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象新闻记者 李莉芸

河南商丘杂技演员张凯表演时高空摔落，这一幕，被正在直播的手机记录下来。

意外发生后，众多网友纷纷在其社交平台下留言关心。杂技演员的生存状况也再次走进公众的视野。

当线下演出空间减小时，众多杂技演员纷纷转型线上，选择直播表演。

①杂技演员转型线上

出事时，张凯正在进行高空杂技表演。绳子突然断裂，他从数米高的空中摔落。

其实，张凯和妻子均为杂技演员，被称为“影子组合”。

就在一年前，张凯的妻子也是在高空表演时，意外脱手坠落到舞台上。

张凯的社交平台账号上，这样记录着：2023年4月15日一场意外让我失去了最爱的人。留下我一人撑起整个家庭。

出事之前，张凯常会线上直播表演杂技。

选择直播演出的不止张凯，当线下演出减少的情况下，众多杂技演员纷纷转型线上，选择直播杂技表演。

记者查看某社交平台发现，不少杂技演员选择在直播间直播，平时会拍一些杂技短视频。

杂技演员小李（化名）便是其中一员，每天结束剧场演出后，他回到出租屋内又开始直播表演。

小李的社交平台账号“六朝觉铭”，发布的49条短视频中，点赞最高的一条视频是在街头表演吐火，点赞量达18.5万。

小李几乎保持了每天直播的习惯，在其社交平台上，记录着他每天直播的动态。

仅11月9日到11月28日，就显示有41场直播。

在直播间，小李表演川剧变脸、耍牙，有时也表演口吐龙珠、鼻孔穿铁链、吞钢剑……这样的表演吸引了不少网友观看，多的时候有上万人。

“我们之前全国各地跑‘撂地’演出，观众就是有钱捧个钱场，没钱捧个人场。现在通过直播给大家表演，其实也大差不差，只是换了一种形式而已。”接受媒体采访时，小李认为直播获得的打赏收入，就相当于剧场卖门票。

同样，另一名社交账号“杂技徐大娃”也经常发布表演杂技的短视频。

这名演员自称来自农村，6岁开始学习杂技，在其社交平台账号上，已发布上百条表演的短视频。

在山东省杂技团一次公开直播中，1.5小时时间内，杂技演员们大秀绝活奇技，节目精彩纷呈，评论区一片叫好。数据显示，整场直播观看总人数达11.8万人次，点赞评论量1.4万。

2024年3月，《抖音演艺直播数据报告》（以下简称《报告》）发布。数据显示，2023年全年，抖音演艺类直播总场次达7143万场，同比增长47%。演艺类直播场均观众4263人次。这相当于每天有19万场中等规模演出在直播间上演。

《报告》还显示，演艺直播打赏“票房”同比增长38%，传统文化演出获得线上新观众、新收入。

②直播“靠天吃饭”收入不稳定

36岁的华建霞是徐氏杂技第四代传承人。

“我只读过3年书，从小便跟随爸爸妈妈走南闯北，到处卖艺谋生。” 作为张凯同乡，华建霞也经常在社交账号上直播表演杂技。

作为家族传承，华建霞的杂技来源母亲，两三岁时，母亲就教他们四兄妹下个腰、踢个腿，“外公的爸爸传给外公，外公传给舅舅、大姨、小姨、妈妈，妈妈传给我。”

如今，华建霞已是这个领域内的老人。

2024年8月2日，华建霞被授予商丘市杂技家协会副主席，还接到央视《星光大道》栏目组的邀请。

学习杂技并非一件简单的事。

起初，华建霞先练习基本功，10岁开始练骑高车，十几岁时，她才选择一些道具，如蹬方桌。

勤学苦练后，走钢丝、高车顶碗、蹬方桌、蹬花坛、蹬雨伞、蹬大水缸、骑独轮单车，重型顶技、轻型顶技……这些项目对于华建霞而言都不在话下。

“偶尔也会有受伤，比如练后翻的时候，扭到手和脚都很正常。”华建霞说，每个项目都有各自的难度和技巧，即便到现在，她还保持每天练习的习惯，家里没有专业的练习场地，她就在家门口的场地上练功。

华建霞的社交平台上，经常会分享演出视频，几乎保持每日更新的状态。

在华建霞的带领下，她的孩子也学习了杂技。“星期天孩子放假，让他们锻炼骑独轮单车，有时候直播，也会让他们几个给助演一下。”

华建霞介绍，未来，孩子们是否从事这一行业，要看他们自己，但尽量还是以学习为主，实在不行，再从事这行。

华建霞坦言，她很喜欢站在舞台上演出，每次演出后，台下传来一阵热烈的掌声，给了她很大的动力，“到农村演出，很多叔叔阿姨给我们拿很多好吃的，感觉到特别的开心。”

“因为从小跟爸爸妈妈出去演出，所以就喜欢这一行了。”华建霞说，以往和舅舅家合伙，开着农用三轮车到全国各地演出。演出多在农村，演出后，有人给小麦，有人给馒头，现在有了孩子没法出远门，就借助互联网开始展示。

如今，每天华建霞要直播两场，一场在白天，一场在晚上，直播总时长达5个小时。

记者注意到，每次直播时，华建霞都会在直播间表演各种杂技，偶尔会坐下休息与网友聊天。

“直播收入很不稳定。一个月几千块钱。”华建霞说，如果运气好，一晚上能收入几百元，如果没有人支持，也就几十元，非常不稳定。

华建霞坦言，今年线上直播流量没有去年好，去年单场直播，人数达2万多人，而今年最高也就2000多人。

③杂技表演具有危险性，全国各地均有事故发生

这些天，华建霞也在关注着张凯的事。

“高空本身都是有危险性的，所有的高空都要把道具给检查好，但这行防护没有什么规定，失手很正常。”华建霞说。

华建霞向大象新闻记者分享了自己两次“失手”表演的经历。

2024年3月份，表演骑高车踢碗时，车链子突然断裂，华建霞从两米高的单车上摔下。

“我从10岁开始练的节目，链子和齿轮都老了，我直接从高车上摔下来，防不胜防，摔得一晚上没睡着觉，手将近100天不敢前翻。”华建霞说，就像张凯一样，其实都不想意外发生，但没办法，因为这一行本身都有危险性。

另外一次是直播高车顶技时，因链子断裂，突然从高车上摔下。

华建霞说，加之收入不稳定，因此很多人就不再从事杂技表演了，但华建霞认为，只要身体没有问题，她会继续坚持演下去。

根据公开报道梳理发现，两年间全国发生多起类似事故。

2023年4月15日晚，安徽宿州埇桥区蒿沟镇，一名表演高空杂技的女演员在升空过程中突然坠落到舞台上，经抢救无效死亡。

2023年5月13日。哈尔滨波塞冬旅游度假区两名演员在空中进行绸吊表演时突发意外，两人重重落地。官方通报称，一名演员已返回驻地，另一名演员在医院治疗，伤情平稳。

2024年2月22日，四川什邡马井镇马戏表演时突发意外，两名绸吊演员从空中坠落。

2024年4月26日在厦门马戏城，有三名演员在表演杂技项目时从高处坠落至舞台地面，造成一人死亡。

据不完全统计，从2023年4月15日到2024年11月25日，在一年半的时间内已经发生了5起和绸吊表演相关的事故，其中9人坠落，2人死亡。

④中国杂技家协会官微曾发文呼吁正视演出安全

今年11月22日，中国社科院经济研究所课题组在长沙发布《演艺+直播：新业态、新模式和新特征》报告（以下简称“报告”）。报告指出，直播帮助演艺类主播及相关团体提高了内容生产的产能利用率，进而推动演艺行业发展，带动就业。

近年来，随着直播行业的规范化和职业化，演艺类直播已经成为演艺市场的重要组成部分，并呈现蓬勃发展之势。中国演出行业协会年中公布的最新数据显示，2023年我国网络表演（直播）行业市场营收规模达2095亿元。

“在这个市场中，演艺行业从业者可以通过直播吸引更多的粉丝和观众，进而转化为线下的忠实观众或消费者。同时，他们还可以通过直播进行品牌宣传、票务销售等商业活动，进一步拓展其市场份额，提升盈利能力。”课题负责人、中国社科院经济学研究所研究员杨虎涛表示。

如此大的规模效应，作为杂技表演者，该如何为自身做好防护？

2023年，中国杂技家协会公众号发布文章，呼吁正视演出安全，维护杂技工作者合法权益。

其中提到，“惊、险、奇、难”是杂技固有的特色，中国杂技历来重视演出安全，做足安全措施，才能公开演出。随着演出市场日益复苏，杂技从业者更应周全地做好安全保障工作，更应加强杂技演员的恢复性、系统性训练，把杂技工作者的生命安全始终放在第一位。

中国杂技家协会呼吁全国各杂技团体、演出组织方自觉维护杂技工作者的合法权益，坚决反对粗制滥造、急功近利的杂技演出，反对以损害从业人员的安全健康为代价谋求自身利益，全面关注及检视杂技演出所有台前幕后人员的安全问题，以免重蹈覆辙。

同样，文化和旅游部办公厅曾就进一步加强演出市场管理规范演出市场秩序发布通知，其中提到，对从事杂技表演等危险性较高的演出项目，要督促演出举办单位做好演员和现场观众的安全防护，为演员购买相关安全保险，做好现场突发事件的应急预案，压实企业主体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