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昭握着玄铁匕首的手指已经发白，刀刃在烛火下泛着森冷的青光。

她望着眼前这座寒江畔的竹屋，檐角垂落的冰棱被风吹得叮当作响，像是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

"萧景珩，你倒是会选地方藏金屋藏娇。"她踢开吱呀作响的木门，十二名侍卫举着火把将院墙照得通明。

昨夜她撞见贴身侍女春桃浑身湿透跪在柴房，衣襟里还沾着青楼的胭脂印，那双和苏蘅一模一样的丹凤眼此刻哭得发红。

竹屋内传来玉箫清越的残响，明昭的耳垂突然剧烈刺痛——那是萧景珩新婚那夜在她锁骨处咬出的月牙痕。

三个月前皇帝将她许配给镇北侯世子时，所有人都说这场联姻是天作之合，直到她发现书房暗格里那些写着"蘅"字的诗笺。

"公主殿下这是要拆了我的书房不成？"

戏谑的声音从琴案后传来。明昭瞳孔骤缩，玄铁匕首当啷一声坠地。

月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白衣女子身上，她乌发间簪着支白玉步摇，眉眼与春桃有七分相似，只是那双桃花眼此刻盛着秋水般的哀怨。

苏蘅的广袖滑落半幅，露出腕间狰狞的鞭痕。明昭想起昨夜春桃颤抖着说，三日前驸马带着人闯进青楼，当着满堂宾客的面撕碎了那名歌姬的琵琶弦。

"好个会弹琴的..."明昭忽然欺身上前，匕首贴着苏蘅雪白的脖颈划出血线，"我倒要看看你的喉咙里能唱出什么求饶曲。"

萧景珩的剑锋在此时穿透门扉，寒光映出他眉宇间凝结的血色，他看到面前的美人再也无法忍受，一把抱住苏蘅，证明了自己的选择。

他看见明昭颤抖的手指正欲落下，突然横剑拦住她的手腕："昭儿，你听清楚了，这女子不是外室。"

庭院里瞬间死寂，火把的噼啪声变得格外清晰。

苏蘅望着满地碎玉般散落的诗笺，突然放声大笑起来，笑声里带着哽咽："好一句不是外室！那我这五年在寒江畔守着的，究竟算什么？"

明昭感觉心脏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

五年前先帝病重，她奉命前往北疆监军，原该随行的萧景珩却突然坠马昏迷，等她带着大军班师回朝时，迎接她的已是驸马府张灯结彩的喜事。

"那年你坠马昏迷三个月，是谁日夜守在榻前说要做我的剑穗？"

苏蘅扯开染血的衣襟，胸口狰狞的箭疤触目惊心。

"又是谁在庆功宴上醉醺醺地抱着我说，要教我弹《广陵散》？"

萧景珩的剑哐当一声坠地，明昭终于明白那些诗笺上的"蘅"字为何总沾着泪痕，也明白为何每次她想寻死觅活。

萧景珩总能用某种方式让她回心转意——原来这五年，他早已把半颗心交给了这个替他受过的女子。

"公主殿下，"萧景珩突然单膝跪地，握住明昭冰凉的手贴在自己脸颊，"当年我在北疆看见你戴着先帝赐的凤冠策马奔涌，就知此生再不能负你。可苏蘅救过我的命，就像..."他的声音哽咽得说不下去，"就像你救过我的魂。"

明昭望着苏蘅颈间跳动的血脉，忽然想起新婚夜萧景珩在合衾酒里下的药。

那夜她浑身发烫却昏沉沉睡去，只记得有人在她耳边低语："昭儿，别怕，很快我们就能在一起了。"

竹屋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皇帝的暗卫已包围了整座宅邸。

明昭轻轻抚过苏蘅眼角的泪痣，突然将匕首抛向空中："传旨，即刻解除萧景珩驸马身份，赐婚苏蘅为平民。至于你..."她转身看向面色惨白的萧景珩，"去雁门关守边关吧，那里的夜风最配思乡。"

萧景珩想要开口，却见明昭已转身走向庭院。

她回眸时唇角噙着笑意，发间凤冠的流苏在风中轻轻摇晃，恍若当年北疆战场上扬起的雪尘。

"破镜重圆。"这是明昭最后留给他的话，也是这个故事最终流传千古的成语。

有人说公主后悔了，有人说驸马终究没能等到轮回，但寒江畔的竹屋从此夜起，总有人听见玉箫与琴声相和，在月色下唱着未尽的往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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