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萧怀屹的那天,我躲在屏风后的壁柜。
亲眼目睹父王和母后被劝降官威逼自杀。
昔日卑微的马奴竟是西征的少年将军。
而我再也不是那个贪玩调皮的高昌五公主,世上只剩下舞姬月奴。
1、
刚过十五,天上圆月轮廓依旧。
再过两日,就是阿翁五十寿辰。
我换上婢女落塔的服饰爬过三哥留的狗洞,沿着宫墙赶往马厩。
阿娘最近生病了,没办法带我回连亘山祝寿,但我实在挂念阿翁和前阵子新猎的小红马。
今年因为宴请了大祈使臣参加二哥的小阿郎满月宴,其余各国外使闻声接踵而至。
典客苑里人山人海,阿爹嘱咐我少出去鬼混免得丢人,我只好趁着夜色出发。
沿着红墙疾行,右拐就到宫廷马厩。
毛色亮滑的黑珍珠听到我的脚步声抬头,哈气向我跑来。
「喂,你这婢女也敢偷公主的马?」
抬头只见屋檐瓦廊躺着一剑眉星目少年,慵懒地叼着狗尾巴草看我。
装扮也不像高昌的服饰,更像中原人。
琢磨着新来的马奴又偷懒,回去我得告诉赤峰阿叔。
正准备上马,厩外却传来喧闹的脚步声,看来落塔没有瞒过红茹嬷嬷。
马奴潇洒滑下瓦廊,纵身跃到二哥新驯回来的祁连山野马王疾风背上向我奔来。
临近我时,压低上半身递出手。
我犹豫片刻还是握住那只带粗茧的手掌被他反放到马背上。
「抓稳了!」 他凛然挥下一鞭后,疾风跨步前行,赶来的宫仆远远落后。
我握住他的腰带,被疾风颠簸得摇来晃去。
腕铃随着马儿起伏击荡出清脆的节奏,他反手扶正我的腰。
「再不抱紧就要掉下去了。」
说完轻笑出声,我红着脸不敢回话。
我从未与阿爹二哥三哥外的男子共骑过。
刚刚的少年,不,这才不是少年,他的肩膀比二哥还宽,能挡住骑行时凛冽的北风。
为了打破尴尬,「喂,你送我去连亘山吧!」
出发前我已经传信给阿翁,让他派表哥到连亘山外的寨子等我。
他开始松开缰绳,任由疾风慢行,昔日的野马王温顺得不像样。
看着他熟练的驯马技术,我决定还是不去赤峰阿叔那里打小报告了。
「第一,我不叫喂,二,连句感谢都没有,你这婢女也太没礼貌了吧!」
他转身挑眉看我,眼底波光浮动。
我闻着他身上好闻的青草味,只好嗡声喊道:「谢谢!」
他引导我的手环抱着他的腰,夹紧马腹策马往连亘山方向行去。
2、
我在阿翁那里住了三天。
骑着收服的胭脂和小阿郎的满月礼回宫时,三姐正参加完席宴回来,手里拿着红茹嬷嬷新做的点心。
为了欢迎贵客远道而来,马场正举行猎马赛,远远就听到欢声笑语。
我转动手里的马鞭,胭脂边跑边看十分新奇,不时还想挣脱缰绳跑去别的公马那里。
「胭脂,你矜持点!你可是马王的小公主呢!」
前方传来喧嚣,穿着异国服饰的宾客正围着驯马场吆喝指点。
拨开人群,只见克拉部落的酋长正欲再挥动手中的长鞭。
一旁的马奴眉目平静,波澜不兴,手中紧握鞭尾,酋长挣脱不得,满脸通红。
马奴上衣挂着一尺鞭痕,好在并未划破内衫。
旁边酋长妹妹焦急低喃劝道,酋长并不理会。
「你刚才不是好生威风的吗?还和我妹妹眉来眼去,怎么不敢和我比试?」
胭脂乖巧地跟随我上前,「我跟你比!比什么?」
我虽自幼顽劣调皮,前些年还没参加过猎马赛。
高昌猎马赛有名,胜者不仅能拔得头筹,还能获得草原民族打从心底的敬佩,历来参赛不分男女贵贱。
场上气氛热烈,酋长顺势牵来一匹高大灰棕野马,显然是刚收拢得来。
马奴上前按住我的手臂。
「你不必这样做——」
「我帮你教训他——」
两人同时出声,马奴凝视我的笑靥不出声,眼中透露着些许担忧。
判官一声令下,两骑跃出。
行至半路,手中野马桀骜难驯,上刨下跳,一直想甩出口中马嚼子。
我按照以往二哥教导的方法调整马勒,脚蹬还是从脚尖滑落。
两股夹不住马腹,在马上摇摇欲坠。
心里暗呲马匹赛前果然被激怒过。
后方马蹄声传来,回首瞄到马奴神情焦灼。
他控着马速齐行,抬腿轻松跨到背后。
我落入他健臂中,惊魂未定,不忘凑近他的耳旁喊道,「我要那个绣球。」
对方早已遥遥领先,我靠着他胸前,听到他胸腔发出清脆的笑声。
坐骑再次回到他的掌控中,越过终点时,我兴奋取走了绣球。
抬头发现他正凝神望着我,眼神深邃,嘴角上扬。
那日逃出宫外,我告诉他我是宫里的舞姬,为了看望生病的阿翁偷跑出去。
临走前,他吃着手中点心提醒我,「小舞,这几天你就留在舞乐馆别乱跑。」
我寻思最近宫里有什么好玩他不想让我知道,完全没深究话中深意。
3、
初一家宴,阿娘念叨着二哥近日劳累,早早让红茹嬷嬷准备他喜欢的飨食。
这次来参加高昌王室第一个孙子的满月宴,大祈护送使臣的卫兵多达五千人,都被安排驻扎在首都裕城外五十里兵营。
这半个月二哥作为主人为显重视,奔波在宫内和兵营两处,好在使臣昨天递交了请辞。
酉时将至,已经过了约定的时间,我百般无聊利用窗扉投进来的月色玩起这次小阿郎满月礼中的皮影戏。
少顷,宫墙上燃起了烽火,中宫门外开始喧闹。
红茹嬷嬷急匆匆地跑进来,在阿娘耳边低语几句,跟随的信令官背上插满了箭羽,刚把信件递给阿爹就断了气。
昨晚兵营遇袭,大祈五千个卫兵联合营外的骑兵围困了兵营。
好在二哥醒觉,靠两百精锐撕开战线,命两名信令官分别向宫内还有尉迟将军传信。
按时间推算,大祈铁骑已接近宫门。
所谓的邻邦和睦,一切都是谎言。
阿娘忧心忡忡地看着阿爹四哥更衣披甲,三姐背起她平常最爱的红弓,临走前摸着我的头嘱咐我照顾好阿娘,我忐忑地看着她身穿劲服还能一如既往的潇洒。
四哥看到我脸上哭丧的表情,和往常一样取笑我。
作为高昌的最小的五公主,武不成,文不就,就乖乖地在宫里等着。
截至半夜,宫外灯火通明,厮杀声渐近。
我本想爬到宫墙查看,路上遇到腿部挂彩的赤峰阿叔回来报信。
马场的战马突然腹水严重,不听使唤,阿爹只能命令宫里近卫轻装上阵,但是步兵前锋还没杀入战线,早已被大祈的骑兵冲锋踏平。
宫外血流成河,尸残遍野,我彷佛闻到了血腥味。
前阵子大病未愈的阿娘听完赤峰大叔的话晕了过去,不安如同阴影笼罩着我。
「娘娘和五公主尽快收拾衣物随臣从密道出宫吧,王那边已经交代好卫兵在出口等候。」
阿娘听完久久没有出声,念叨着自己和阿爹成婚快二十载,从未想过要抛下对方偷生。
我走上前握住她的手,她只远远望着宫墙嘱咐我乖乖听赤峰阿叔的话,便换上素衣静候。
怜我高昌王室马背上建国,一生铮铮铁骨,从未选择过退缩。
第二天清晨,阿爹断了一臂浑身是血被尉迟将军背进殿,看到我们仍在,气得大骂,阿娘哭着上前抱住他,两人泪流不止。
门外脚步声越来越近,阿娘堪堪把我推进屏风后的壁柜。
轻声嘱咐,「阿妩,不要出声。」
4、
「吱呀!」恢弘的殿门从外面被打开。
身穿灰色战甲的少年将军领着劝降官进来宣读招降檄文,我透过壁柜的缝隙看到阿爹和阿娘安静地坐在长椅不语,直到劝降官第三次重复檄文。
「够了!」将军举手示意,命副将用搜出的玉玺盖章。
阿爹终于反应过来,拼死推开玉玺往地上砸,夺过副将腰间的剑艰难架在脖颈上。
「萧怀屹,若我今日自裁并主动献上青州六城,能否保全我家人性命。」
将军思考片刻,转身摘下头上铁盔,身姿挺拔,「女郎免死发配为奴。」
言下之意,郎君必须死。
须臾间,血溅过轻纱屏风,落到壁柜上,留白处堪堪印出一朵梅花。
阿娘平静走向阿爹,毫不犹豫地拿起地上的剑刺上胸口,安静地抱着阿爹闭上眼睛。
阳光通过窗扉照近殿内,清晰可见两人相拥而眠。
我用双手捂住自己口鼻,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浑身发抖,勉强支撑着自己不晕死过去。
殿内早已清理干净,少年将军没有离去,缓步走向壁柜。
即便隔着屏风也能看清来人眼眸清冷,带着睥睨众生的神色。
轮廓清晰硬朗与几日前认识的马奴重叠。
我掐着自己的大腿,咬着手掌控制自己别发出呜咽声。
心里默念,羌妩,你可以的,还记得小时候玩捉迷藏不想被发现吗?
大火足足烧了三天,王宫被烧成废墟。
为核对王室人员,大祈派出大量士兵昼夜不停地搜查。
最终以礼官在寝殿收殓出一具疑似五公主的尸体结束了搜捕。
我以舞姬的身份跟随高昌裕城的俘虏来到大祈帝都。
从群山连横塞外潇洒到绿水轻纱京都牢笼,这世上再也没有高昌五公主。
5、
我来到了博雅馆,京都有名的艺馆,贵人的温柔乡。
尽管一路风尘仆仆,舞馆的主事柔姬看到我还是眼前一亮,爽快地收下我的度牒。
从那天起,她亲自调教我管乐舞艺。
我不擅长中原的乐器抚弹,但胜在舞艺轻盈灵动。
每日晨起昏定,都能在习室见到我的身影。
同期来的舞姬中属我姿色舞艺皆上乘,并且刻苦懂事,柔姬渐渐也愿意安排我登台演出。
京都娱乐场所众多,博雅馆不属于妓馆。
但客人中不乏胡搅蛮缠的贵人,偶尔动手动脚,都是靠舞姬插浑打素过去。
见我冷眼漠然不愿陪酒,柔姬不敢得罪客人,只好让馆内其余姑娘赔笑谢罪,回去免不得又一顿鞭笞责罚。
酒浆倒映出点着鹅黄花钿妩媚动人的我,也接住从眼眶中流淌下的泪珠。
三个月后我在京都盛名,坊间流传博雅馆新来的舞姬月奴艳丽无双,姿色动人。
我顺利地被邀请到西征首捷庆功宴上献舞,也因此联系到二哥的近卫木昀。
木昀是以来胡商领队的身份出现。
那天柔姬告诉我有位客人出手阔绰,点名要我表演回旋舞,我装扮一番后来到扶桑苑。
进门后,跟随的侍卫走到外面关上了门。
回首木昀已半跪在地上行礼,「参见五公主」。
见了故人,哪能不动容。
这是我离开高昌后第一次遇到亲人,眼中衔着泪迟迟不忍落下。
原来大姐和姐夫得知二哥被困的消息,趁大祈调兵围剿王宫时,率精锐救出二哥后回到罗浑。期间二哥整合部下联合罗浑等十八个小国,凭借一万人硬生生拦住了大祈西征的进程。
战线一时僵持不下,大祈将领只能暂缓攻势,回京复命。
而木昀就是跟随队伍回京都潜伏时遇到了我。
这是我近几个月来听到最好的消息。
木昀没有问我怎么到京都,只让我有事去东市的胡记找他,我也没告诉他我的计划。
我们都心知肚明,在这种国破流亡的日子里,能坚持久一点可能就有转机。
6、
此次高昌大捷,大祈圣人赏封了萧怀屹为骁勇大将军,庆功宴在京都有名的庭心阁举行,美其名曰与民同乐。
庭心阁中央设有一方十尺宽半丈高的舞台,舞台八面挂着飘逸的纱幔,宾客围绕舞台而坐。
我把日常戴的腕铃穿到脚踝上,束上珠翠面纱,深吸一口气大步的往宴厅走。
入席后主位坐着是右仆射的公子柳元隆,京城有名的纨绔,我曾多次拒绝与他出游。
右客席空了一张桌案。
我屈膝行礼,柔声道「见过柳公子,柳公子万安。」
「起吧!」毫不掩饰目光中的觊觎。
席下的宾客虽然没有穿盔甲,但是眉目中杀气极重,估计都是跟随萧怀屹的将士。
庭中青烟淼淼,步步生莲,我与众舞姬在仙境中腾云飞天。
表演时略有喧嚣,抬头隐约可见迟来的宾客风姿绰约,入座后交代不必多礼。
头顶新添一道直白而灼热的目光。
我愈发热情地扭腰旋转,心跳得比鼓点还响,直到最后一个动作披肩已被手心的汗水浸湿。
柳元隆拍掌称道,「博雅馆今年的选的舞姬姝容悦目,萧将军觉得如何?」
直到亲耳确认刚入座的正是萧怀屹,被手指扣着的掌心才恢复痛觉。
柳元隆转着手中的酒杯,「今日宴席,本就为犒劳大家,诸位若是看上哪位舞姬,我皆可买下赠与,月奴,过来侍酒吧。」
博雅馆收容的舞姬多是身世凄惨但姿容上乘的奴仆,若能得贵人赏眼,也是一种造化。
我漠然地拿起侍从托盘上的酒杯,转身已变得羞怯含情踏上台阶。
萧怀屹举着酒杯端坐在一旁,眼中视若无物。
柳元隆摆正慵懒的身体,准备就着我的手喝酒。
右客席的宾客突然发力抓住我的手腕。
我站不稳惊恐地撞进他的怀里,被他用手接住腰。
舞裙腰间镂空,他掌心的温度灼得我发热。
闻着他身上特有的清新味道,映入眼帘是他眉眼上的惊喜。
可我再也不是四个月前的心情。
他挑眉道:「还记得我不?」
宴上众人瞠目结舌,日常都知道将军不苟言笑,今天不仅参宴,还对舞姬动手动脚。
柳元隆倍感忽视,但也不敢发怒。
粟酒撒了他一身,萧怀屹脸上并未露出一丝愠怒。
抬头时我的披肩滑落,露出光盈细腻的脖颈,温婉道「将军可要更衣?」
他神色温柔,没有犹豫道「好。」
7、
月色被乌云遮蔽,侍从持灯笼在前面引路,我跟随其后。
萧怀屹头戴玉冠,身上的玄色襦袍被酒浸湿,仍利落得不像四个月前的马奴。
我顾着打探没留意他早已停下,撞上他坚硬的后背,鼻腔酸痛得眼泪直流。
他毫无知觉,转身看到我眼睛通红。
低头用高昌语道,「别哭,不是没事了吗?」
池塘边的芙蕖开得正盛。
我抱住他哽咽:「我来到京都举目无亲,在博雅馆多次被柳公子为难,你如今身份显赫,但也无法护住我……」
耳边是他炽热的呼吸,几番挣扎。
萧怀屹还是抬手轻拍我的背:「别怕,有我在。」
当晚我被安排住进了将军府的海棠苑。
萧怀屹没有每天都来,每到申时末我都会在前厅等他回来,或者主动送膳到他书房。
久而久之他会吩咐他的副将韩铭提前告诉我哪天上值、哪天会早下朝。
六月伊起,萧怀屹手上事务繁多,我与他用膳的机会变少。
坊间传闻大祈再次出征的日期已定,送膳时也偶尔听到校尉求见商讨粮草兵械事宜。
十五日是萧怀屹生辰,我问他是否愿意和我一起过,他答应了。
海棠树下,我给他跳起了霓裳舞。
尽管没有伴乐,脚踝上晃动的铃铛和脚掌旋转落地时应和着,在幽静的院落里回响。
萧昂眉目轻松愉悦,眼睛在月光下熠熠生辉。
我想起了郭仪官教过的中原诗词「面如冠玉,目如朗星。」
在一个最后旋转时故意跌落在他怀中,紧张地踮脚凝视。
靠近他的时候,我彷佛听到他喉结上下滚动的声音。
我害羞地闭上了眼睛,双手搂紧了他的脖颈。
萧怀屹止住了我的亲近,轻拍我的背道:「小舞,你不用这样。」
发红的耳根还是暴露了他的紧张。
我转而亲了他的脸颊,「生辰快乐!」
他握住我的手,十指交缠,温柔叮嘱。
「过两日我要出去一趟,韩铭会留下,你有事找他。现京都不太平,都在盘查高昌人士,你留在府内,我才安心。」
低头轻啄我光滑的额头,我害羞地闭上眼睛,再睁眼已是一片清明。
8、
西征临近,我换上轻便的胡服,计划趁萧怀屹去兵营时到东市找木昀。
穿过前廊,远远看到一辆印着飞虎图腾的华贵马车停在府门。
韩铭虽脸上不耐言语间仍恭敬回复:「将军今日上值,还未回府。」
马车内主人并未露脸,声音从揭开的帷幕传出,估摸也是十五六的妙龄少女。
「我要进去等怀屹哥哥,谁敢拦着我。」
这跋扈的语气似曾相识,刚迈出门槛的步子生生止住。
高昌邻国众多,其中的戎卢的三公主芪虹曾经爱慕过二哥,当时二哥和二嫂情投意合,我最爱趁她献殷勤的时候给她使绊子,她也瞧不起我这个跟屁虫。
脑海中浮现那个娇蛮的少女模样,但经别多年,我早已不是孩童时候模样。
「你是谁?为什么在将军府?」
接踵而至是她手中软鞭上的刺棘,意识回笼时,离脸门只剩半尺,头上的帏帽也无法阻挡。
眼看逃不过,我只好抬臂去减缓冲击。
一刹那锋刃滑过,血流不止,我强忍着用未受伤的手确认帏帽并未滑落,压着血痕转身回府。
韩铭见状,令侍从快去兵营禀报。
「谁准你们走的?不许动。」
戎卢的护卫包围了将军府门口,一众婢女也快步走来扭压着我的肩膀,我使不上劲,被迫跪下。
回想往日捉弄她鸡飞狗叫的日子,和眼下讽刺的情景相比,我没忍住笑出声。
芪虹不顾礼仪冲过来扯过我的帏帽,带散了我扎好的长尾辫。
躬身拨开我的额发,惊恐叫道,「你是……」
嘈杂的马蹄声从府门传来,马车的驭马突然发疯挣脱缰绳,马夫控制不住被摔下车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