机李建贵，他的白色工作服上已经染满了鲜血。李建贵跑到特油部门口，对陈国强说完＂快报案，救救我＂这句话后，就重重地倒在了水泥地面上。陈国强立即拨打了十里亭派出所的报警电话。

接警后，十里亭派出所迅速派出警力赶往现场。当地派出所民警一边组织人员将李建贵送往医院，一边对案发现场进行初步保护。北江分局刑警大队和韶关市公安局刑警支队的专业技术人员在接到通知后也迅速赶到。

现场勘查显示，案发地点位于油运车队驻地大门前约30米处的一段土路上。由于下雨，现场留下了清晰的轮胎印记和脚印。技术人员在现场发现了三枚12号霰弹猎枪弹壳，以及李建贵骑行的摩托车。摩托车倒在路边的水坑里，车把手上还沾着血迹。

经过走访，专案组很快找到了一名关键目击证人。这名证人是开设在油运车队驻地对面的小卖部老板张明德。据张明德回忆，案发时他正要开门营业，看见李建贵骑着摩托车来到油运车队门前。这时，两名穿着黑色雨衣、戴着头盔的男子突然从路边的树丛中冲出来。其中一人手持一支半自动猎枪，对着李建贵连开三枪。中弹后的李建贵摔倒在地，但他又挣扎着爬起来，向北郊加油站方向逃去。两名凶手随即骑上一辆红色的春风牌摩托车，沿着十里亭镇方向逃离。

法医在医院太平间对李建贵的遗体进行检查后发现，李建贵身上共有12处伤口，其中致命伤为腹部和胸部的两处贯通伤。经过弹道分析，凶手是在5米左右的距离开枪射击，使用的是经过改装的半自动猎枪，这种改装使得单发子弹可以打出多颗铅弹，杀伤力极大。

专案组在现场周边发现了多个监控探头，但由于当时韶关市的监控系统尚未联网，大部分监控设备都处于损坏状态。只有油运车队大门口的一个摄像头拍下了模糊的画面，但由于天气阴暗且下着雨，画面中只能看到两个黑影和一辆红色摩托车的轮廓。

通过对案发现场50米范围内的走访调查，专案组发现，在案发前一周内，曾有人在油运车队附近的树林里逗留。值班保安曾询问过这些人，对方称是来钓鱼的。但在树林里并未发现任何钓鱼的痕迹，这让专案组怀疑凶手可能提前踩过点。

二、受害人背景调查

专案组对李建贵的背景展开深入调查后发现，这位1958年出生的油运车队司机曾是韶关市石油公司的优秀驾驶员。在1985年至1990年期间，他连续五年被评为安全行车标兵。但在1991年后，李建贵的表现每况愈下，多次因为酗酒和打架斗殴被单位处分。

通过走访李建贵的同事得知，他年轻时曾在韶关市武术队训练过两年，擅长南拳和棍术。1980年代初期，他还代表韶关市参加过广东省武术比赛，获得过单项第三名的成绩。也正是这份武术功底，让他在当地出了名。据同事回忆，李建贵脾气暴躁，经常因为一点小事就和人发生冲突。

更引人注目的是李建贵的家庭背景。他的父亲李二喜是抗日战争时期的著名战斗英雄。1939年11月7日，在著名的黄土岭战役中，时年19岁的李二喜担任八路军某部迫击炮手。当时日军精锐第一〇九师团在师团长阿部规秀的指挥下，对八路军总部所在地进行疯狂进攻。在战斗最激烈的时刻，李二喜沉着冷静，利用地形优势，精准地向日军指挥部发射了4发炮弹，其中第三发直接命中了阿部规秀的指挥所。

这一战役不仅创造了八路军一次战斗中击毙敌军最高将领的纪录，也让李二喜成为当时家喻户晓的战斗英雄。1940年，聂荣臻将军亲自为他颁发了一支手枪作为嘉奖。战后，李二喜曾担任过地方民兵教导员，为解放战争培训了大批民兵射击手。

然而，这位战功赫赫的老英雄在家庭生活上却十分不顺。他的大儿子李建国在1965年因病夭折，三儿子李建民则在1992年死于一场交通事故。如今，他唯一的二儿子李建贵又遭遇横祸，这让74岁的老人痛不欲生。

在专案组询问李二喜时，这位老英雄始终认定儿媳周小玉与案件有关。据李二喜提供的信息，周小玉1963年出生于韶关市区一个普通工人家庭，1989年经人介绍认识了李建贵。当时周小玉在韶关市第一人民医院做护士，李建贵经常到医院送油。两人相恋后，周小玉的父母曾多次反对这门亲事，认为李建贵的工作不够体面。但最终在周小玉的坚持下，两人还是于1990年结婚。

婚后，李二喜与周小玉的关系一直很紧张。李二喜认为周小玉不够贤惠，穿着打扮太过时髦，不像一个传统的农村媳妇。而周小玉则觉得公公太过古板，处处要管束她。这种矛盾在1993年达到顶峰，当时周小玉提出要和李建贵分居，在市区租房子住。这个决定让李二喜更加确信周小玉＂不安分＂。

专案组在调查中还发现，李建贵生前曾多次向同事抱怨家庭矛盾。他提到父亲和妻子之间的关系让他很为难，但具体细节却从未透露。这些复杂的家庭矛盾，成为专案组必须厘清的重要线索。

三、新发现的复杂人际关系

专案组在深入调查周小玉的社会关系时，一个名叫黄鹏伟的男子进入了警方视线。这位在韶关市电力局工作的电工，与案件的关联远比表面看起来要复杂得多。

通过对韶关市第一人民医院员工的走访，专案组发现黄鹏伟经常出入医院。表面上，他是负责医院电力设备维修的外聘技术人员，但多位护士证实，他与周小玉的关系明显超出了普通同事。医院的保安曾多次看到两人在夜班期间在医院后花园偷偷见面，有时长谈到深夜。

进一步调查显示，黄鹏伟与周小玉的交往始于1994年初。当时医院新装修了急诊部，黄鹏伟负责电路改造工程。一位姓张的护士长提供的证词称，周小玉主动要求调换到急诊部值夜班，这个时间段正好与黄鹏伟的施工时间重合。

专案组通过调取医院的考勤记录发现，1994年4月至1995年8月期间，周小玉共调换了47次夜班，这些时间都与黄鹏伟在医院工作的日期吻合。而李建贵生前曾向其堂弟抱怨，妻子总是主动要求值夜班，还经常加班到很晚才回家。

更令人关注的是，专案组在医院内部发现了一个隐秘的非法药品交易网络。这个网络以急诊部为中心，涉及多名医护人员。他们利用职务之便，倒卖管制药品和医疗器械。其中，周小玉负责值夜班时的药品管理工作，而黄鹏伟则利用检修电路的机会，充当药品转运的中间人。

专案组在黄鹏伟的出租屋内搜查时，发现了大量现金和一本记账本。这本账本记录了详细的资金往来，其中多次提到＂急诊药品＂、＂特殊器械＂等字样。更重要的是，账本显示李建贵曾经多次向黄鹏伟借钱，金额从几千到上万不等。

同时，专案组在走访韶关市各家地下钱庄时，意外发现了一条重要线索。1995年8月中旬，有两笔大额现金交易引起了注意。第一笔是周小玉从某地下钱庄取出5万元现金，第二笔是黄鹏伟在三天后从同一家钱庄取出3万元。这两笔交易的时间都在案发前两周内。

通过对周小玉和黄鹏伟的通话记录分析，专案组发现两人在案发前一个月内有频繁的电话联系。特别是在案发前三天，两人之间有超过20通电话，通话时间都在深夜。而在案发当天早上6点整，也就是枪击事件发生前20分钟，黄鹏伟的家庭电话曾拨打过一个公用电话亭的号码，通话时间只有30秒。

专案组还注意到，在医院的非法药品交易网络中，还活跃着一些可疑人物。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一个绰号叫＂老枪＂的中年男子，此人经常在医院后门与黄鹏伟接头。根据目击者描述，这个＂老枪＂总是骑着一辆红色的春风牌摩托车，这与案发现场目击者描述的凶手座驾完全吻合。

四、案件重大转折点

1995年9月28日，专案组在对＂老枪＂的身份进行排查时，意外获得了一个重要突破。一位退休的军械所工人向警方提供线索，称在1994年底，曾有人向他打听如何获得枪支零件。通过进一步调查，这个打听枪支的人就是绰号＂老枪＂的陈永康。

陈永康，1952年生，曾是韶关市机械厂的钳工。1978年因盗窃罪入狱服刑三年，出狱后一直靠打零工维生。专案组在其暂住地搜查时，发现了大量的枪支零件图纸和金属加工工具。更重要的是，在其床下的一个铁盒中，藏有一支经过改装的火药枪，这支枪的口径与杀害李建贵的凶器完全吻合。

10月3日，专案组在韶关市郊区一个废弃的机械厂内抓获了陈永康。审讯中，陈永康交代了一个更大的犯罪网络。原来，他不仅是医院非法药品交易网络的重要成员，还是一个专门从事枪支改装的地下作坊的技术核心。这个作坊利用废弃工厂的设备，将普通的气枪改装成具有杀伤力的火药枪，然后通过特定渠道销售。

根据陈永康的供述，1995年7月中旬，黄鹏伟找到他，声称要买一支威力较大的枪。起初陈永康以为黄鹏伟只是收藏，但黄鹏伟特别强调要一支＂保证一次成功＂的武器。两人在价格上多次讨价还价，最终以8万元成交。

专案组调取了案发地点附近的所有监控录像，发现在案发当天早晨5点40分，一辆红色春风牌摩托车确实在现场附近出现。车上的人戴着头盔，但从体型特征来看，与陈永康高度相似。而在案发后的10分钟内，这辆摩托车就消失在了韶关市区的街道上。

更令人震惊的是，专案组在对周小玉的银行账户调查时发现，她在案发前后共分三次向陈永康的账户转入了12万元。这些资金的转账时间与黄鹏伟从地下钱庄取钱的时间非常接近。

10月15日，专案组在医院的一间备用药品储藏室内，找到了一个隐藏的保险箱。这个保险箱是黄鹏伟利用检修电路的机会私自安装的。箱内除了大量现金外，还有一份详细记录了医院药品交易情况的账本。账本显示，李建贵曾经发现了这个非法交易网络，并以此要挟周小玉和黄鹏伟。

专案组通过调取李建贵生前的通话记录发现，在案发前一周，他曾多次联系韶关市纪委和公安局。而就在案发前一天的下午，李建贵还亲自到市纪委信访办递交了一份举报材料。这份材料详细记录了医院内部的药品黑市交易情况，但还没来得及立案调查，李建贵就遇害了。

在专案组掌握的这些证据面前，整个案件的真相逐渐浮出水面。这不仅是一起简单的谋杀案，更牵涉到一个有组织的犯罪网络。而李建贵的死，很可能是这个犯罪网络为了保护自己而采取的灭口行动。

五、案件侦破过程

1995年10月18日，专案组根据掌握的证据，同时对周小玉、黄鹏伟和陈永康展开收网行动。当天凌晨4点整，三个抓捕小组分别在不同地点展开行动。周小玉在医院值夜班时被捕，黄鹏伟在家中被擒，而陈永康则在准备逃往广西时在韶关火车站被抓获。

专案组对三名犯罪嫌疑人进行分开审讯。起初，三人都拒不承认与案件有关。但当专案组出示了大量确凿证据后，陈永康首先松口。他详细交代了整个犯罪过程：1995年7月，黄鹏伟找到他，表示愿意出高价购买一支改装枪。在谈妥价格后，陈永康利用一个月时间，将一支普通气枪改装成了具有致命杀伤力的火药枪。

8月底，黄鹏伟第二次找到陈永康，要求他必须在9月中旬前完成一项＂特殊任务＂。任务内容是在李建贵每天跑油的必经之路上伏击。为了确保万无一失，陈永康提前多次踩点，并在路边的废弃工棚里藏匿了三天，熟悉了李建贵的作息规律。

周小玉在被捕后表现得异常冷静。但当专案组展示了她与陈永康的转账记录后，她的防线开始崩溃。原来，早在1994年底，周小玉就已经卷入了医院的非法药品交易网络。她利用值夜班的机会，私自盗取医院的管制药品，再通过黄鹏伟转手出售。这个交易网络每月能为他们带来数万元的非法收入。

专案组在审讯中还原了案发当天的细节。9月15日凌晨5点30分，陈永康骑着红色摩托车来到预定地点。他选择了一处视野开阔的斜坡，这里正好可以瞄准必经的转弯处。5点58分，李建贵的油罐车准时出现。当车辆减速转弯时，陈永康扣动了扳机。

最令人震惊的是黄鹏伟的供述。他交代，策划这起谋杀的原因，不仅是为了掩盖医院的药品黑市交易，更是因为李建贵掌握了一个更大的秘密。原来，医院的这个非法药品交易网络背后，还涉及到韶关市多个部门的官员。这些人以权谋私，利用职务之便为不法分子提供保护伞，每月都能从中分得大笔利益。

1995年11月2日，专案组围绕非法药品交易网络展开第二轮收网行动。一举抓获涉案人员23人，其中包括医院的两名科室主任、一名药剂科长和多名行政人员。通过这些人的供述，专案组又打掉了三个地下药品加工窝点，查获假药、伪劣药品价值达300多万元。

11月15日，韶关市检察院以故意杀人罪对周小玉、黄鹏伟和陈永康提起公诉。与此同时，专案组又顺藤摸瓜，揪出了多名充当保护伞的腐败官员。这起始于一宗谋杀案的调查，最终演变成了韶关市1995年最大的一起打击有组织犯罪的专项行动。

1996年3月8日，韶关市中级人民法院对此案作出一审判决。陈永康被判处死刑，黄鹏伟被判处死刑缓期两年执行，周小玉被判处无期徒刑。至此，这起震惊韶关的特大谋杀案终于画上了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