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任沙/文
在人们口中,有三大关系比较铁:一起扛过枪,一起同过窗,一起下过乡。
我不知道一起逃过学的算不算。而且一块逃过好几年。
中国正进入陌生人社会,生活的经验告诉我,无论哪种关系,如果走的路不同,差距太大,长久不联系,都谈不上铁。
前两天,我从老家的电话中得知,一个远房堂兄昨天去世了,第二天偷偷埋掉。
说是堂兄,其实我们同龄,他比我大几天。因为年龄相仿,儿时几乎天天在一块。
农村的孩子都是放养,和羊一样养。吃完饭就不管了,有时吃饭时没回来也不找,除非太晚了还不进家,才会发动亲友找,一般也是在村子里或者附近找。然后就是河沟里。
那时已经不是在找人,而是找尸体。同龄人在一块的时间真的比家人在一块的久。
当时天天粘一块都去干啥呢?现在基本想不起多少,夏天去的最多的是坑里游泳,玩琉璃蛋,掏鸟窝,偷个瓜果……冬天,不叫打雪仗,也不堆雪人,那是书上词和城里的孩子干的事,我们只是瞎跑。
读书后,也是天天在一块。老师的课讲的很无聊,又管的不严,校门随意进去,于是我们几个就经常逃课。
逃课不会回家,也就是在野地里玩。老师是半工半农,上完课就走,好几次我们距离老师并不远,如果他仔细看,是能看出他的几个学生在逃课。他心无旁骛的往家走,要回家干农活,我们反应快,躲在了田野的坟后面。
因为几乎每天都逃课,我们几个都是成绩倒数。没想过考大学,当时,对我们来说,能去小学教学也是妄想。
更多的可能是如他后来走的路:外出打工,结婚,盖房子……
我被一个老师捶醒,成绩直线上升,竟成了学霸,他没能考上初中,当时小升初不是暗考,而是明考,升学率不高。
我初中开始住校,他外出打工,我们打交道就变少了。
最后的交往,我能记住的是大学时,春节回家,在村前的小路上边走边扯。
高中后,和老家的很多人已经没话说,也就是几个玩伴还能聊聊。他是其中一个。
他越来越不爱说话,我在城市要费力稳住脚跟,我们几乎没有联系,也就过年拜年时聊两句。加上常年不见,有了不少隔阂,甚至,我就不知道他患乙肝。
我只知道他常年在外打工,甚至对他妻子也没印象,几年前盖了村里数得着的乡村别墅……
直到听说他的死讯,才知道他后续的生活:因为患乙肝没法进厂,常年在工地,媳妇进厂,早几年已经肝硬化,基本没怎么治疗,住院治疗不久就转回了老家。
不久去世。
偷埋。
儿女都未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