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京报》7月2日刊登《罐车运输乱象调查：卸完煤制油直接装运食用大豆油》。然后《新华网》《央视新闻》《南方都市报》《羊城晚报》等等很多媒体都写了评论文章。

记者通过视频和录音抓到了两辆车的直接证据。他们都是从宁夏灵武市的中国最大的煤制油厂区把液蜡和白油运输到河北秦皇岛，然后为了避免拉空车回西部，就在当地等活儿，最好是能拉回西部地区的。这样他们能继续回到宁夏，去拉煤制油给东部沿海地区。

这两辆车都是记者在一周左右时间里全程紧盯，卸了煤制油后，在当地休息了半天到两天的时间，这段时间从未清洗过罐子，等到活儿后，直接去粮油集团的仓库里拉食用油。而且提供食用油的公司在食品工业领域还是处于顶层的，都是中储粮旗下的粮油公司。

那么，这些油会去哪儿呢？科普作家卓克在最新一期的《科技参考》中对此有比较细致的分析。

大概率说，如果你买的是福临门、鲁花、金龙鱼这样品牌的桶装油，这些油大部分是不会被油罐车液体混拉污染的。

为什么？

比如福临门这个牌子的食用油，本身就是中粮旗下的产品，大豆大都从海上运来，到了港口后，马上拉到这些工厂加工成食用油，然后就直接灌装到超市里零售的那个塑料桶里了。5L也好，10L也好，然后就进入零售渠道了。

鲁花和金龙鱼也在中国东部港口有多个生产基地，零售的桶装油也大部分是这样运走的。当然，不排除有少部分是在内地灌装的。只要经过灌装了，就会经过油罐车，就会被污染。

但所有的大中型食品企业，所有生产的食品需要食用油时，肯定是买油罐车运来的这种散装油。他们不可能去买零售的桶装油，那就太浪费成本了。

所以理论上说，我们吃的各类巧克力、各类饼干、各类面包、蛋糕、点心、薯片、薯条、沙拉酱、坚果、爆米花、各类方便面、米线、河粉、各种罐头、豆豉、油辣椒、火腿肠、火锅底料、芝麻酱、速冻食品……这些食品中，凡是原料里有食用油的，都存在被污染的可能性。

所以，最开始你听到家里买的炒菜用的桶装油不太会污染，如果觉得很庆幸的话，听到这里你会发现，其实每个人都很难躲开。

这种油会对人体造成什么程度的危害呢？几乎没法回答，因为世界上没人研究。

另外，实际情况其实比我们想的更加复杂——这些罐车可不是只混装煤制油和食用油。

在记者的暗访中，记者也从司机口中得知，煤制油是所有混装液体里比较干净的。这些拉食用油的司机也一样会拉工业废水、塑化剂、废机油、减水剂等液体，而且也一样不洗车。

那么，有多高比例的罐车司机混着拉食用油和化工原料呢？他们中有多高比例的人拉食用油前洗罐子呢？

这需要彻底调查才能知道。但是从《新京报》的报道中，我们可以有一个大致数量级上的判断。

司机的原话是，“以前运食用油的罐车一般空车返回，以天津到西安为例，最早单程运费报价都在400元以上，现在降到200元左右”。于是罐车司机不得不在返程时想办法配货，有什么拉什么。由于近几年宁夏煤制油运输需求大，所以很多拉煤制油。尽管司机有时候想洗罐，但也要听从车队老板的安排，老板根据供货方检查力度决定洗还是不洗。老板经常跟各个食用油厂家打交道，对验罐情况了然于胸——他们一般都不会下到罐里去验，就看看入口和出口两个地方，于是把这两个口擦擦就可以了。

反正我看了这段描述后认为，罐车司机混拉食用油和化工原料的比例接近100%，洗罐的比例最高不会超过30%。

那么，这种现象持续多久了呢？

第一个时间点是宁夏煤制油的量产时间——神华宁煤集团煤制油项目试车成功，并于2016年12月28日出油。第二个时间点是2018年6月8日，全国很多卡车司机在这一天，对油价上涨、过路费太高、随意处罚、收入大不如前表达了不满。所以，从宁夏来的混入食用油的煤制油，最早是2017年年初开始，最晚是从2018年6月开始，就已经规律的混入我们日常食品中了。

有没有什么证据呢？有的。

2017年央视315晚会上，德芙巧克力被曝出矿物油大幅超标。当时节目里推测，可能来自生产包装过程中机械设备使用的润滑油、包装纸上的印刷油墨的污染。当时德芙的母公司对这个节目很不满，给出的回应很强硬：公司在中国生产的产品遵循玛氏全球统一质量标准，并符合中国法律法规的要求。

现在看来，他们被冤枉的可能性很高，大幅超标最大的因素可能是，购买的食用油原料就是煤制油和食用油的混合物。

那次315晚会后没多久，一个专门做各种消费类产品专业检测的优恪网，选购了中国市场上10款畅销的油辣椒、豆豉类调味食品，送测了德国实验室，从成分到缺陷做全面评估。结果是，全部产品都因为成分问题被评为D-。及格是C，那么D-就是严重不合格。原因是，全部油辣椒中，矿物油都严重超标，含有过量的多环芳香烃。中国食品的顶级企业——海天、老干妈等全都没有幸免。之前还有很多人质疑这些节目组故意抹黑，现在看来，这些人也冤枉节目组了。

我们知道，2017年315晚会的素材大都是在前一年就采集的，所以这个问题大概率是在2016年就发生的。

那么，还有更早的吗？也有。

湖南卫视在2015年3月份的《都市1时间》里就报道过，衡阳、永州等地不少罐车装载强腐蚀性化学品运到目的地后，为了避免放空车回程，会装载食用油。视频证据是一辆运烧碱的罐车，卸货后只用自来水冲洗完，就装了大豆油运回长沙县。后来还有各路网友查到2011年，乃至2005年，也有电视台做过类似报道。

所以，这个食用油污染的问题很可能在十几年前就已经是运输行业内不公开的秘密了。

这次的食用油污染几乎涉及全部食品，根本不是选择大品牌、在正规超市购买就可以躲过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