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早上,我又一次站在医院的走廊里,看着护士推着轮椅上的老伴阿军往电梯方向走。
这是我们结婚38年来第一次分开这么久,整整三个月了。
“大姐,您老伴今天状态不错,我看他心情挺好。”小护士笑着对我说。
我勉强扯出一丝微笑。她哪里知道,我今天是来办出院手续的。不是因为阿军康复了,而是因为我实在撑不下去了。
三个月前,阿军突发中风,右半身瘫痪。
那时我才知道,原来他每周四下午说去棋牌室下棋,其实是去跳交谊舞。而他的舞伴,是住在城东的王芳。
“老张,你就别装傻了。这事整条街都知道,就你这个当老婆的被蒙在鼓里。”邻居王大妈的话像把刀子戳在我心口。
我翻出阿军的手机,里面存着几百张和王芳的合影。照片里的他笑得那么开心,是我们在家时从未见过的样子。
住院期间,王芳一次都没来看过他。倒是我,每天往返医院和家里,换尿布、喂饭、按摩。
我的腰痛得直不起来,可阿军却总是念叨着:“芳芳呢?芳芳怎么不来看我?”
昨天,我做了个决定。我跟王芳通了电话。
“阿军住院这么久,你都不来看看他吗?”“大姐,我们之间只是舞伴而已。”她支支吾吾地说。“好啊,既然你们之间只是跳舞,那他这样的状态正好适合跳舞,我送他过去。”
今天一早,我就办理了出院手续。护工帮忙把阿军抬上出租车,我报了王芳家的地址。
车停在她家楼下,王芳正要出门买菜。看到我们,她愣在原地。
“芳芳,你不是最喜欢和阿军跳舞吗?现在他生病了,正好可以让你好好照顾他。”我强忍着眼泪。
“大姐,你这是干什么?我... 我照顾不了...”“怎么?跳舞的时候不是挺亲热的吗?”
阿军坐在轮椅上,眼泪不停地往下掉。我知道他此刻有多难堪,可我更知道这三个月来我有多痛苦。
“小王啊,你年轻漂亮,陪阿军跳舞让他开心。现在他需要照顾了,你不能就这样撒手不管啊。”我的声音开始发抖。
王芳急得直摆手:“大姐,您别这样。我和老张真的只是跳舞...”
“老伴,你不是总问芳芳在哪里吗?她就在这儿啊。”
我蹲下来,擦了擦阿军脸上的泪水,“你不是最爱跟她跳舞吗?现在我把你送到她这里来了。”
王芳转身就跑,我喊住她:“你不是说最懂他的心吗?现在他最需要懂他的人啊!”
阿军忽然抓住我的手,使出全身的力气摇头。我能感觉到他的手在发抖。
这一刻,我突然明白了什么。
或许对阿军来说,跳舞只是他逃避平淡生活的一种方式,而王芳不过是个美丽的倒影,让他在枯燥的生活中找到一点色彩。
可现实终究是现实。当疾病将他击倒,能陪在他身边的,始终是我这个相伴大半辈子的老伴。
我推着轮椅,慢慢往回走。阿军的眼泪仍在流,但他紧紧攥着我的手,就像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我知道,从今以后,我们之间再也不会提起这段往事。生活还要继续,我们都需要彼此的原谅和理解。
能陪你到最后的,永远都是那个平凡但不离不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