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沈辞定下婚约的第三年，我得知他早已娶妻。
我拿着婚书质问，他却说我无理取闹。
“我没悔婚，过些时日我们成亲，你也是我的妻。”
我当众撕毁婚书，他却红了眼，“你当真不要我了？”
“是，把你拴门口看家我都嫌弃不忠。”
少年将军慕怀青突然冒出来笑得一脸不值钱。
“拴我吧，我忠心。”
我：“……”
1
沈辞回京的第二日，我才知他在边疆早已娶了徐青婉。
徐青婉是已故户部侍郎徐大人的女儿。
我和沈辞定下婚约时，徐青婉还闹过一阵。
当时沈辞说的真切，“青婉对我有情我拦不住，但我对她只有兄妹之情。”
“你千万不要多想，等我回来我们立刻成亲，除了你，我心里容不下旁的女子。”
“这玉佩是我亲手所制，一半赠与你，一半我留着，算是我们的定情信物。”
“你一定照顾好自己，别让我在远方担心。”
半枚玉佩我异常真爱，每日随身携带，睡时放入枕下伴我入眠。
此刻我垂眸盯着手中半枚玉佩好久，只觉得它有些刺眼。
门房的人通传，说是沈辞来了。
正好，我也有话要问他。
三年未见，没有久别重逢的喜悦，他对我微微颔首，唤了一声：“桑宁。”
我努力平复心情，问：“为什么骗我？”
“我没想骗你，可又不知如何同你说。”
“你们成婚多久了？”
“两年。”
2
两年……
我克制了许久，终还是湿了眼，“你最近的一封信是两个月前，信中你说你思我念我，辗转难眠。”
“你说等你见了我，定会狂奔拥我入怀，与我成婚再不分开。”
“可现在你说你们已经成婚两年，沈辞，你把我陆桑宁当什么了！”
“我……”沈辞犹豫片刻才道：“我怕你伤心才不敢同你说的。”
“我到了芙城半年后，青婉也来了芙城，她不肯离开，我也不好赶她走。”
“芙城不比京里，那里条件艰苦，她一女子为了照顾我吃了不少的苦。”
“但即便如此我也只是心生感动，对她无半点男女之情。”
我缓缓抬眸看着他，眼里愠色渐浓，“既如此，又为何与她成婚？”
沈辞的声音渐渐低下来，“有一日我喝多了酒，错把她当作了你，就……”
好一个喝多了酒。
他领兵多年，未免敌军突袭，从来都是小酌而止，绝不多饮。
“前因后果我已经明白，你走吧。”
见我赶人，沈辞有些着急了，“我娶她也只是觉得愧疚，毕竟我们有了肌肤之亲。”
“大丈夫敢作敢当，我自然是要对她负责的。”
“但在我的心里只有你一人，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一样。”
我将脸别开，淡淡说了一句：“送客！”
3
沈辞回去后被人打了，听说被打的不轻，怕是得在床上躺上数日。
我正想着谁这么厉害能把他打了，慕怀青提着只鹦鹉来找我。
慕怀青是慕国公的独子，慕国公老来得子，把慕怀青宠得无法无天。
加之圣上是慕怀青的亲舅舅，京城更是对其无人敢惹。
我瞧着他心情甚佳，问：“人是你打的？”
慕怀青拿着树枝逗鹦鹉，漫不经心的回我，“谁欺负你我就打谁，你是我养大的，我得护着你。”
我的确算是慕怀青养大的。
我爹娘皆是跟随慕国公的副将。
六岁时，我被带到慕国公府，他们说我的父母战死了，以后慕国公府就是我的家。
我哇哇哭着要找爹娘，连着两日不肯吃饭，最后连哭得力气都没有了。
一位小哥哥闯出来抱着桌子上的点心一边狼吞虎咽一边哭。
我吓坏了，“小哥哥你慢点吃，别噎死了。”
“小哥哥，你哭的这么伤心，是遇到什么难事了？”
小哥哥可怜兮兮地抹着眼泪，向我讲述他从小死了爹娘在府上做苦役的凄惨遭遇。
我指着他一身华贵的衣裳，满眼疑惑，“做苦役也能穿这么好？”
他提着衣领子回我，“小公子让我拿去给狗子垫狗窝用的，我舍不得就偷偷穿了。”
然后将一块点心递给我，“听说你不吃饭，这可不行，你看我爹娘死了我不照样活得好好的。”
“如果我们不好好活着，他们在天上也会伤心的。”
听了小哥哥的话我一边哭一边吃起来，中途还差点噎死。
当我知道小哥哥就是府上小公子的时候，他正被一向疼爱他的慕国公拿着鸡毛掸子追着打。
听闻是因为小哥哥说他从小就死了爹娘。
回忆被打断，慕怀青将剥好的松子塞到我口中，嘴角扬起，“我觉得我挺善良的，否则姓沈的可就不只是被打，而是被我骟了。”
他拎过来的鹦鹉配合的叫着，“骟了，骟了。”
4
沈辞既已娶亲，我自然不能和他不清不楚的还有婚约。
近日来京城已不少流言蜚语，说沈辞背弃我的也有，说我定是做了什么错事让沈辞伤心了才娶徐青婉的也有。
更有甚者，说是我不能有孕，只能让别的女人延续沈家血脉。
我对这些流言仿若未闻，只等着沈辞伤好些亲自前去把事情了结。
数日后，我盛装打扮一番，敲锣打鼓领着一众人去了沈府。
沈辞从府中出来，见状面露窘迫，“桑宁，有什么话我们进府里说，你这样大张旗鼓的过来岂不是让别人看我们笑话。”
“我们都是有脸面的人，就不要这般张扬了，对我们谁都不好。”
他怕旁人看笑话，我不怕。
我没理会他这话，将手中锦盒递给他，“玉佩，还你。”
随后，我又拿出婚书，当着众人面质问：“这纸婚约当初是你自己求来的，可你在芙城瞒着我另娶，今日烦请给我一个说法。”
沈辞靠近我压低声音：“我前些日子不是已经向你解释过了，你怎又在此无理取闹。”
所以在他看来犯了错解释过就必须原谅，不然就是我不懂事。
“沈大人毁婚在先，又不肯主动退婚，既然你不肯开口，那便由我退婚好了。”
“我没悔婚，过些时日我们成亲，你也是我的妻，你和青婉不分大小。”
我被气笑了，将婚书直接撕成两半甩到沈辞脸上。
沈辞嘴唇颤抖，眼尾微红，“桑宁，你当真不要我了？”
“是，把你拴门口看家我都嫌弃不忠。”
我话音刚落，一弱柳扶风般的女子走出来，伸手攥着沈辞的衣裳。
“夫君对不起，是我让你为难了。”
徐青婉说罢，又向我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陆姐姐，夫君他心中爱重你，切莫因为我而退婚。”
“若非我有了身孕，我愿意离开夫君成全你们，只是眼下为了孩儿怕是不行了。”
“我不是善妒之人，陆姐姐进门后我定规规矩矩绝不与你抢夫君宠爱。”
我看了一眼徐青婉微微隆起的小腹嘴角露出一丝冷冷的笑意，旋即转身上了马车。
与他们多言，已经没必要了。
5
我本想着同沈辞退婚一事就这样过了。
岂料皇后娘娘举办的菊花宴上，徐青婉突然腹痛难忍，太医检查一番后，断定问题是出在徐青婉佩戴的玉佩上。
那玉佩正是我退还给沈辞的半枚。
徐青婉拖着虚弱的身体跪在皇后面前，哭哭啼啼求皇后为她作主。
皇后身着华裳凤仪万千，高坐宝位不怒自威，“桑宁，你可有什么话要说？”
我跪在地上挺直脊背，眼神坚定而直率，“这么没脑子的下作手段臣女做不出来，还请皇后娘娘严查以还臣女清白。”
我暂被禁足在宫里的玉兰轩。
夜里慕怀青来看我，给我带了宫外李记点心坊的栗子糕和云来酒楼的桂花酿。
我好吃好喝，酒足饭饱后，才发现慕怀青不怀好意的看着我，直勾勾的眼神让我想打他。
“你看什么啊？”我将一块栗子糕塞到慕怀青嘴里。
他咬了一口，抬手揉揉我的头发，“我在看我们家宁宁什么时候心思这般缜密了。”
“你都安排好了？”
“嗯，人已经抓到，只等皇后娘娘审问时将他带来。”
我心中万千酸楚，口中的栗子糕也无味了，“等了三年盼了三年，谁曾想会是这般情景，若非我这次早有准备，过几日怕是得靠你给我送牢饭了。”
慕怀青轻轻刮了下我的鼻尖，嘴角勾起一抹浅浅地笑意，“放心，凡事有我顶着。”
6
皇后再次审问我和徐青婉时，徐青婉已经小产。
她面色苍白由沈辞小心搂着，皇后特意让她一旁坐下，还放置了软垫。
沈辞看我的眼神冰冷如寒潭，他也认为是我害了徐青婉腹中孩儿。
“呜呜呜，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徐青婉掩鼻而泣，哭得好生惹人怜。
沈辞拍拍徐青婉的肩膀安慰她两句，抬眼间眸光似箭向我刺来，“桑宁，你怎可如此狠心害我和青婉的孩子。”
我不作声，等着一会儿的好戏。
皇后身边的嬷嬷轻咳了一声，殿内立刻肃静。
皇后端坐着，目光望向我，“桑宁，那半枚玉佩本宫已经让太医院数位太医重新检查过，确为罪证无疑。”
“据沈夫人所言，那半枚玉佩为前些时日你亲自送还给沈大人的。”
“沈夫人同沈大人要了玉佩一直戴在身上，最终造成她腹痛小产。”
“如今玉佩有问题，这你可知罪？”
我向皇后郑重行了一礼，“皇后娘娘，臣女有话想要问一问沈夫人，至于臣女是否真的有罪，稍后自然会有答案。”
皇后点头，“你且问吧。”
我抬眼望着沈辞目光凛冽如雪，他敛眸心有不悦。
我将目光渐渐移到徐青婉身上，“沈夫人，我可真是好奇，你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情，居然会主动将你夫君和别的女人的定情信物一直佩戴身上？”
7
“那玉佩一分为二，一半在夫君那里，这一半你还了回来，我自然是要佩戴的，谁让我才是夫君的妻子。”
我颔首表示赞同，嘴角不可查的微微一勾，“如此，倒也说得过去。”
徐青婉又开始抽泣，“陆姐姐心有不甘我能理解，可先前我和夫君皆不同意退婚，我亦愿意与你同侍一夫，是你自己执意退婚，到头来又暗中使这种下作的手段害我，你这般心机当真是可耻可恨。”
“我们二人谁可耻你心中比我清楚，你敢说此事不是你陷害我？”
“你胡说什么！我小产是真，难道你要说我拿自己的孩儿陷害你吗？”
我目光凌厉，定定地看着她，“你敢在皇后娘娘面前发誓吗？”
徐青婉面不改色，淡然从容，“有何不敢！”
皇后声音有些怒意：“行了，都给本宫闭嘴。”
此时，慕怀青求见，说是带了一位重要证人过来。
等人进来，徐青婉立刻傻了眼。
慕怀青指着证人向皇后禀告：“皇后娘娘，此人乃是一位游医，臣已经带他见过徐青婉的贴身侍女，他一眼认出是徐青婉的侍女向他购买的滑胎药，并给他大量的银子让他远离京城。”
“臣也抓了徐青婉的侍女，侍女口供和游医一致，并交代所剩的滑胎药埋在了沈夫人住处的桃树下。”
“皇后娘娘可派人前去查证，看这侍女所说是否有假。”
慕怀青话说到这里，就没再说下去。
皇后娘娘面色阴沉直盯着徐青婉，“沈夫人，慕将军说的可都是实情？”
“这……冤枉，真是冤枉。”徐青婉不认，揪着沈辞的衣角想让沈辞帮她辩解。
皇后娘娘看了一眼沈辞，略一凝思，旋即笑道：“看来这真是一场误会，大家就都散了吧。”
8
出宫门时，皇后娘娘身边的嬷嬷带皇后娘娘送我，对我恭敬行礼，“姑娘莫要心生怨怼，皇后娘娘知您受了委屈，稍后会派人给您送去赏赐以表安慰。”
“皇后娘娘身为后宫之主，虽据高位，但也有她的身不由己，姑娘是个明白人，想来必明白其中道理。”
我自然明白，沈辞军功在身回京不久，此事只能化小。
我禁足的时候皇后娘娘也派人来给我带过话，她说我和慕怀青一样心性纯良相信此事不是我所为。
只是功臣之妻宴席上出了事，证据又指向我，她总得做做样子。
慕怀青扶我上马车时，沈辞匆匆走来，身后的徐青婉拖着虚弱的身子拼命追着他。
到了我跟前，沈辞面色局促，眼底染上一层愧色，“桑宁，这次是青婉对不住你。”
只是徐青婉对不住我吗？
我垂下眼眸，掩去眸中一闪而过的不屑。
慕怀青示意我上马车，抬手扶着我，“来，宁宁，小心些。”
沈辞又想要说什么，被追上来的徐青婉拉住，“夫君，夫君等等青婉。”
她夹着嗓子，一句平常的话都能让人听得一身鸡皮疙瘩。
马车出发时，慕怀青不知是有意还是故意的说道：“这沈夫人一个大小姐怎么用的却是勾栏手段，不过别说，有的男人啊他就吃这套。”
我抬头望向他，带着些许调侃问：“你也喜欢？”
慕怀青一双深邃地眼睛倒映着我的模样，嘴角的笑温暖又明亮，“轻浮女子我才不喜欢，我就喜欢我们家宁宁。”
他又在胡诌了！
下马车时，慕怀青盯着门口的石狮子若有所思。
“你看什么？”
“宁宁，你院儿门口是不是缺个看家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