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去世那天,村里的钟声敲得格外沉重。我站在灵堂门口,手里捧着一捧纸钱,耳边是哀乐的回荡,心却沉得像压了一块石头。五年了,我在这张简陋的土房子里照顾婆婆,从她刚瘫痪在床起,日复一日,没黑没白。她的亲属几乎没有来过,每次他们过来,也不过是带些虚情假意的嘘寒问暖,拍拍我的肩膀,说几句“辛苦了”,转身就走。而这五年里,我从未想过图什么报酬,只是觉得照顾婆婆是做儿媳妇的本分。婆婆生前常说她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我。她的眼神浑浊,嘴唇干裂,声音颤抖着和我说这些话的时候,我只默默点了点头,没有回应。我不愿多说什么,心里也没有太大的怨气。那时我以为,只要婆婆走得安详,我心安理得地尽了责任,这一切就该算圆满了。然而,没想到的是,婆婆的亲属却在葬礼上指责我。“你照顾她是应该的,不就是个媳妇吗?”大伯的声音从人群里传来,带着明显的不满。他站在灵堂前,头戴孝帽,脸上却看不到一丝悲伤,反倒是一脸责备。“她瘫痪五年,你就让她一直躺着,连换身好衣服都没有。”二婶跟着附和,声音尖利刺耳,仿佛我这几年在她们眼里什么都没做。我心头一股火涌上来,手里的纸钱被我捏得皱巴巴的。我想说话,可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了,半句话都没能吐出来。那天晚上,我睡不着,眼前总是浮现出婆婆躺在床上的样子。她消瘦得像一片枯叶,曾经强悍的女人,如今却只能依赖别人连喝口水都费劲。每天我给她擦洗、喂饭、端屎端尿,这些细碎的活儿一桩一桩压在我肩上,没人知道我心里的那份沉重和疲惫。可如今,婆婆走了,他们却像突然冒出来一样,一个接一个地指责我。“她瘫痪这么久,为什么不送她去医院?”三姑冷冷地问我,脸上是那种高高在上的不屑,仿佛我是个不懂事、不尽责的媳妇。我终于忍不住了,声音颤抖地回击:“你们五年来有几个人来过?有谁帮我一把?她不想去医院,我有什么办法?难道我不想让她好起来吗?”我话一出口,全场安静了。婆婆的亲属们面面相觑,没有人接话。我心里苦涩得很,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死死忍住。我告诉自己,不能在这种场合哭,不值得。回到家后,我坐在灶台前,手里捧着婆婆用过的那只碗,眼泪终于流了下来。这碗陪伴了她五年,里面盛过无数次稀粥、菜汤,我每天早上都要给她做饭,等她一点一点吃下去。我还记得婆婆每次看着我的眼神,那是一种复杂的目光,既感激又无奈,甚至有几分歉意。婆婆走后,我终于轻松了,但心里又空了。五年的时间,早已让我习惯了忙忙碌碌,习惯了每天起床先去她房间看她的呼吸,习惯了她偶尔哼哼两声让我给她翻身。现在,这一切都结束了,可我却觉得自己像失去了什么。那些指责我的话始终在我耳边回响,像是刻意提醒我这些年的付出全是白费。我不愿意去和他们争辩,但心里的委屈一层一层地压下来,沉重得让我无法呼吸。我甚至开始质疑,难道我真的是一个不称职的儿媳?我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好,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几天后,我去了一趟婆婆的坟前,带了她生前喜欢的糕点。我蹲在坟头,手抚着冰冷的墓碑,喃喃自语:“婆婆啊,你看,这些年我到底做得对不对?你若还在,能不能告诉我,我到底是不是个好媳妇?”风吹过,带着丝丝凉意,像是婆婆从未停止的叹息。我站起来,抹了抹眼角的泪水。或许,我不需要任何人的认可,只要婆婆心里清楚我为她做了什么,这就够了。那些亲属的指责,不过是他们自己心虚罢了。回到家后,我把婆婆的房间整理了一遍。床头柜里还有她当年珍藏的一些老照片,发黄的纸片上,是她年轻时的模样。我轻轻抚摸着那张照片,心里渐渐平静下来。是的,我已经尽了我的责任,尽了我的心意。婆婆没有埋怨过我,她知道我是为了她好。而那些指责我的亲属,只不过是来表面热闹一番,真情却从未参与其中。人这一生,总有一些事情是要自己承担的,哪怕别人不理解、不认可,也没有关系。日子还要继续,婆婆已经走了,而我,终究会从这些指责中走出来。我不求别人明白我的辛苦,只求自己能对得起婆婆,对得起自己。那天,我站在夕阳下,仿佛听见了婆婆的声音,带着些许温暖:“孩子,你做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