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乡下探亲，熊孩子划烂了我的新车。

我训斥他，他父母不以为意：“有新车了不起啊？”还偷偷扎了我的胎。

后来，熊孩子爬树摔断了腿。

熊孩子父母哭天喊地，求我载他们去县城医院。

我摊手：“胎坏了，开不了啊。”

1

除夕一早，我驱车回老家看望外婆。

外婆年事已高，如今又卧病在床，自从我妈十几年前去世后，我就很少再来这里。

老家节日氛围浓重，亲戚们围成一堆一堆唠着家常。

在屋里和外婆叙完旧，我出门打算去市集买点螃蟹，晚上全家一边看电视一边吃。

院子空旷，孤零零停着我的车。

车是年前刚换的，用了我攒了两年的工资，想来还是有些肉疼。

不过只要我自己喜欢，那就值得。

这时，一名小男孩从我车后面跑出来，两只手里分别抓着块棱角尖锐的石头。

我右眼皮猛地一跳，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

新闻里喜欢划别人车的熊的孩子，总不会这么巧就被我遇见一个吧？

都是亲戚，小孩再怎么顽劣，也应该不会这么做吧？

我心怀忐忑地走到车边，绕到副驾驶。

只见上面布满大大小小的划痕，有几处被砸得凹陷进去。

不止车身，玻璃也被划得一道一道，后玻璃甚至直接被砸出蜘蛛网状的裂痕，要不是贴着膜，早就碎了。

这是我新买的车啊！

刚才来的时候还好好停在那里，现在就怎么成这样了！？

我怒火中烧，转身准备去找那小男孩，却见他正笑嘻嘻站在我的身后。

大概七八岁的年纪，肥头大耳的，眼睛眯成一条缝，手里依旧抓着那两块石头。

尖角已经有明显的磨损，显然他就是用这石头划的。

“好硬啊，”那小男孩忽然指着车门对我开口，嘴角歪成恶劣的弧度，“难怪怎么划都划不坏。”

“原来阿姨你喜欢硬的，嘿嘿。”

短短两句话，我瞠目结舌，三观都要跟着玻璃一起碎了。

七八岁的小男孩，说的都是什么话！？

我盯着他：“你是谁家的孩子？你知不知道划坏别人的车是不对的？”

他再次嘿嘿一笑，随后一边对我吐舌头做鬼脸，一边将右手石头往斜后方抛去——

“嘭”的一声惊天巨响，引擎盖被从天而降的石头砸出个深坑。

我没忍住，直接尖叫出声。

他像是很满意我的反应，咯咯直笑，抬手就要扔另一块石头。

我眼疾手快抓住他短粗的胳膊，制止住他的动作：“那是我的车！你不应该砸坏它！你到底是哪家的孩子！？有没有教养！？”

他大吼一声，张口狠狠咬上我的手腕。

我吃痛，后退两步。

手腕被咬得鲜血淋漓，皮肉外翻。他笑嘻嘻往地上吐了口血，转身跑开了。

我疼得倒吸凉气，准备去车里拿医疗箱简单处理下伤口，身后忽然传来女人尖锐的惊呼声：“大宝，你怎么吐血啦！？”

我猛地回过头。

只见男孩像个炮弹似的扑进女人的怀里，然后远远指着我说了些什么。

那女人我刚才见过，是一位远房表嫂。

我和那位表哥今天是第一次见面，连名字都不知道，自然也不认识他们的孩子。

男孩说完，做出抹眼泪的动作，而后再次回头对我做了个鬼脸。

我立刻明白过来。

我是被恶人先告状了。

紧接着，表嫂横眉立目，朝着屋里喊：“当家的别喝了！快点出来，咱家大宝被欺负了！”

2

很快，表哥从屋里跑了出来。

他身高体壮，皮肤黝黑，声音中气十足：“谁！？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

表嫂有了底气，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气势汹汹地指着我鼻尖骂：“你这个小贱蹄子，你说，为什么欺负我家大宝！？”

我举起鲜血淋漓的手腕，反问她：“你好好看看，到底是谁欺负谁？”

她冷笑一声：“你要是没欺负大宝，大宝无缘无故为什么咬你！？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你懂不懂！？”

我气笑了：“你要是这么说，我可要好好问问你了。我跟你家无冤无仇，连面都是刚见的，你儿子为什么要无缘无故划烂我的车？”

她扫了一眼，翻了个白眼：“哪划坏了，这不好好的吗？”

我压着怒气提醒：“引擎盖，后玻璃，车门，车窗，全是你儿子的杰作。”

“啥？你确定？”她摆弄着刚烫完不久的卷发，绕车身走了一圈，“我看啊，你这车本来就是这样的！你就是看我家大宝年纪小，想嫁祸到他的头上！我告诉你，我们可不是好欺负的！”

表哥挥起拳头：“对，不好欺负！”

我算是看出来了。

表哥虽然健壮凶悍，但嘴笨木讷，什么事都不管，不管对错全听表嫂的。

跟这两人讲理是不可能的了，他们是不会承认的。

我正思考对策，男孩突然来了一句：“我就划！略略略！”

表嫂的脸色一下就变了，但她只是瞪了男孩一眼，就又把目光转向我：“好，行。就算是我家大宝划的又怎么样？你有车了不起啊，连碰一下都碰不得？你车是金子做的？”

“别人家都不开车，就你非得开车。怎么的，跟我们炫耀你有车是吧？碰一下也得叫两声？”

“我告诉你，我们虽然住农村，但我们有的是钱！家里的钱拿出来能买你那十辆了！你那一辆破车算什么？你有房有地吗？我呸！住城里就以为自己高人一等了是吧？”

她双手叉腰，尖着嗓子对我一顿输出，唾沫星子横飞。

我再次气笑了。

果然啊，就算承认也根本没法讲理。

我手腕疼得直冒冷汗，只能暂且放弃跟她们理论，回车里取医疗箱。

然而，我刚拿出来准备包扎，一只大红色指甲的手横空而来，一把将敞开的箱子掀翻在地。

干净的绷带和棉签包瞬间滚落，沾满泥泞。

她指着我：“小贱蹄子，谁让你包扎的！？你还没跟我家大宝道歉呢！”

我险些背过气去，活这么大从来没见过这么离谱的事：“我凭什么跟他道歉！？他把我车划烂砸坏，把我胳膊咬得鲜血淋漓，我还要给他道歉！？”

她振振有词：“你诽谤我家大宝！还给我家大宝骂哭了！你就该道歉！大宝你说，她是不是骂你了！”

男孩抹起眼泪，点点头，委屈巴巴地说：“是的，她骂我没教养。”

表嫂听到想要的答案，嘴角上扬，冲我得意洋洋地挑眉：“听到了吗？道歉！跪下给我家大宝磕头道歉！否则今天这事儿休想善了！”

3

表嫂的动静越来越大，许多亲戚闻声出来，绕着我们围成一圈。

“小凤，怎么了？”

“壮壮嘴里为什么全是血？是不是磕到牙了？”

“大过年的，见血多不好啊。小凤你也不看好壮壮，万一出了什么危险可怎么办呐。”

亲戚们七嘴八舌。

表嫂指着我：“都是这死女人欺负我家大宝！你们看大宝哭得，多可怜啊！”

亲戚们齐齐将目光转向我。

“她是谁啊？”

“没见过，不是咱们家的吧。”

“哦，我想起来了，她好像是阿晴的女儿。”

“阿晴不是十几年前就没了吗？她女儿来干什么？”

“你看人家开车来的，还能干什么，肯定是向我们炫耀她有钱呗！有钱，城里人，买得起车！”

“阿晴当年不也是这样吗？考上城里的大学，就瞧不起咱们了。让她跟村里的大牛结婚，那都是为了她好。结果你猜她怎么着，跟我们赌气，连家都不回了！”

“活该她死了，肯定是因为在城里跟不三不四的男人鬼混！城里有什么好的！”

“这女人也不知道是谁的种！到咱们这撒泼来了！你看她胳膊上有血，肯定是她把壮壮的牙打掉，壮壮才吐血的！”

我妈是我见过的最温柔善良的女人，被他们这么说，我心里的火蹭蹭的往上冒。

表嫂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对我骄傲地扬起下巴。

我不顾手腕上的疼痛，厉声质问他们：我妈好不容易考上大学，进了城，你们还让她嫁回村里生活一辈子？有你们这样的亲戚吗？”

“还有，你们睁大眼睛好好看看，是我被他咬出血了！”

那些人明明看到了我的伤口，却不以为然，依旧睁眼瞎，不分青红皂白地骂我。

“村里怎么了，你瞧不起咱们村子是不是？”

“哎呦，城里人就是不一样，有本事你别来啊！来了又嫌弃，果然是有娘生没娘养的。”

“那大牛人可好了！前些年娶了老婆，两人每天一起下地干活，生了三个大胖小子，过得可滋润了！你妈当年竟然还瞧不上人家大牛，啧啧啧，真是没那个福分呦。”

“就是，大牛比你爸好多了，不然你妈怎么会被你爸克死？”

我爸是一家上市公司的老总，和我妈结婚的那些年来，从来没让我妈干过脏活累活，对她始终百依百顺，就算吵架了也会很快和好。

只是我妈得了癌症，恶化迅速，我爸花了几百万治疗费也没救回来，否则他们肯定会恩爱一辈子。

我妈去世后，我爸悲痛欲绝，并发誓终生不给我找后妈。

十几年过去了，他一直履行承诺，尽职尽责地抚养我长大成才，没和任何女人有过牵扯。

我爸这么好的人，凭什么说他比不上村里的大牛？

“都在干什么呢？吵吵闹闹的。”这时候，外婆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出来了。

她是这群亲戚中最年长的，没有人敢忤逆她。

那些原本对我刻薄的亲戚们立刻笑脸相迎，对她嘘寒问暖，让她赶紧进屋别着凉了。

她却谁都没理，只对我招手：“芸芸，芸芸过来，你们谁都别想欺负我家芸芸！咳咳咳……”

我飞奔而去，搀扶住她：“外婆！”

老家这边的亲戚中只有外婆对我最好，小时候给我剥橘子，捏泥人，编草帽，晚上带我数星星，给我讲故事。

多年不见，我十分想念她，因此才会趁着假期，开车几百公里过来看她。

要不是探望外婆，我永远都不会来这里。

外婆牢牢握住我的手，语气中埋怨却带着慈爱：“你看你这孩子，非要买什么螃蟹。吃螃蟹有什么好的，还不如进屋陪我多说说话。”

众人眼睛发光，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螃蟹？什么螃蟹？”

4

外婆将我拉进屋里，无视亲戚们急切的询问。

刚关上门，众人便立刻谈论起来。

“怎么回事？阿晴的女儿要去买螃蟹？”

“螃蟹贵得很呢，她怎么可能舍得请我们这么大一家子人吃螃蟹？我劝你们别把她想得太好！”

“可是我听说，阿晴的老公是老总，那她女儿几斤螃蟹应该还是买得起的吧？”

“难不成我们误会她了？她其实是要买螃蟹请我们吃？”

“这几年收成不好，我很久没吃过螃蟹，都快忘了螃蟹的味了，要是今天晚上真能吃到螃蟹就好了……”

“要不我们去找她道个歉？都是亲戚，她也不能为难咱们，服个软就过去了。”

见亲戚们逐渐偏向我，还有向我求和的趋势，表嫂终于忍不住了。

她高声开口，盖过所有人的声音：“之前还说要买螃蟹，现在怎么突然不买了？我看就是她作秀，炫耀她有钱，其实根本没想给我们买！假惺惺的，让人恶心！我呸！”

“她别以为假装买螃蟹就能收买我，她要是不给壮壮道歉，我就跟她没完！”

我和外婆进到里屋，关紧门，彻底隔绝他们的声音。

反正我明天一早就回去了，他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反正以后也很难再见面了。

外婆翻出药箱，细心帮我处理伤口，给我包扎好，答应我肯定会让表嫂他们给我赔钱。就算我摇头说没事，维修花不了多少钱，她也执意要给我做主。

我和外婆又聊了会儿，心情舒畅了不少。

晚上七点，春晚快要开始了。

我想起车后备箱还装着两箱水果，是外婆最爱吃的芒果和猕猴桃，就出门去车上拿。

走近我的车，我惊呆了。

不仅车表面被熊孩子糟蹋得狼藉一片，整个车身都左前方倾斜。

我急忙绕到左前方，只见轮胎已经完全没气了，上面留有几个巨大钉子孔，旁边的右前胎则是插着一根又粗又长的钉子。

钉子的根部歪了，看起来像被人用锤子大力砸出来的。

这不像那熊孩子能做出来的事，肯定是成年人。

我心中立刻有了怀疑的对象，但口说无凭，我拉开车门坐进去，查看行车记录仪，

果然，就是表哥表嫂。

趁着四下无人，表嫂指使表哥拿来钉子和锤子，对着我的轮胎就是一顿敲。

敲完一根还不够，拔出来再敲，直到轮胎彻底瘪了下去。

左前胎搞完，他们又敲起了右前胎，只是刚敲第一个孔的时候，有人从屋里出来，他们怕被发现，连钉子都没来得及拔就跑了。

我没有备用车胎，村里总共没几辆车，未必能找到地方修。

我气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只能打电话找人拖车，但工作人员说这里偏僻，最快明天下午才能派人赶过来。

打完电话，我冲进屋里找他们算账。

表嫂正在打麻将，表哥不在屋，应该是在后院和一群男人喝酒。

我揪住表嫂的领口，不顾她的反抗，连拖带拽把她带到车边，指着轮胎大声质问她：“你他妈是什么意思！？我看在外婆面子上不跟你儿子追究，你倒开始蹬鼻子上脸了！？”

几个亲戚跟在后面碎碎念：“哎呦，阿晴女儿怎么回事，跟泼妇一样……”

“是呗，母老虎似的，我可不敢让儿子娶进门。”

表嫂挣脱开，理了理领口，不甘示弱：“你这一看就是来的路上扎的，和我有什么关系？疯狗吧你，怎么还乱咬人！”

我冷笑一声，播放行车记录仪的影像。

证据确凿，围观众人窃窃私语。

表嫂脸色白了白，半晌后猛地扇开我的手：“合成的，你肯定是合成的！你们城里人就喜欢搞这些，你休想欺负我没文化！你不就是想讹钱吗，我偏不让你如愿！”

我又说：“钉子上有你们的指纹，找警察验一验就知道了。”

表嫂扑到轮胎边，掀起裙摆迅速把钉子擦了个遍：“指纹什么指纹，哪里有指纹？你有本事就验指纹去，我李桂凤还能怕你不成！？”

就在僵持之时，一位亲戚忽然从院门跑进来。

“小凤，不好了不好了，出事了！壮壮刚才从树上摔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