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母亲去世的时候,我还小,要是没记错的话,我应该只有7岁,那个年纪不上不下,偏偏也懂得一些事情,偏偏也记得一些事情,可偏偏也改变不了什么,导致了后来的我对于这段回忆是那么的痛苦。
母亲去世了之后我就是跟着爷爷奶奶一块生活了,那时候父亲为了生计一直在外奔波,也只能把我留在了家里,一切都是无奈之举。
可爷爷奶奶略带重男轻女的思想让我当时的生活并没有那么的快乐,每次有好吃的都会先紧着堂弟吃,我只能吃堂弟剩下的,每次有什么杂活需要帮忙的时候,也都是使唤我,完全可以说是把我当男娃去养的。
每每此时我就很期待父亲能够回来,因为只有他回来了我才能够感受到那份来自老人对孩子的爱,他会给我买礼物,会给我买吃的喝的,都是一些我没有见过的,还会背着我出去赶集,逛街,买新衣服。
然而这样的生活却因为两个女人的到来打破了仅有的那份美好。
在我母亲去世的第三年,父亲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带回来了两个女人,一个比我小几岁,一个跟我父亲一样是个大人。
也就是他们后来成为了我的家人,成为了我最羡慕,也最嫉妒的人。
继母是个苦命人,这也是我后来长大之后才知道的事情,继母生活的地方是一个很穷很穷的小山沟里,甚至她年轻的时候都是被家里卖给别人当媳妇的,丝毫没有人情味儿可言。
后来继母结婚之后生了女儿,就遭到了她原来婆家的各种嫌弃,她原来的老公时不时的就会打她,而她原来的公婆更是把她当成了家里的“壮劳力”,各种的脏活累活全都是她在忙活。
最后辛苦了几年之后也是离婚了,男方又娶了一个女人,而她也就这么被抛弃了。
因为继妹还很小,所以说继母只能带着她打工讨生活,干活的时候带着她,休息的时候带着她,还是过得特别难的。
后来她跟我的父亲在一个工地上相识,父亲也是因为心疼她们母女俩,所以处处的都会帮扶着她们,这么一来二去俩人也就熟悉了,互相了解了彼此的情况,觉得挺合适的,就慢慢的走到了一起。
值得一提的是他们在一块相处了差不多一年多父亲才把她们带回了家里来,父亲很喜欢继母,一方面是因为继母性格比较的温柔,对待家里的事情特别的上心,给了父亲特别多的支持与陪伴,另一方面则是继母也很能吃苦,家里的地,外面的活,她都干得了,再加上她曾经的经历,自然也就让父亲对她很用心了。
在继母跟继妹来到了我们家里之后,我们家发生了很大的改变。
先是父亲在爷爷奶奶以及叔伯的帮助下盖了一间房子,让我们跟爷爷奶奶分开住了,然后又是父亲留在了村里,天明的时候去种地,或者是去城里打工,基本上每天都会回家来,不像之前那样一出去就是小半年,这还是让我特别开心的。
可是随着日子一天天的过着,我愈发的感觉父亲对我和对继母她们俩有不一样的感情。
在对待我的事情上面,父亲更多的时候还是保持一个以前的状态,有好吃的东西就会叫我来吃,兜里有零花钱的时候也会给我一些,或许看上去还是一样的,和之前并没有特别多的差别。
可如果把我和继妹放在一起的时候就能够比较出来差别了。
继妹比我小个两三岁,长得还是挺讨人喜欢的,父亲每天从外面回来之后一进门就是喊继妹的名字:
“巧儿,巧儿,你在干嘛了,还不出来迎接我。”
“巧儿,我给你带了你最爱吃的糖葫芦,快出来。”
然后继妹就屁颠屁颠的从屋里跑了出来,冲到父亲的面前,父亲一把把她抱起来,举过头顶,然后开始问她这一天在干嘛了,学习了没有,听话了没有,顺势还会捏一捏继妹的脸,让我特别的羡慕。
因为我像继妹那么大的时候父亲从来都没有像那样抱过我,我当然心头里不舒服了。
有时候我也很希望父亲干活回来之后能够喊我出来,然后抱抱我,问我这一天的事情。
可希望总归是希望,后来从未发生过,而是像极大部分的普通人一样,进了门看到我在写作业,顺嘴问一句:
“小梅,学习呢?”
我嗯一声,然后就结束了,如果他兜里有吃的东西的话会给我,没有的话就转身去洗手了,然后就去跟继母聊天说话了,而对我的关注也就这么过去了。
随后就是饭桌上的事情了,自从继母跟继妹进入我们家之后,吃饭的时候永远都是继妹坐在父亲和继母的中间,而我则坐在父亲的边上,每父亲也会一直都给继妹夹菜,任何时候都是第一口吃的是继妹的,而我永远排在最后。
有时候我也会委屈的闹别扭,可事实上就是这样,父亲总会说:
“你是大姐,以后要学会让着妹妹。”
我没吭声,也就这么一直过去了。
后来随着我初中毕业,没考上高中,读了一个技校,因为住校的缘故,所以平常就一直都在学校里面待着,只有在每个月放假的时候才会回到家里待几天,只是从这时候开始我就真正的感觉到在这个家里我好像是一个外人,他们更像是一家人。
每次我回到家里的时候总是能够看到他们在一块十分的热闹,继母做饭,继妹写作业,而父亲则是在家里收拾农活,继母跟继妹聊天,父亲跟继母聊天,继妹跟父亲聊天,三人其乐融融的,甚至在看电视的时候他们仨人都看得是一样的电视剧,在一块聊电视剧里面的人物,聊电视里面的内容。
我没看过,自然也就没有共同的话题和他们聊天了。
除此之外我还发现继妹的新衣服很多,比我在她那样年纪的时候衣服要多得多,我当然会吃醋,我又不是大人,我又不是得到过那些,当然会觉得父亲对我和对继妹之间的不同。
就这样我对这个家有了很多的失望,对父亲也有了很多的怨气,我明明才是他亲生的女儿,可我却觉得继妹才是他的亲女儿。
后来的我变得沉默寡言,回到家里也是自己把自己关在房间,他们觉得我是青春期,可却没人觉得是我对他们的失望。
技校毕业之后我便离开家里了,选择了去了省城打工,他们也没拦着我,就这样让我离开了,那时候开始我回家的次数也就不多了,逢年过节的时候回去待几天,然后就又走了,父亲每次也只是问问我有没有钱,够不够花,我觉得够就没有问他要了。
至于继妹则比我好很多,她考上了高中,学习成绩也特别的好,后来更是考上了一所大学,真正的让家里人以她为豪。
为了庆祝她考上大学,父亲在家里办了升学宴,请来了所有亲戚朋友,逢人便说:
“这可是我闺女,我闺女可是有出息了。”
是啊,那是他闺女,我又是谁闺女呢?
我觉得我就是个收养的,在亲戚们跟前也抬不起头,在父亲面前也没有那么的让他在乎,他把所有的宠爱都放在了继妹的身上。
我离开了,继续自己的打工生活,也谈了对象,也安定了下来。
结婚的时候父亲没有太多的要求,只是让对方对我好就行,彩礼要的也不多,都让我拿走了,嫁妆也没有,用父亲的话来说:
“彩礼咱家一分不留,就算是嫁妆了。”
我的婚礼就这么顺顺当当的结束了,没有坎坷,也没有矛盾。
可反观继妹结婚的时候却不是这样,因为是个大学生,所以父亲又要看对方的条件,又要提要求,总归是各种条件都符合了才点了头。
我把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只是没有再过多的去埋怨什么了。
后来的生活也就比较平静了,我过着我的日子,而他跟着继母过着他们的日子,继妹也一直都在县城里生活,过得很好。
我一直都是把我父亲的朋友圈屏蔽掉的,因为不愿意看到他们一家三口的秀恩爱,可每次忍不住的时候还会去看一看,看到他们周末去外面旅游,去吃饭,还是挺羡慕的,而父亲对我则只有电话里的问候罢了。
也曾想过这辈子就这样了,父亲过得好也就挺好的,可没想到他疼爱了一辈子的继女,结果到头来却让他失望了,后悔了。
继母是在前年去世的,得病去世的,在医院治了很久,最后还是没能够挺过来,我们都将所有的事情都料理完了之后才各自回到了各自家里生活,而父亲则没有跟我来我家,他觉得自己可以过,而且还有继妹就在县城,隔三差五的也能回去看看他。
直到去年有一次他给我打电话,让我回来带他去医院看看病,身体有点不舒服的,说不定需要做手术,想让我回去。
我一开始还说让他找继妹带他去检查一下,如果有问题需要做手术的话我再回去,毕竟路途有点远,来回也不方便。
可他却支支吾吾的说:
“她出差了,没回来,顾不上带我去,你回来跟我去吧,跑跑腿,我这腿脚实在不行了。”
我也就没推辞了,赶忙回了家,陪他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倒是没有什么问题,就是腿脚使不上力,动手术的话也没有百分之百恢复的把握,还可能让他的身体变得更差,只能慢慢吃药养着了,即便如此也可能会在未来彻底的走不动道了。
这下他也愣了,如果站不起来,如果走不动道,可能无法自己生活了,到时候就需要有人照顾他才行。
我如实的把情况告诉了继妹,她出差回来之后也来了家里一趟,我们商量着如何给父亲养老的事情。
让父亲没有想到的是继妹脱口而出的就是一句话:
“实在不行了去养老院吧,咱县里的养老院也不贵,条件也不错,还有专人照顾,生活也会无忧的。”
父亲一下就愣住了,在他的思想中始终认为只有无儿无女的老人才会去住养老院,他去住养老院就是自己孩子的不孝,住进养老院也就意味着他会成为一个混吃等死的人,他当然不愿意这样。
便一口咬定想要跟我们一块生活,哪怕是住在我们附近,平日里能够有人来照看他一下就行。
可继妹却说:
“我家不行啊,我公公婆婆都在家里了,也没地方住了,我附近找个房子也很贵,我真的觉得不如去住养老院,我们隔三差五的去看看你就行了。”
父亲彻底失望了,我能够看到他的神情落寞,沉默不语。
可继妹依旧没有改变自己的想法,一口咬定去住养老院是最好的方式,即便是父亲再三强调了不住养老院也没有让她松口。
就这样我们不欢而散了,我心里说不上来的无奈,对于继妹来说,父亲并不是她的亲父亲,她母亲去世了之后她跟我们家的关系就变得没有那么的亲密了,而对我来说,不管怎么说父亲也都是我的亲父亲,继妹可以不管,我不能不管。
可回想起父亲这些年对继妹的宠爱,对我的忽视,我真不知道看到他如今这样是该幸灾乐祸,还是替他赶到不值。
最终父亲还是自己现在村里凑合的生活着了,等到他真正的无法生活了再考虑怎么做吧,大概也就是我把他接到我家里来,尽我最后的孝心。
父亲宠爱了一辈子的继女,结果却让他那么的失望,到头来还是意识到我才是他的亲闺女。
可这一切都有些迟了,我对他有时候真的不是出自于父女之间的感情而去照顾他,好像更多的只是因为他是我的亲生父亲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