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丰四年十月,曾国藩攻克武昌、汉阳的捷报传至京师。这也许是太平天国运动爆发以后,咸丰收到的最大喜讯,他当即下旨让曾国藩署理湖北巡抚,赏戴花翎。军机处领旨后,以八百里急报送至湖北前线。
谁知,曾国藩还没有上任湖北巡抚,马上又接到了谕旨,令他仍在侍郎上行走,湖北巡抚一职由陶恩培接替。曾国藩日思夜盼的封疆,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此后七八年,曾国藩始终以在籍侍郎的身份,处在客军作战的尴尬地位。
据说咸丰任命曾国藩为湖北巡抚后,某军机大臣(有说是祁寯藻)对咸丰说:“‘曾国藩以侍郎在籍,犹匹夫耳,匹夫居闾里一呼,蹶起从之者万余人,恐非国家之福也。”这才有了咸丰出尔反尔之举。
令人不解的是,咸丰五年三月,胡林翼被授予署理湖北巡抚之职。我们不仅要问,同样都是汉人和湘军元老,咸丰能把湖北巡抚授予胡林翼,怎么就不能给曾国藩呢?
以当时的情况而言,咸丰帝确有苦衷,湖北巡抚的人选胡林翼也更为适合,之所以如此,主要是有以下几个方面的因素。
其一、表面看胡林翼更靠得住
论资历,胡林翼比曾国藩中进士还早两年,而且也是翰林出身。关键是,胡林翼的家庭背景远远优于曾国藩。
胡林翼家族在湖南的影响力巨大,是当地很有名望的大地主。他的父亲胡达源是嘉庆二十四年的探花,官至内阁学士。尽管胡达源在嘉道两朝没有显赫的功绩,级别也不高,但是给胡林翼在官场立足奠定了基础。
清代历任统治者都看重官员的家族传承,认为官僚子弟对朝廷更为忠诚,所以清代的很多朝中大员和封疆大吏,都有官二代的标签。
不仅如此,胡林翼的岳父陶澍曾是道光朝最著名的封疆大吏,还是林则徐的顶头上司。这笔政治资本对胡林翼来说是不可忽视的。
反观曾国藩的家庭背景就要逊色很多,曾家以前没有人做过官,在地方上的影响力也远不如胡家。在咸丰帝心中,曾国藩的忠诚还没有得到验证,能否为朝廷卖命尚未可知。
其二、满洲亲贵更偏向胡林翼
太平天国运动爆发以后,被国家倚为根本的八旗、绿营节节败退。而各省组织的团练反而战斗力更强,尤其是以曾国藩为核心的湘军建功最著。
朝中的满洲亲贵此刻也意识到,要想将太平天国彻底镇压下去,非得摒弃旧制重用汉人不可。当时最具影响力的满洲大臣非文庆莫属,他就极力主张重用曾国藩、胡林翼、左宗棠、骆秉章等人。
不过以私人感情而论,文庆与曾国藩并没有太多的交集,早在曾国藩在京为官时,两人的交往也不密切,尽管文庆对曾国藩也很推崇,但是还不敢保证曾国藩万无一失,一旦错保代价将是十分巨大的。
而文庆与胡林翼的关系则可以用“亲密”来形容。道光二十年江南乡试,朝廷命文庆为正考官、胡林翼为副考官。
该科乡试,文庆违规携举人熊少牧入闱阅卷受到道光帝的惩罚,胡林翼也因失察而受牵连。所谓祸兮福所倚,自这次事件之后,文庆视胡林翼为知己好友,在日后的仕途上文庆成了胡林翼的政治靠山。
咸丰初年至六年,文庆始终被咸丰帝视为左膀右臂,当时的肃顺地位还不及文庆,至于肃顺支持曾国藩则是文庆去世后的事了。
其三、胡林翼对朝廷没有威胁
相比于家庭背景和文庆的举荐,这一条才是重中之重。曾国藩自咸丰二年组建团练,至咸丰四年出省作战,湘军的规模已经达到三万人。
湘军自组建那天开始就带有私属性,兵由将招募选拔,将由曾国藩点名任用,这种兵归将有、将归帅有的模式,使得朝廷对湘军不具掌控力。
咸丰四五年间,湖南、湖北两省的湘军分为三部分:一支驻守长沙由骆秉章、左宗棠领导;一支在湖北由胡林翼统带;一支在江西由曾国藩亲领。其中以曾国藩的湘军为主力,而且胡林翼、骆秉章的湘军各营中,也有曾国藩的嫡系人马。
其实胡林翼出任湖北巡抚后,朝廷也不是百分之百放心,咸丰为了节制和监督湖北军政,调荆州将军官文为湖广总督。
本来胡林翼手中的湘军数量并不多,加上又有官文的节制和监督,对朝廷也就形不成任何威胁。
曾国藩自军兴以来,因无督抚之衔处处受制于人,他不管是在湖南还是江西,都与当地的官员有冲突以至于矛盾重重。然而曾国藩之所以能立于不败之地,其根本就是手里的数万湘军,这也是咸丰最担心的。
所以说在当时那个特殊的时期,咸丰帝宁可将湖北巡抚一职授予胡林翼,也不敢重用曾国藩。事实证明,这种满汉藩篱导致了镇压太平天国初期进展不顺,若是能早给曾国藩一个名份,恐怕咸丰在世之时,就能看见收复金陵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