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成为塔罗师之前,贝壳曾是最早的躺平青年之一。
北京电影学院摄影专业毕业后,他在燕郊浑浑噩噩地“躺”了一年,后来,他以一种非常玄学的方式,在一家占卜馆拜师学习,并工作了两年。他顺应时代的发展,在早期的门户网站做编辑,随后加入了字节跳动,成为那里最早的一批员工。2019年,贝壳从大厂离职,把原本塔罗占卜的副业做成了主业,成为了一名自由职业者,却意外迎来“玄学”的爆发期,收入一度比在大厂时还多。
接不到戏的明星、失恋的邻居、想创业的宝妈,15年来,他给客户、家人、同事算塔罗,“保守也有5000人”。
贝壳有一个非常明显的感知,以前占卜,大家疑惑的都是生活富足之后,产生的欲望为主的问题。但是近四年,那些问题变成了因为陷入焦虑和困顿,希望寻求某种出路。
他见到了太多迷茫的人。有人走投无路,希望通过塔罗牌找到方向;有人明明知道答案,因为缺乏信念,一直都踏不出那一步。还有对确定性上瘾,凡事都要占卜,陷入了玄学的无底洞之中。
“遇到问题,即便是死路,也可以通过一定的办法把墙给拆了,还能往前走。”就像贝壳所说,塔罗牌只是占卜工具的一种,它是辅助人思考和决策的工具,最终仍然依靠自己去行动,所谓“事在人为”。
以下是他的讲述:
文 | 谢紫怡
编辑 | 张轻松
运营 | 小二郎
占卜就像一面镜子
最近几年,玄学突然火了起来。我做塔罗师已经15年了,在玄学还没那么流行的时候,我所做的事情,很难被周围的朋友理解,最多是好奇,甚至有点不屑。
2019年从大厂离职后,我选择全职做塔罗师,有些孤注一掷。也有过非常焦虑的时候,一个月只有个位数的人找我,一单198-498元,根本无法养活自己,连社保都交不起。
那时候的我也“算”不出,2020年以后,大家会暂时陷入一种特殊的状态。找我占卜的人突然就多了起来。直到现在,我的收入已经超过了在大厂的收入。
我发现,虽然疫情已经结束,但向我占卜健康问题的人还是很多,而且都是年轻化的人。我感觉,大家对身体的关注度越来越高,说白了就是更惜命了。但凡说头疼脑热,或者哪里查出一点小毛病都很担心,生怕闹大了。
还有一个变化是,疫情之后很多人有些畏首畏尾的,不像疫情前说什么就能立马去做。在疫情期间,宝剑牌出现的概率比较大,因为宝剑牌更多代表的是情绪上的不稳定,有一种焦虑和内心挣扎。后来大家逐渐放开,开始渴望赚更多的钱,想让自己的生活更稳定,所以像宝剑结合着圣杯、星币这样的牌,会夹杂着出现。人人都有向好的意愿,但是并没有调节好,有点怕事,所以就想从塔罗中找到指引。
占卜就像一面镜子,折射了社会与人心的变化。这15年,通过占卜,我触及到很多人隐秘的欲望和焦虑,也见证了时代情绪的变迁。
我最早接触塔罗牌是在2009年,作为新人进入一家占卜馆工作。算上我,馆里共有三名占卜师,还有两位店员负责卖水晶。那时候占卜还是少数人的选择,100-300块占卜一个问题,也不是很多人能接受的。那家店开在百子湾的后现代城,周围住的都是明星、模特,还有很多做艺术的人,他们接受新事物快,算得上是最主力的客户群体。
▲ 顾客正在水晶馆里咨询。图 / 讲述者提供
每一个走进店里的人,都带着他们的需求和欲望。有女生一进来,占卜的问题是,那个男人明天能不能给我买包?就是这么直接。还有一些明星,推门戴个墨镜和帽子,会拿着范儿,但他们一开口问感情,最后普遍都是哭着出去的。
进来10个人,有2个逃不过情感问题,剩下8个都会算事业和财运。我记得,有一位目前还在大荧幕的男明星,出过一个爆款剧,在年轻人中很有知名度。但可能因为他的性格,包括身体原因,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接到戏了。我一看到他,就说你不是那谁吗,他很低调地笑了笑。他说,想算一下未来三个月到半年期间,还有没有接戏的机会。
作为占卜师,即便对方在我面前装得很淡定,但看到抽完的牌,就能反映当下的状态。实际上他心里慌得都不行了。当时是1月,通过牌阵,我看到他3月和6月会有机会,就告诉他一些注意事项。我在占卜的小屋里劝了半小时,让他把脾气收一收,毕竟也断档半年了,如果有戏邀,可以再低调点、谦逊点。不要觉得自己是个腕儿,潜台词就是这个意思。
明星关注能否顺利接戏,关心的是收入和名望,大家的底层逻辑都是一样的。到了2月,刚过完年,他又来了。原来他通过圈里的人脉,成功联系到了一个剧,正是我之前算出来的3月的机会。他想知道那个机会能给他带来什么?塔罗牌告诉我,那部戏的结果还不错,虽然不能得到很高的片酬,但是能实现他想要的名气效应。
那几年,大家对于自己想要的东西,有非常强的目的性和目标感。金钱被看得很重,我还收到了很多关于做生意,投资相关的问题。比如大兴区有楼盘要开,就会有人占卜,问那一块未来的发展怎么样,值不值得买。有人看到朋友的项目不错,问我要不要投资,还有博士刚毕业的人,说导师要跟他合伙做事,问我应不应该接受。
最近几年,玄学火起来后,我有一个明显的感受,大家的提问变得更加现实了。如果在以前,人们通过塔罗牌探索自我,询问的都是生活富足后,产生的以欲望为主的问题。那么现在,这些问题变成了因为陷入焦虑和困顿,希望寻求某种出路。
在经济高速发展的时候,不用为生活太过担忧的情况下,都是人往高处走,相信会越来越好。那时,想换工作的人,可能同时有三个offer,他们找我算塔罗,纠结的是到底该选择哪一个。而现在询问工作问题的人,有的是听到风声说公司要裁员了,想知道自己会不会被裁。还有的是领导给了他一个烂摊子,只能硬着头皮接,问我应该怎么做才能不那么难受。
同样是创业者,之前我收到的很多问题都是,要开多少家店,开在什么位置,或者多久能够快速盈利。有一位开了2家奶茶店的人,觉得赚到钱了很好,还想再开第3家,打算开到5-6家奶茶店,这样就可以高枕无忧了。结果现在他再找我,问的是手里店什么时候能兑出去。他还欠着款,被债主催得紧,还想算自己会不会被告上法庭。
一些问题变多了,也有一些问题在消失。近4年来,几乎已经没有找我咨询开实体店的人,创业全都成了开网店,更依托于线上创业了。包括我自己,结束在占卜馆的工作后,我又去了搜狐、字条跳动。从大厂辞职,我就开启了线上占卜,也算是自立门户了。前面一两年的收入不稳定,我还考虑过要不要兼职去卖个保险。
▲ 贝壳为顾客提供线上占卜。图 / 讲述者提供
粗略统计,这15年来,我占卜了大概5000多人。从刚过12岁的初中生,到60岁的老人,不同年龄段的人,问什么的都有。年轻的学生,询问的是学业、恋爱,探索自己的问题。毕业后,他们焦虑工作,有了更复杂的人际关系和社会压力。随之而来的是该有稳定的感情,更多人算亲密关系。成为家长了,占卜下一代教育问题的很多。人到中年,孩子也大了,他们开始注重财运和健康了。平稳混到退休,可以真正享受生活时,最后的关注是自己能活多久。
占卜无非就5个维度,事业、财运、感情、健康和学业。算来算去,每个人生阶段,都充满了太多的忧虑和不确定。
只是推了一把
塔罗牌的原理是借助卡牌这个道具,窥探人们的集体潜意识。我们生活中很多看起来是随机的事情,背后都有其存在的意义。换一种角度来说,每个人都有预知的能力,只是意识可能比较弱。通过塔罗牌,可以反映人的内心,把那些感觉的东西实体化、具象化。
在大厂时,我明显感觉到很多人待得不开心。当时,同事、领导都有私下找我占卜。有同事纠结到底要不要跳槽,结果占卜完的结果很不错,就去了另一家公司。还有同事接到了领导拍脑袋想出的方案,就找我算那到底是不是一口“锅”,结果还真是“锅”。公司是不允许同部门员工恋爱的,隔壁组有一对情侣偷偷恋爱,下班之后,我们还一起去旁边的咖啡馆算感情。有些人即使不找我占卜,也愿意在楼下抽烟的时候跟我念叨工作中的烦心事儿。
这是我喜欢塔罗的一个原因,它会在迷茫的时候给你一些疏解和指引。后面我发现,有很多人诉诸玄学,是真的身处困境,实在没有其他办法了。
▲ 为工作烦恼的职场人。图 / 视觉中国
2015年,我做塔罗副业时,曾经在小区楼道里挨家挨户贴传单。一周后,隔壁楼一个女生敲门找我,说她跟她男朋友分手两个月,但始终放不下。我看到女孩干瘦干瘦的,特别憔悴。原来她在银泰百货当柜姐,因为失恋,最近几天也不怎么化妆,销售的状态都没有了,工作和生活都受到了影响,好像进入了某种人生的至暗时刻。
我不希望因为感情问题,她整个人都垮了。占卜之后,我们又聊了两个半小时,我用男性的视角安慰他,告诉她一切没有那么糟糕。很久之后,我再看女孩的朋友圈,发现她已经跟当时分手的男友结婚,小孩都上二年级了。很庆幸的是,我和塔罗牌一起见证了女孩如何走出低谷。
这也是为什么玄学会兴旺,在环境不乐观,以及充满不确定性的时候,大家都希望借助外力来为自己答疑解惑。
这几年,占卜的人群中,还有一个新的群体出现,那就是宝妈。以前,如果一个女性成了妈妈,他们会很关注宝宝的健康、教育,或者丈夫的收入是否稳定。互联网让宝妈们聚集,她们也是最容易通过网线找到占卜的。她们现在的问题变成了,女性如何独立,以及怎么拥有自己的事业。
我接触过很多宝妈,发现她们并不甘愿至此。有一位80后的姐姐找到我,她以前是企业的小高管,但结婚之后,生了两个小孩,做了5年的全职主妇。她担心就这样和社会脱节了,但身边一个能开导她的人都没有。她想线上创业,但又摸不着头绪。每天晚上家人入睡了,她瞪着天花板一两小时也睡不着。她焦虑、慌张,不仅脱发,也开始暴瘦。
我让她不要太着急,推荐给了她一些商业网课。还有很重要的一点是鼓励,就像打鸡血似的,我经常三天两头地给她鼓气,给她一种“你行你真行,你棒你真棒”的感觉。如果因为投资大不敢尝试,那么可以先投入500元试试水。她找到了一种无货源的卖货模式,自己在社交媒体发图,然后再从工厂集散地发货。现在,我经常可以看到她在朋友圈卖首饰,至少她已经行动起来了。
▲ 宝妈哄孩子睡着后开始忙自己的事业。图 / 视觉中国
在占卜与咨询的关系中,大家越来越需要情绪价值了。除了鼓励、倾听,还有陪伴。在线上联系,有时候我成了那个陪聊者,或者说是树洞。我有一个老客户,她从谈第二任男朋友就很喜欢找我叨叨。甚至有时连她爸妈,她的好朋友都不知道的感情问题,只有我知道。以前跟女生说话都脸红的我,竟然成了“妇女之友”。我甚至都想考一个心理咨询师证书了。
前几天有一位想要出国留学的女生找我算塔罗。在提问的时候,我就感觉到她有些迷糊不清。她先是问自己能出国吗,后面又把问题换成了能去哪个国家。我说这些问题太笼统了,当一个事你都没有真正了解,以及详细准备的话,塔罗牌呈现出来的也是一种模棱两可的东西。最后我让她列出了几个最想去的国家,再分别算去那里的可能性,结果我们抽了9张牌,有5张都是逆位。
▲ 9张牌中,5张都是逆位。图 / 讲述者提供
通常意义上,塔罗牌的逆位代表能量受阻,或者各种隐形的压力。我从牌阵上看到,她虽然有出国的打算,但只存在于想法的起步阶段,还需要很长时间去沉淀,包括金钱和社会经验的累积。后来,女生也告诉我,她总有一种要逃离当下的心情,在算塔罗的那一刻,她意识到,就算那条路是通的,也得先迈开步子才能走。
女孩分享,在过去一段迷茫的日子里,她也找朋友抽过一张塔罗牌,是宝剑2。牌面上,一个穿着长袍的女人背对着海洋坐在凳子上,蒙着眼睛,双手持着剑交叉在胸口。朋友解读,她对外界不太有安全感,正因为她双手都握着剑,所以腾不出手能把眼罩给摘开,看不到身后夜晚宁静的水面。这种迷茫某种程度上是一种“自我封闭”。可以好好想想自己害怕的到底是什么。女孩跟我说,至少塔罗牌已经在“明示”她,环境并没有那么不堪,如果想要什么,得赶紧行动起来了。
▲ 抽到宝剑2,女孩窥见真实的内心困境。图 / 讲述者提供
确实有这么一部分人,他们自己是有主意的,来占卜的目的就是来告诉他们已知的答案。他们明知道这件事儿能行,但就是不去做。要么因为拖延症,要么不够自信,没有那么强的信念感。其实,他们只是需要有个人能推一把。
很多人会问塔罗牌“准不准”这样的问题,甚至有人因此和塔罗师发生过冲突。在我看来,所谓的冲突往往因为算到的结果是很残酷的,并不是他心里所想的,所以他接受不了,就会觉得不准。
2019年底我给一个做餐饮的大哥算过塔罗,他开了两家店,想再开一家。但塔罗牌指出,未来一年到半年左右,他就没有任何收入了。他当时很生气,不接受这个结果,还说要去网上挂我。
因为当时他还供着两个孩子在国外读书,家庭消费也比较奢侈,需要钱的地方可能比较多,所以不太能接受自己没有钱会变成什么样。
2021年3月份他又来找我了,说话也不带气儿了,说之前那些业务他全关了,他不做线下了,改成线上投资了。
躺平青年的自愈之路
在成为占卜师之前,我有过一段非常浑浑噩噩的时光。某种意义上,是占卜这项事业,把我从一个迷茫青年的状态中捞了上来。
2008年,我从北京电影学院摄影系毕业,想开个摄影工作室。但刚毕业的大学生没有什么社会经验,想法是好的,最后没做成,我也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那一年,刚好家里攒了点钱,说要投资房产,就在燕郊买了房。我原本租在朝阳区的老破小,想着也别浪费房租了,就搬去了燕郊,但这差点把我害了。
没有工作,天天闷在家,我成了一个躺平青年。我睡醒了就刷剧,吃一点饭后再打游戏,已经有点抑郁和自闭的倾向了。一直到2009年,朋友认识一个占卜老师,说那边的占卜馆正缺人,问我要不要试试。我突然有了好奇。
我希望寻求改变,就硬着头皮去面试了。一进去,就有种扑面而来的神秘感。整个屋子都是蓝色的,天花板上画满了9大行星。占卜师傅没有问我的履历,而是直接问我出生年月日。我很心慌,完全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他又拿出塔罗牌,让我摸几张,开始低头研究。总共半个来小时,我俩就说了5句话。最后他问我喜不喜欢这个东西,说我明天就可以来工作了。
以一种非常玄学的方式,我加入了这家占卜馆。我学了将近一年,每天都在高强度训练占卜的准确率,也就是直觉。比如,我会算一会进店的是男还是女、今天开单能开多少钱、总共会来多少客人......没有塔罗师这样一天算个没完的,每天回家,我的头都巨疼。
第一次正式占卜,是个经常来店里的老朋友。我一直有个毛病,跟女生说话会紧张。当时跟她坐得很近,解读时又要抬头看着对方,我开始满头大汗,说话也结巴。毕竟人家是花了钱来的,我感觉背负了很大的心理压力。她看到我这个状态,还反过来安慰我。
▲ 贝壳为顾客面对面占卜。图 / 讲述者提供
有点像崩溃疗法,我真是硬着头皮也得干。既然都迈出这一步了,想到塔罗占卜能让我高强度面对各种人,突破我的自闭。我一直给自己打气,希望克服心里这道坎。可以说算前10个人的时候我都是很紧张的,直到开始有之前算过的人又回头来找我了,才逐渐给了我自信。
占卜是五五分成的,一个问题要抽成50%。我们都是打工的,我交着社保又要租房,天天累得脑袋都爆炸了,也挣不到什么钱,我就想着走了。
2012年初,我去搜狐做了两年的摄影记者和编辑。觉得一直坐办公室挺无聊的,还不如再跳一跳,正好2014年的时候,字节跳动刚组建不久,有个前辈推荐我去试试。记得我是字节的第1249名员工,当时还跟张一鸣坐一个办公室。
刚进字节的前两年特别好,那会儿还是一个初创的公司,有大家拧成一股绳的感觉。我们跟领导是背靠背坐,周末值班的时候,我们那一层10来个人,一边干杯喝酒,吃小龙虾,然后一边做新闻。我记得没错的话,2017年,字节开始广招1万人,公司进来了各式各样的人,高层也更新换代,原来那种无拘无束的风气也变了。
大厂的卷开始了,我觉得这离当初我进来做事的感觉越来越远。再加上那会儿已经有所谓的35岁危机,有一些跳槽去其他互联网公司的同事,可能会面临降职,或者没人要的情况。我已经31了,意识到咱得为自己铺路。那个时候,我的塔罗占卜一直没有放下。我就想着说一定要把我的副业努力做成主业。
我趁周末或者是法定假日,都尝试去跑一些水晶的货源和供应链。我开始自学一些西方的玄学,比如生命灵数,还有东方的二十八星宿。为了印证东西方玄学是否有出入,我又拜师学了奇门遁甲,以及八字五行这些知识。我发现,无论在哪个文化中,玄学的核心都在于给予人们信仰和约束感,引导人们变得更好,即所谓的“劝人向善”。
2019年11月,我从字节跳动离职,无缝衔接做塔罗占卜。紧接着就疫情,没有想到,算塔罗的人开始变多了。我竟踩到了“风口”。
▲ 水晶占卜馆陈列着各种各样的水晶。图 / 讲述者提供
悬崖边的愚人
今年过年,我才跟家里人摊牌,告诉他们我在全职做占卜师。
通常占卜师是不能给自己占卜的,因为或多或少带有主观意识去解读。但为了这个事,我还是给自己算过两次。第二次算的塔罗牌告诉我,坦白的时机已经成熟了。刚好到那个阶段,我的经济变得稳定。可以很自信地告诉他们,我已经挣得比在大厂的时候还多了。现在父母也接受了。
我非常享受自由职业者的状态。我不用跟别人卷,时间和地点完全是自由的。我也会在社交媒体上做一些玄学内容的输出。因为我有摄影经验,有大厂运营的经验,再加上媳妇是做视频编导的,她工作之余会辅助我,我俩可以完全互补。之前我在普吉岛度假,沙滩上还有网,我晒着太阳,还拿着手机给人占卜。我把玄学和水晶结合起来,只要是有手机有物流的地方,我都可以赚钱。
我完全理解这几年大家对于玄学的热衷,其实是在寻找某种确定性,或者对抗不确定性。我也是这个时代的年轻人、中年人,对种种不安感同身受。在替人占卜的过程中,也是我在调动我的人生经验和体验的过程。
但是现在占卜领域非常鱼龙混杂,占卜的门槛很低,任何人都能在网上买到塔罗牌和自学的书。同行中有些人只看过两本书,就敢出来收费占卜。有的人可能给身边的亲朋好友占卜过10次就敢说自己是塔罗师,太多人这样了。
▲ 图 / 讲述者提供
我之前进过一个占卜师的群,好多都是00后。能想象吗,一个初中生都能出来去付费占卜,虽说只有10块、20块,但是他们没有任何社会、工作、婚姻等经历,如何指导别人的人生呢?
还有些人本身能力没有很强,但是通过运营,已经开始卖课,去教别人占卜了。初级班、中级班,高级班,一系列下来好几万块没了。占卜师的收费也是没有行业标准的。我之前专门去各类知识付费平台上搜过塔罗课程,真是五花八门,为了了解行业大环境,我还专门花了3880元报课。结果学完之后,连老师都不知道塔罗师该怎么定价。
如何选择一个靠谱的占卜师?确实是比较主观的。你可以问问他做过多久,占卜过哪些案例,以及他能否接受道德问题的考验:拿我举例,有几种事我坚决不算。违法的事咱不算,破坏别人感情的事我不算,偷鸡摸狗的事不算,想借助占卜去捞偏门,或者是赌博的我不算。
有些人会对占卜上瘾。之前有一个阿姨很喜欢找我算,算到后面都有些依赖了。离开的时候,她竟然还要算,一会是打车还是自己开车。如果说一件事已经困扰到你了,你完全可以算,假如说想算明天是吃咸的还是吃辣的,穿鞋的时候先穿左脚还是右脚,那就完全没必要算。
如果每天干什么都要第三方的指示,那就有点像机器人了。
每个占卜师都有最喜欢的牌,78张塔罗牌里,我最喜欢的是愚人。表面上那是傻子的意思,一个人背着个小包,面对着眼前的山川河流,抬头嬉笑。你可以说他傻,面对悬崖峭壁也不为所动,也可以说他在艰难险阻前还能笑出来。它是0号牌,就像一个刚出生的孩子,对世界的所有认知都是懵懂的,虽然是从头开始,但一切都还不确定。
▲ 愚人牌。图 / @小红书博主Niamhhh
愚人身边有一只白色的小狗。有的塔罗师会解读,它玩命地冲你喊叫,是在告诉你前面有多危险,但你没有听,所以踩了坑。也有人会解读,那只狗是你的伙伴,它能在未来艰难险阻时带给你陪伴和乐趣。悬崖边的愚人,未来是未知的,但他穿着逍遥的衣服,拿着白色的小花,在别人都感到害怕时,却拥有最积极的精神面貌。
这15年的经历,也让我自己越来越相信,就算遇到问题,即便是死路,也可以把墙拆了,再往前走。
(贝壳为讲述者网名)
(摘编自微信公众号每日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