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故事:莫吐儿

划过指尖有烟云 2024-08-03 17:38:39

在一个温暖晴朗的初春的早晨,我,莫吐儿,和我唯一的好朋友梅尼——邻居家的小牛,一起在河边草地上玩耍。离开了潮湿寒冷的窝棚,它开心得不得了,在泥地上又蹦又跳。

正在我哈哈大笑,玩得不亦乐乎的时候,有人在我的后脑勺上重重敲了一记!不用看,一定是哥哥埃利亚。他板着脸:“都快九岁了,还跟小牛跳舞哩!快回家,等着父亲收拾你!”

哼,父亲才没法收拾我呢!父亲病了。好几个月的时间里,他只是躺在床上咳嗽。有个黑黑胖胖的医生一直来看他,他每次都要嘱咐妈妈,别用土豆把我这“胖小子”撑坏了。

“而病人呢,只能喝牛奶和肉汤,肉汤和牛奶。”他快活地翘着胡子说。妈妈总是用心听完医生的话,等他一走,她就咬着头巾,两手遮脸,抖着肩膀哭上好一阵子。

后来她擦干眼泪,把哥哥叫到一旁,跟他嘀嘀咕咕。他们说什么,我听不清,只觉得好像在争吵。吵完了,总会有一个人到家里来,收走一批书,或者几个银匙,几条裙子。

这天,轮到了墙角的大玻璃柜。这个柜子以前是用来摆面包、碗碟、银匙和叉子的,现在里边的东西都没了,它就显得特别大。木工纳赫曼和他的两个儿子费了好大的劲,才把柜子抬出门去。

和往常一样,经过好一番鸡飞狗跳的讨价还价,谢天谢地,这大家伙终于给运走了。“外面怎么啦? ”从父亲房里传来沙哑的声音。“没什么。”妈妈擦着眼睛回答。

哥哥的沙发和我的床也这样卖掉之后,我们俩就在地板上铺上褥子睡。嗨,别提有多宽敞了!我可以在地板上到处打滚,舒服得像大老爷似的。不过,妈妈怎么哭了?

过了几天,哥哥和和气气地拉着我的手,说要送我去领唱人格尔什家。他说,在格尔什家里我会过上好日子。格尔什给我们开了门,说实话,他的脾气可不怎么好。

哥哥给我穿好外套,让我站在台上,花腔花调地唱了一段,格尔什表示满意。哥哥收下定金,对我说,今后我就留在格尔什家里,样样事情都要听他的,也不要想家。

一转眼我就在领唱人格尔什家里住了快三个礼拜了,但我几乎没有机会学唱诗。我另有要做的事。我成天背着他两岁的女儿,照料她,喂她吃饭。我自己的伙食倒不怎么样。

降临节期的第一天,哥哥来了,他向领唱人格尔什请假,让我跟他回家见见父亲。这可把我乐坏了,差不多是飞着回到家。可是怎么,门口站着一大群人,大家都来我家过节吗?

我扭头四下里张望,邻居胖佩莎看见了,说:“唉,莫吐儿!小牛不在啦,我把它卖给肉贩子了。没办法呀,喂饱了母牛,就顾不上小牛!”说着,她塞给我一罐酸奶油。

忽然从我家传来一阵可怕的哭喊声···是妈妈的声音···我像做梦一样跑进去,看见床边站满了人。哥哥的脸奇怪地扭着,他说:“妈妈!今天是节日,不能哭···”

我的父亲去世了。从记事的那一天起,我还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受人尊重。因为我成了孤儿,人们都对我客客气气的。我不用再去格尔什家干活,也不上学了,每天早晚在会堂里念悼文。

我脑子里老想着玩儿,悼文背不下来,哥哥发火了。不过他刚揪着我的耳朵,就被妈妈看见了,“天哪!你这是干什么?你忘了,他是孤儿呀!”每个人都护着我,多好啊——我是孤儿!

夏天快要结束的时候,小镇因为一件大事炸开了锅——我的哥哥结婚了!他娶的是面包师约纳的独生女布罗哈。她又高又壮,像个男人,红脸上长着麻子,但她家里有的是钱。

这场婚礼热闹非凡,有数不清的点心,还有乐队!人人都说,面包师约纳虽然是个土财主,倒一点不傻,找圣诗领唱人佩西的儿子做女婿。他还送给哥哥好大一块银表哩!

妈妈说,她的大儿子算是“掉进了钱柜里” ,现 在,她又给小儿子找到一份好差事——每天晚上去老人卢里耶家里过夜,给他作伴儿,别的事都不用做,一礼拜挣五卢布。

老人卢里耶住在皇宫里。你得相信,因为当我们迈进卢里耶家的厨房,就已经身在天堂了。叉子、盘子,一切都闪闪发亮,厨娘端出肉汤和小白面包(平常日子也吃白面包!)给我。

妈妈准备走了,她嘱咐我好好管住自己,别捣乱。说着说着,她又流泪了。厨娘汉娜跟她说了说话,妈妈对她——还有别的可说吗——诉说自己的命苦。汉娜连连点头。

漂亮,高大,浓密的胡子,宽宽的额头——这就是老人卢里耶。他穿着绸长袍,鞋子上还有粗毛线绣的花。他坐在宽扶手沙发里,埋头读一本厚厚的大书。

“您知道巴姆拉姆吗?他的学说···”他对我讲着听不懂的话,语速快得像喷火。他越说越激动,突然走到我跟前,大声说:“你知道吗?我要吃掉你。你!你!非吃掉不可!”

他在屋子里大步踱来踱去,高声自言自语。我吓得胆战心惊,想往外逃,可是门被锁上了。我的上牙磕不着下牙。我只好一点点向后退,摸到墙角边躲起来。

“吃掉他吃掉他!”他不停地说着。我感到泪水顺着腮帮子流进了嘴里,眼泪是咸的。我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做梦,因为我拼命跑啊跑,还是看不见妈妈,也看不见哥哥。

第二天早晨,厨娘汉娜找到我的时候,我坐在沙发和墙中间的地板上睡着了。“真是个淘气包!”她端着一个大托盘,上面有咖啡、牛奶和新鲜的奶油面包。我立即把昨晚的事给忘了。

吃过奶油面包之后,我也想尝尝哥哥那里刚出炉的鸡蛋面包是什么味道。可是约纳瞪着强盗眼睛,一把抓住我的衣领,把我拖拉着推出门去,一路上还赏了我好几个脖儿拐。

妈妈知道了这件事,奔到面包店,准备大闹一场。可是哥哥不答应,他说我每次来都抓面包吃,给他丢脸。妈妈气得发抖,说,面包师约纳总有一天会穷得连一个小面包都买不起!

让妈妈给说中了!没过多久,约纳因为长期虐待克扣工人,惹得工人集体罢工,又闹出面包有问题,谁都不想买他的面包,债主们趁机上门要债,让他成了穷光蛋。

这天,我和妈妈正准备吃午饭,突然,门打开了,哥哥走了进来,身后是他老婆布罗哈。他脸色惨白:“妈妈,我们好不容易才留了条小命!”原来,约纳的债主占了房子,把他们扫地出门了。

没过几天,哥哥手舞足蹈地说,他有了赚钱的法子,保证每个月能挣一百个卢布,问妈妈借一个卢布做本钱。妈妈担忧地问:“一年都不会看见一百个卢布,靠得住吗?”

哥哥保证钱靠得住,他说,只要买到一本书。书拿到了——书名叫《一卢布变一百卢布》——嗬!里边什么没有啊!根据各种各样的配方,有多少赚钱的方法!

哥哥决定做克瓦斯(一种清凉饮料)。他找来瓦罐,照着书,用柠檬皮、蜂蜜、水和一种叫“酒石”的东西,调来调去。最后再放进大冰块,你猜怎么样?简直太好喝啦!

我立刻提着瓦罐到街上去叫卖:“快来喝克瓦斯啰!一个铜子一大杯!又凉又甜啰,倍儿新鲜!”一大帮野小子跟着我,怪声怪调地学我吆喝。我不理他们,只想快点卖完,让冰块少化一点。

不知道是我吆喝得好,还是天气太热了——总之,我的第一罐饮料半小时内就卖光了。一趟就挣了七十五个铜子!这一天跑了多少趟,我自己都记不清了,总之一定赚了很多钱!

妈妈慢慢还清了一部分债务,家里每个礼拜都有白面包吃,谁也没有我们过得舒心!有时我还会让好邻居佩莎免费喝哥哥的饮料,喝完以后往罐子里倒点水,神不知鬼不觉。

这天,我请佩莎、佩莎的丈夫,还有几个孩子一人喝了一杯克瓦斯之后,跑到篱笆旁边,那里放着一桶洗衣服的水,我还以为是清水哪,哗啦哗啦往罐子里倒了十五二十杯。

我跑上街,亮开嗓子,唱着新编的词儿,好几个人停下脚步来买。一个人一口喝光杯子里的克瓦斯,皱起眉头:“这是什么?”另外几个人只喝了一点,就连连往地上啐口水。

有个警察看见我周围聚了一堆人,就走过来问是怎么回事。大家七嘴八舌,挥着拳头,情绪激动。警察抓着我,要把我送警察局。我吓坏了,忽然听到人群里有人用方言说:“莫吐儿,快跑!

我把手从警察手里拔出来,撒腿拼命奔跑,回到家时已半死不活地累趴下了。

不过,这点打击对我哥哥埃利亚来说不算什么。他手里有一本宝书,各种生财之道他都知道。这一回,他打算做墨水。“墨水可是畅销品!”他说。

哥哥特意问过录事尤杰里,他要花多少钱买墨水。尤杰里教六十来个女孩子写字,总是唠叨墨水啦,纸啦,笔啦,他答道:“我要花多少钱买墨水?要倾家荡产!”

哥哥说干就干。他去了一趟药房,买来好多好多药粉和一大瓶甘油,倒进一个瓦罐里(是新买的,旧的那个进了警察局)不停地搅拌,然后倒进大木桶里,让我往里加水。

加到第三桶的时候,哥哥抬起一只手说:“够了!”他用笔在桶里蘸一下,又在白纸上写了什么,把纸递给妈妈看。妈妈看了一阵,说:“能写字!”

吃过晚饭,我们开始装瓶。哥哥把全世界的瓶子都弄来了,还是装不下所有的墨水。于是我们跑去杂货店,又买了数不清的瓶子。好家伙!我们肯定装了一千瓶墨水!

哥哥信心满满地去见录事尤杰里,尤杰里看了看我们,哈哈大笑,说,他买一瓶墨水就够用一夏天了,不用再买啦。原来是这么回事!可怜我的哥哥快要气疯了。

他又跑去找批发商,对方看了一眼瓶子,连接都不愿意接过来,因为瓶子上没有商标。这人说,瓶子的形状必须统一,还要有漂亮的商标图画。

没办法,哥哥只好让步,他用大字写了一张纸“此处出售墨水,批发、零售,物美价廉”,贴在大门上。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没有人要买墨水。

最后,哥哥说:“让墨水见鬼去吧!”他要把所有墨水倒掉,腾出瓶子来做别的。我们好不容易等到天黑,悄悄往街边、墙角、邻居的篱笆底下···所有地方倒墨水。

咳咳,我就不说太阳升起后整条街的人都来找我们要赔偿的盛况了。夜里,哥哥带着我们,把剩下的墨水全倒在了小河里。

第二天,我们还睡得像死人一样,妈妈把我们叫醒了:“我的天哪!我的命真苦啊!你们在河边搞什么名堂啦?”原来,我们让小镇断水了:女人没处洗衣,马夫没处饮马..

一千个瓶子的本钱(还有因为倒墨水赔偿的一大笔清洗费)要想收回来,就必须好好重整旗鼓。哥哥不灰心,他抱着胳膊,要我把那本《一卢布变一百卢布》再读一读。

你知道我们现在的日程上是什么吗?老鼠!整整一个礼拜,哥哥都在研究消灭老鼠的方法,他配出了一种药粉,据说只要放上一点这种药粉,老鼠就会绝迹。

我们在邻居佩莎家做了第一次灭鼠试验。她丈夫是裱书匠,家里从来不缺老鼠。我们坐在她家一整夜,一只老鼠也没抓住。似乎药粉的味道让它们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总之,这也是好事一桩。

我们能灭鼠的消息传遍了小镇。这是佩莎的功劳,她一大早就去市场,逢人便说我们灭鼠如何了得。每天都有人来求我们去他家,把老鼠轰出去。嫂子布罗哈的荷包又鼓起来了。

但愿后来的这件事没有发生过!一天,他们三个出去了,我一个人在家,骑着一个装满药粉的麻袋玩儿。没成想袋子裂了,药粉立刻弥漫了整个房子,我开始不住地打喷嚏。

我跑到街上,正好妈妈回来了,看见我不停打喷嚏,还以为我得了感冒。结果,她一跑进家门,立即又跑出来,脸红得像一团火,打的喷嚏比我还响。

这时,我们的邻居裱书匠过来了,他望着我们发笑:“你们怎么突然都打起喷嚏来了?”他走进我家,又笑着奔出来:“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这是蒜藜··蒜藜··阿嚏!阿嚏!··”

药粉根本收拾不回去,不到半个小时,我们所有的邻居,整条街都不停地打起喷嚏来了!哥哥抓着我的手,一边打着喷嚏,一边往山下跑,去找他的朋友,聪明的皮尼亚。

哥哥埃利亚把这故事从头到尾讲给皮尼亚听。等哥哥讲完了,皮尼亚拿起他的书读了几页,忽然把书扔进炉子里。“无本生意,一个月挣一百卢布,去他的吧!”

一分钟之后,哥哥的宝书变成了一团灰烬。有一页纸来不及烧完,一小片发白的边缘勉强可以读出“蒜藜芦”的字样···裱书匠说对了,用来灭鼠的是很常见的东西,这下哥哥又要面临退款的人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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划过指尖有烟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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