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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停车场熟悉的位置等了片刻。
时间不知不觉过了下班时间。
她看了眼手表，心里犯嘀咕。
平时顾辞修都会在这个时间接自己下班，今天……是有事迟了吗？
外面已经天黑，陆依然搓了搓手臂，指尖悬在拨号页上面许久。
末了，她自嘲一笑，正要收起手机打车回去。
却忽然弹出来电，赫然是一个陌生号码。
传入耳中的，却是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嫂子？”黎音琦听起来有些吃力：“表哥喝醉了，你能不能来接他回去？”
黎音琦的声音很有辨识度，再加上背景中有些混乱的嘈杂背景音，营造出的暧昧氛围自然的倾泻流露，无形之中，引人想入非非。
陆依然恍然间觉得，自己似乎成了误闯入这个世界的外人。
电话对面，则是黎音琦和顾辞修的私人空间。
“嫂子？”对面声量大了些，疑惑的确认：“能听到吗。”
“可以。”
陆依然回神，没说什么：“把地址发来，我很快过去。”
很快，和通话记录同号码的短信发来一条信息，地址是一家酒吧。
陆依然又是皱了皱眉，很难将这种场合和顾辞修联系在一起。
他好端端的，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还和黎音琦在一起？
红河酒吧，纸醉金迷。
进入包厢之前，陆依然又给顾辞修打了个电话，对方没有接通。
推开大门，里面还是上次划船遇到的那些人，都是黎音琦的朋友。
就连人群中心的顾辞修，看起来也多了几分人气，周身笼上一层灯红酒绿的奢华之色。
只是落在他身上却不显轻浮，反而让男人本就优越的脸更轮廓深邃，鼻梁笔挺，下颌冷硬如铁，吸睛得让人移不开眼。
他正微微垂首，面前的酒杯空了，没人敢劝顾辞修的酒。
陆依然呼吸一滞，觉得这样的顾辞修莫名有些陌生。
短暂犹豫的功夫，众人也已经注意到陆依然的出现。
陆依然压下诧异，落座在顾辞修身边：“修辞，现在要回去吗？”
男人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他深深看了陆依然看似关切，实则无动于衷的表情，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你希望我回去吗？顾夫人。”
磁性低沉的声音几乎贴在耳廓处响起。
陆依然有些不适应地浑身绷紧，收回目光，语气不定。
“黎小姐说，你喝醉了需要我接你回去，如果你不需要的话，我现在先离开，不会打搅到大家。”
“呵。”顾辞修冷笑一声，莫名问道：“我以前每天联系你几次。”
陆依然依言回忆：“早上上班一次，午饭一次，下班一次。”
她越说越觉得不对劲。
是了，平日里，顾辞修每天联系自己少说三次，但今天一次也没有，直到下班，自己才发现对方已经喝醉了，还是靠黎音琦，才得知顾辞修的下落。
她这个结婚搭子，太不合格了。
意识到自己的粗心大意之后，陆依然心下别扭，起身开口：“我先去给你要一杯醒酒汤。司机正在老宅的方向往这边赶，他很快就到。”
她是打车过来的，只能叫司机来接。
顾辞修不置可否，凉薄的目光目送陆依然离开，又自顾自地倒了杯酒。
如果不是黎音琦自作主张，自己今晚就是彻夜不归，陆依然恐怕也不会主动联系。
这是陆依然第一次来这种地方。
从前她虽然也参加公司应酬，一步步往上爬总少不了私下里的酒局来往，但大多选择隐蔽性更好的私人会所。
以至于出门没多久，就晕头转向地迷了路。
入目所及全是让人头晕目眩的奢靡灯光，她看哪扇门都觉得一模一样。
长廊上的挂画看似是高雅的中世纪风格油画，但仔细看，几乎每幅画上的女人都衣衫单薄，若隐若现。
陆依然越看越不适。
她急于离开这里，脚步无意间一错，竟然不小心闯入了一个房门半掩的包厢。
里面的人听到声响，闹哄哄的声音一顿，几个油头粉面的中年男人看过来。
用打量货物的目光将陆依然自上而下扫视一遍，嘿嘿一笑。
“没想到新来的小妹妹这么俊俏，怎么才来？快过来给哥哥们看看。”
那几个男人显然将陆依然看作坐台小姐，一边搂着怀中的姑娘，一边迫不及待地催促。
“就是，来这么晚，是不是得自罚两杯啊，让哥哥们看看你的诚意。”
“小美女害羞了？”
就在陆依然皱眉的功夫，已经有人上前，一把关了包厢房门，色眯眯地把手搭在陆依然肩膀上，装模作样地斥责其他人。
“你们太没有风度了吧？小美女矜持一点怎么了。压轴的才是最好的，不姗姗来迟，怎么显得我们的诚意。”
说着，他不容置疑地大力一推，将陆依然推到了众人中间。
“来来来，让小美女陪我们喝一杯。”
其他女孩脸色难看，但只能悻悻让开位置，陆依然就这么被困在其中。
其他人的手也想伸过来：“以前没见过啊，这位新来的——”
“啊！”
油腻腻的声音还没说完，就被一声凄厉的惨叫取代。
“放手、你个贱人，放手！放开我。”
那只伸手揩油的肥胖手掌，被陆依然伸手钳制住，掰着那人的手指重重一甩。
她虽然力气不大，但抓住那人的手指不松手。
那人只能哀号不止，边骂边求饶：“你还不放开！你知道我是谁吗，就敢碰本少爷。”
“四十多岁老的都掉皮了，还好意思自称少爷！”
陆依然冷笑。
男人们被激怒，乌泱泱站起身，把陆依然逼进在包厢中，房门也被堵死。
“性子还挺烈！都做这行了，还装什么清高，知道你打的人是谁吗！”
那个差点被掰断手指头的人，也白着脸威胁：“现在跪下给我道歉，你还有机会活命。”
陆依然再无退路，她悄然握紧一个长颈酒瓶，手中收紧，面相丑恶的几人。
“现在放我出去，你们还有机会全须全尾的出去。否则我就不客气了。”
但落在那些醉得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眼中，现在的陆依然，脸色发白，身姿纤细，看起来楚楚动人。
虚张声势站在面前的样子，像是一只龇牙的兔子，生不出半点威慑力。
他们笑得反倒更兴奋，两眼放光地逼近陆依然。
陆依然面色越来越冷，就在那人再次将咸猪手落在身前时，酒瓶猛地砸下。
爆头的声音格外清脆，压下了包厢中所有的猥琐笑声，女孩们开始尖叫。
“啊——！！”
“杀人了，救命啊！快来人。”
“报警，快报警……”
女孩们四散而逃，包厢的大门被她们七手八脚拉开。
走廊中的白光照进来，包厢中晦暗的环境终于被打破，男人们满脸震惊。
陆依然寒着脸，阴沉地看着蹲在地上捂着头的男人。
酒瓶已经碎了一半。
中年男人先是被陆依然险些掰断手指，又被一瓶爆头，蹲在地上痛苦地呻吟，指缝溢出鲜血。
其他人则用一种“你完了”的表情看着陆依然。
“这是李凯强的亲弟弟李涛，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打他？！”
他们手忙脚乱扶起李涛。
得知了对方的身份，陆依然反倒是更淡定了。
“那就请李总来一趟吧。我倒要看看，该进局子的究竟是谁。”
闻言，李涛双目愤恨，恶狠狠瞪着陆依然：“看好这个女人，别让她跑了！我哥一定会让她好看！”
“放心，我等着。”陆依然施施然放下破碎的酒瓶，随手将手擦干净。
没多久，包厢外就传来一片喧哗。
领班神色惊慌，连忙将李凯强请进来，口中连连道歉。
“真对不住，李总，小李总的伤真和我们无关！我们已经查了，这个女人根本就不是红河酒吧的姑娘，她就是个混进来的太妹！”
“李总您放心，我绝对不会包庇任何人。这个女人你们带走，任你们处置！”
李凯强将目光投来，满脸阴沉愤怒，上位者的威严尽显。
“是谁不知天高地厚，敢动我李凯强的亲弟弟——”
男人的话还没说完，就戛然而止，随之干涩地憋出两个字：
“陆，陆总？”
他脸上的威严也随之一顿，变成有些滑稽的惊讶。
“陆总，您怎么在这？今天的事和您也有关系？”
陆依然勾唇一笑，微抬下巴示意李涛：“你还是问问小李总的好，我来说怕是不太方便。”
“毕竟……”她冷眸一扫：“信誓旦旦让别人付出代价的，是小李总。”
哪怕不清楚实貌，但直觉告诉李凯强，今天恐怕不是和以前一样那些简简单单能用钱善了的事。
他连忙斥责李涛：“小涛，你老老实实说清楚，今天究竟是怎么回事！”
还用眼神严厉地示意：“说实话。”
李涛却恍然未觉，只当李凯强和以前一样为自己撑腰来了。
放下额头的手，露出斑驳血迹，委屈又愤怒地指着陆依然，勃然大怒。
“哥！就是这个贱人，出来卖得还装清高，一定是想趁机讹我们，你千万不要——”
“啪”的一声脆响。
一个鲜红的巴掌印，落在李涛的脸上。
李凯强盯着陆依然饶有兴趣的目光，满头冷汗，恨不得捂住李涛的嘴。
“我让你说实话，你和陆总究竟有什么误会！陆总心善，不会和你计较。”
他对着陆依然不住讪笑：“陆总您别见怪，他还是孩子…被我这个当哥的宠坏了，您千万别和他置气。”
陆依然几乎要笑出声。
别说年纪更大的李凯强，就连李涛，都比自己大了一倍有余。
亏李凯强能这么睁着眼说瞎话。
她丝毫不给面子，冷笑一声：“李总这是要护短了？那没问题，我的律师会联系你们。到时候李总该验伤的验伤，我该上诉的上诉。小李总涉嫌强j，他到底是不是小孩子，还是和法官去说吧。”
说完，陆依然没了耐心，起身离开，只留下脸色惨白的李凯强。
李涛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什么，想要拉李凯强的袖子，像小时候那样卖可怜：“哥……她到底是谁……”
“你还有脸说！”
李凯强心如死灰：“这是陆氏新上任的掌门人，顾辞修的夫人！连我都要仰仗她的鼻息，你这次居然敢惹到她，我救不了你了！”
摆脱包厢中混乱的酒气之后，陆依然后知后觉回神。
自己已经离开太久，也不知道顾辞修等久了没有。
她找了个服务生，带着醒酒汤回到顾辞修的包厢，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反应。
“奇怪……”
就连自己离开前，里面嘈杂的说话声都没有了。
陆依然缓慢推开门，里头空空荡荡的。
只有沙发一角，顾辞修遗落在这里的西装外套，昭告着一行人曾经存在的痕迹。
他们先走了？
陆依然傻傻站在门口。
直到醒酒汤的碗底将她的指尖烫得发红，这才反应过来。
她连忙放下碗，怔怔拿起顾辞修的西装外套。
哪怕是隔着包厢中残存的酒气，她依然能闻到，上面淡淡飘来的香水味。
陆依然很少用香水，原本不该分辨出来的。
但自己前些天刚刚和这香水的主人一起划船，实在是印象深刻。
轻浅，但勾人，兰花一样冷冷的淡香。
和黎音琦格外的搭调。
想到这，陆依然心下了然，冷漠地抿了抿唇，拿起外套起身走人，径直回到车上，吩咐司机回家。
来到楼下，却发现卧室的灯居然是开的。
陆依然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隐约的不爽。
左右不过是联姻而已，更何况顾辞修喝醉了，说不定根本就不记得自己去找过他，会把自己落下也是正常。
陆依然刚拉开房门，正巧对上一双吃惊的双眼。
“呀，嫂子，你终于回来了……”
黎音琦叹了口气：“实在对不住。我身体不舒服，就和大家先回来了。”
她目光不经意落在陆依然手中的外套上，心情越发愉悦。
她挽起耳侧的长发，神色恬淡：“我原本是想让表哥再等一等，至少等你回来了一起走。但表哥说你自己有司机，我拗不过他……”
陆依然对黎音琦刻意的欲言又止没兴趣。
原来，顾辞修也没有彻底喝醉，还会因为黎音琦的身体不佳提前散场。
她回头，关切地问道：“黎小姐哪里不舒服，需不需要顾家的私人医生看一看？”
闻言，黎音琦笑容微不可察的一顿，又很快恢复自然。
“我没事，低血糖而已，都是表哥他大惊小怪。别看他外冷，其实特别深情体贴，不然也不至于一颗心丢出去了就再也回不来……”
“什么回不来？”陆依然下意识追问。
问出口之后，她又懊恼地咬了咬唇。
自己不该好奇这些的。
“唉……”
黎音琦眼底闪过一抹得意的光，语气怅然：
“表哥他这么多年守身如玉，洁身自好，就是因为他有个喜欢了很多年的女孩。”
说完，她才故作惊讶地捂住嘴。
对陆依然歉意道：“真不好意思，我不该说这么多的。”
“都怪我，刚刚回国，还没有习惯表哥的已婚身份，这才一不小心说了这些陈年旧事，真不该在嫂子你面前说的。你千万别介意，表哥不是那种会脚踏两条船的人……”
“嗯，我相信他。我送送黎小姐吧。”陆依然喜怒不显。
黎音琦走后，家中恢复平静。
那件沾了香水的西装外套，也被她放在洗衣房。
细心的佣人很快就会收走，洗干净之后不会有任何气味残留。
她也见到了因为喝醉酒，眉心微皱，睡得并不算熟的顾辞修。
走动间，顾辞修醒了，陆依然回头，一头撞进一双深邃暗沉，压迫力十足的双眸中。
顾辞修口吻清明，语气格外喑哑性感：“染染，过来。”
染染……
陆依然脚步迟疑，不愿意怀疑，但却不受控地想起黎音琦的那番话。
他有一个通俗意义上的，白月光的存在。
万一……
陆依然尝试着靠近顾辞修，自己也说不上来为什么一定要寻根究底。
“辞修，你说……我们认识多久了。”
一只干燥宽厚，掌心微凉的手落在陆依然脸侧。
顾辞修感受着手中温软的触感，闭了闭眼。
“很久，染染。”
久到无法言说，但实在算不得相识。
他令人安心的掌心还稳稳落在陆依然脸侧，她却彻底没了心中最后一丝幻想。
他们认识第一天就结婚，到现在也不过两个月，算什么很久？
果然，他也是在透过自己，看另一个人吗？
顾辞修闭眼的功夫，错过了陆依然眼底针扎一样刺痛。
她怆然一笑，笑自己居然险些沉溺在顾辞修这些天表面的柔情中。
就算不能浓情蜜意的琴瑟和鸣，起码也能做到相知相守，相敬如宾。
可居然连这些，都是自己贪心了。
顾辞修叫那个人染染。
看来，这些天的自己，也不过是短暂地偷了‘染染’的身份，成为顾辞修的慰藉罢了。
白月光和替身的戏码，居然两次落在自己身上。
陆依然一时间觉得荒谬，甚至盖过了心中隐隐的钝痛。
看来，无论最开始顾辞修忽然选中自己联姻，还是婚后对自己的尊重，以及那些堪称偏爱的种种作为，都不过是自己沾了‘染染’的光。
她垂下眼，起身从顾辞修身边离开，站在阳台冷静。
差一点。
只差一点，她就真的自作多情，甚至真的在考虑以真心回报。
还好发现得及时，沉没成本足够少。
如今收回一颗心也不觉得难过。
平复好心情之后，陆依然拿起手机，看到微信页面多了一个好友申请。
头像是一个很惹人喜欢的快乐小狗。
——嫂子，我是音琦。
快乐小狗的头像跳了跳，似乎是无声催促。
陆依然面无表情点了确定，对面秒回几句问好。
她粗略扫了一眼，没兴趣回复，说了一句“太晚了，改天再聚”之后，不再理会。
一连几天，床边都是冷冰冰，完全没有睡过人的温度。
顾辞修只在当初醉酒第一天，微信说了句最近会忙。
两个人的聊天记录，到现在还停留在那天，陆依然随手回复的‘好的’。
自从得知顾辞修对这段婚姻也有所隐瞒之后，她原本‘兢兢业业扮演好合约妻子’的打算就稳不住了，总想摆烂。
她懒得应付他身边的花花绿绿。
……
续下一篇:
她这辈子也想不到，自己第一次进局子，会是这种愚蠢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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