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的那天极寻常。
林致安出门前还不耐地提醒我,他那手工的意大利西服只能手洗,我便将衣服泡上,打算回来再搓。
没曾想,再度回来却是灵魂。
亲眼看着林致安把我生平最恨的女人何兰馨揽在怀里,肆意亲吻。
从玄关门口到卧室,她们的衣服洒落了一地。
1
我的继姐何兰馨娇喘地推搡着他的胸膛,“你好坏啊,你不怕她回来看到吗?”
林致安将她压在两米宽的大床上,亲吻着她光润可人的下颌,“我有什么可怕的?她好哄的很。”
然后他一边运动,一边和她讲,上次是怎么骗得我不但相信他什么坏事都没做,还反思自己是不是太过保守,没让他得到满足,才会在外面逢场作戏。
他同她细细地讲,我为了取悦他,学了多少新鲜的花样。
无论是多么羞耻的动作或是语言,为了他,都做了。
逗得她乐不可支,“哎,你这人怎么这么坏?”
他临到关口,发出一声愉悦的闷哼,“她自己愿意的,我又没逼她。”
我不断尝试离开,却一次次被一股强力拉回来。
闷痛从心脏传来,如重锤落下。
真可怜,怎么变成了灵魂还有痛觉。
我自暴自弃地把自己悬于屋顶,闭目逃避。
可是她们的嘲笑依旧如此清晰地传进耳朵。
“怪不得,前段时间你无论如何不肯离婚,看来是尝到甜头了?”
“当然不是,她笨拙的很。”
“哼,说到底,你到现在也不肯离婚,还不是舍不得她。”何兰馨佯装恼怒地嗔怪。
林致安对她吃醋耍横的样子颇为受用,眼底流出几分难得的笑意,他伸手夹一夹她的小鼻子,“你还吃醋不成,她在我心里不过是个有几分像你的玩意罢了,我对她好些也是因为她太过可怜,离了我,更加没什么前途。”
“反正总是要离婚的,我多陪她一段时间也算是弥补了,省得她想不开,平添罪孽。”
我离开不了这个房间。
更厌恶透了她们将我当作谈资不停地说说说,不断挥动胳膊,试图击落些什么。
可是我什么都碰不到。
我只能围绕在她们周围,不断怒骂,“渣男贱女,贱人!不得好死你们!”
何兰馨神色瑟缩了一下,更紧地缩进林致安怀里。
“啊,哪来的风,好冷啊。”
林致安皱眉看了一圈,四周门窗紧闭。
他坏笑着将她再度压在身下,“冷啊,那我现在就让你热起来!”
“啊,放开我,好坏啊你。”
污言秽语不绝于耳。
我死死按住耳朵,不想听。
眼眶酸涩的厉害,但没有身体实体的灵魂,却流不出一滴眼泪。
我知道他喜欢过何兰馨。
可是他向我求婚时,已经再三对我澄清那只是年少不解事的一段过家家式的感情,早已成为过去式,他心里只有我。
他明明说过的,他很清楚他爱的是谁,想共度一生的是谁。
可是他在明知道我只是出门买个菜的时间,把她带回来肆意缠绵,分明是根本不怕叫我撞见,或者说,她们巴不得叫我撞见,好成为她们play中最刺激的一环。
因为她们知道,我就是个废物啊。
随便哄两句就能哄回来的笨蛋。
我不断地在屋里飘,又是气愤又是羞怒,为她们的恶心,更为自己的愚蠢。
就在几天前,我因为林致安把何兰馨带去商业晚会的事和他大吵了一架。
我生气的是,我明明是他的妻子,他却邀请了别的女人做舞伴。
2
耳鬓厮磨,好不亲热。
那一日,我把离婚协议书扔在了他脸上,赌气说了分手。
他却抱着我再三解释,那只是商业往来。
会请何兰馨也是因为我平时木讷保守,又不喜欢这样的舞会,他也是怕为难了我。
明明是如此蹩脚的理由,我却那么轻易地被糊弄住。
我这头正伤心,何兰馨却在床头揽住林致安,红唇轻启,风情无限,“若是盼盼今日回来撞破我们呢?你要怎么办?和她离婚吗?”
林致安蹙了蹙眉,翻身起来。
“我去抽根烟,你该走了。”
他仿若无意地打开我们的聊天记录,似是看我有没有给他发消息。
我知道他为什么有这样的习惯。
因为我很喜欢实时和他汇报我的动态。
哪怕只是离开他去买个菜的十分钟里,我也会告诉他,“今天卖菜的阿婆夸我很好,你很有福气哦。”
虽然他很少回,即使回,也是简短的“嗯,哦”之类的。
现在想来,我着实是有些犯贱的。
我对着他吐口水,激动地手舞足蹈,“呸呸呸,才不是我贱,是你贱,明明不爱我,还要骗我,还要拒绝离婚,你最贱!你是世界第一贱!”
“还把我当替身,还娶我!啊呸,你有胆子告诉我呀,你怎么不敢问问我愿不愿意给你当替身情人!”
“贱人,怎么就死的不是你,气死我了。”
见我并没有给他发消息,林致安眉眼冷了冷,低声嘀咕了一句,“去哪里鬼混了?这么半天也不回家,也没有消息,真是让我惯坏了。”
我气到要跳脚,却没有更好的词汇来骂他。
何兰馨紧跟着也下了床,一副不情愿走的样子。
忽然她眼睛一亮,看到了卫生间我泡着的林致安的手工西服,“何盼盼真是的,这么贵的西服怎么可以泡这么久,我帮你洗吧。”
她挽起衣袖,就要开干。
林致安抓起她的纤纤玉手,他含笑调侃她,“平时连虾都要我给你剥的人,会洗衣服?”
她不悦地嘟嘴,“反正在你心里,我处处不如她就是了。”
“也怨不得你不愿意离婚,也就是我傻,真的信你爱我。”
她套上外套,也不顾脚上穿的还是家里的拖鞋,就往外走。
林致安一把将她拉进自己怀里,亲昵地碰了碰她的唇,“我不舍得你做这些,你倒恼了?那你去吧,去洗吧。”
他作势要放开手,她却更快地抱紧他,眼睛发亮,“真的?”
他那么认真地颔首,“这些你不需要会做,永远都不需要。”
然后,他半跪下身来,抬起她的脚,给她换鞋。
那么虔诚,那么卑微,仿佛将自己低在了骨子里。
我的心,又开始疼了。
有一段时间,我在网上刷到某个相爱细节的视频,其中有一个就是替对方系鞋带,我看的艳羡不已,于是拿给他看,有些不好意思地问他,能不能给我也系一次。
他不耐地拒绝了我,“你能不能不要总在网上看这些没有营养的视频?如果我答应了你这样无聊的事,下一步你是不是要我去亲吻你的脚?何盼盼,我以为你不是这么肤浅的女人。”
我有些无措地站在原地,又尴尬又羞耻。
那时候我一直觉得是我自己不对。
我不应该被网络的毒鸡汤洗脑,拿这么无聊的要求去烦他。
可是现在。
3
他对着何兰馨却没了往日的倨傲,那么卑微地低下头,给她穿鞋。
仿佛她是高高在上的女王。
何兰馨唇角含着一缕得意的笑容,说出的话却满带娇纵,“我好累,腿又酸又软,你抱我下去好不好?”
林致安心不在焉地看了眼手机。
然后俯身抱起她,一步步稳稳当当地往下走。
我就如同是牵在他身上的风筝一样,随着他出门,也被迫往外飘。
亲眼看着他把何兰馨送了回去,然后他久久地坐在车里,手机在我们的聊天界面按了又取消,最后他烦躁地拍着方向盘,“你到底去哪了?”
他再度拿出手机,开始啪啪敲字,“我那件手工西装洗好了吗?”
“那可是定制款,昂贵无价,可不能泡太久。”
“你是死人啊?就知道发消息,你不会打个电话找找我吗?我人都死了,你还关心你那件破西装,啊呸,狗男人,恶心死了。”我对着他又踹又踢,可他完全感觉不到。
只是有些冷似的拉了拉大衣。
我见状来了兴致,不停地在他面前跑,试图煽动更多的阴风冷气。
“冻死你,让你没良心。”
“让你不当人,让你犯贱!”
我越骂越大声。
直到骂累了,觉得没劲。
又开始难受。
“你不爱我,你娶我干什么?”
“我又没求着你娶我,是你自己死皮赖脸凑到我面前,非要给我一个家的。你明明知道,我对什么都能抗拒,唯独抗拒不了这个诱惑。”
“林致安,你真是太缺德了,做人做到你这样,将来是要遭报应的。”
“等我到了地下,我非告你一状不可。”
我越说越呜咽。
其实最开始,我根本就不喜欢林致安。
甚至因为他和何兰馨谈过,我恨屋及乌的,对他也有那么几分不喜。
何兰馨是爸爸在外面的女儿。
说来很讽刺,何兰馨比我还要大上一岁。
也就是说,爸爸妈妈结婚的时候,他外面的那个女人已经有了身孕。
只是妈妈什么都不知道。
我们都不知道。
直到我五岁以后,妈妈意外离世。
外面的那个女人带着何兰馨正式登堂入室,爸爸一本正经地告诉我,“何兰馨是你的亲姐姐,在外面吃了很多苦,你要多照顾她多让着她。”
从那天起,我再也没有家了。
我的爸爸,再也不是我的爸爸,而只是何兰馨的爸爸。
大学毕业,何兰馨谈上一个富二代,跟着富二代出了国,顺势把林致安甩了。
那段时间,我发了疯的寂寞。
因为何兰馨的离开,爸爸把更多的感情投射到了我的身上,引起了继母的戒备。
她不遗余力地吹着耳边风。
爸爸终于从想补偿我,变得处处看我不顺眼。
不管我做什么事说什么话,爸爸总能心生不满。
我几乎不能回家,只要一回家,就必然要吵架不可。
我太孤单了,所以当林致安跑到我面前来献殷勤的时候,我明明知道应该远离,却放任了自己的软弱。
20岁的生日,继母说我偷了她的钻石项链,不依不饶地要翻我的房间。
然后项链真的从我的枕头底下翻了出来。
爸爸拿失望透顶的目光望着我,仿佛我已经无药可救。
“盼盼啊,今天是你的生日,如果你真的这么喜欢这条项链,你和阿姨说,阿姨可以送给你。”
“但是你偷就不对了。”
4
继母在旁边冷笑着添油加醋。
爸爸撕碎了本来准备作为生日礼物要送给我的股份让渡书,一脚踢翻了蛋糕。
我冲出了家。
当我无处可去,趴在玻璃窗门口望着一块精致的小蛋糕时。
林致安穿着一身店员服出现在我面前。
他买下了那块蛋糕,还额外送了我一只红色的蜡烛,插上帮我庆生。
“生日快乐,盼盼。”
他在那个店里打工体验生活,然后捡到了落寞的我。
可能是同病相怜的苦楚,从那天起,他常常出现在我面前,给我带各种店里的小糕点和饮品。
我们还一起去喂巷子里的流浪猫。
林致安看了几次手机,始终不见我回消息,一气之下拉黑了我。
他咬了咬牙,“行,何盼盼,有种你就永远不要回来。”
我在旁边蹲着,幽幽道,“如你所愿,我是回不去了。”
那几日,林致安也不回家了。
他成宿地在外面疯玩,和这波朋友聚完,和那波朋友聚。
何兰馨总是陪在他身边,挽着他的胳膊,轻笑着撒娇。
有会看眼色的朋友八面玲珑的,甚至叫上何兰馨一声小嫂子,羞的她直往他怀里躲。
林致安则一本正经呵斥,“胡说八道什么呢,这以后是你正儿八经的唯一的嫂子,瞎叫什么。”
众人纷纷对了一个眼色,眼底一闪而过的复杂。
张媛媛和我交好,看不过去,一杯酒泼过去,“什么玩意!你穷的叮当响的时候,她何兰馨在哪?真是恶心死我了,我受不了,以后这种聚会再别叫我。”
她转身往外走。
她的男朋友宋诺不好意思地对林致安笑一笑,连忙跟了上去。
低声劝她,“你这是干什么,和你有什么关系?人家盼盼都没说什么。”
“我多管闲事行吧,滚远点,看见你们就恶心,一丘之貉。”
她怒气冲冲打开宋诺的手。
开始给我发消息,“你知道林致安把那个贱人领到我们身边让叫嫂子吗?你要是再继续窝囊着,啥也不管,以后就别再和我做朋友。我的乳腺受不了这个。”
“先把你拉黑了,你要是离婚了,再来加我。”
我在旁苦笑。
我也想离婚,可是我已经死了。
林致安的手机响了。
是我的微信号码发来的加好友的验证消息,“我们离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