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条妖龙,按理说龙女的身份在六界尊贵无比。
生来便修得龙身,不用刻苦修炼化龙,比天下所有物种都来得高贵。
可我无父无母,性子过于懒散,不求飞升成仙,得过且过了三千年,还只是一介妖龙。
如今妖龙被魔族的人贪婪捕杀,以助长法力,增进修为。
六界之内的妖龙越来越少,不少妖龙刻苦修炼,只为一朝飞升仙界,在天上谋个一官半职。
东南西北四海龙宫的龙族仙家对同类被残害不闻不问,明哲保身,不愿牵扯进仙魔之争。
我匿身于人界东海之畔的小渔村里,在海中显身时被魔族发现了踪迹。
我一路被他们追到妖界深处的禁域,黑压压的雾气笼着一整座山。
情急之下,我钻进了漆黑一片的山洞。
魔族的人也跟了进来,我化成龙身躲进了洞内的深潭。
潭水比深海还要冰凉,游起来很是舒服,深有数千尺。
眼前就是谭底,魔族的人跟着跳进了潭里,我见死路一条,做好了以命相搏的准备。
不想,魔族的人刚进了潭里,就惨叫着化为一团白烟,消散殆尽。
我庆幸自己实在是命大,余光瞥见旁边石头上盘着一圈一圈的黑东西。
待我靠近,他缓缓睁开了眼,是一对金黄的竖瞳。
原来是条黑蟒,魔族人多我打不过,区区蟒妖我还是不放在眼里的。
我突然起了坏心思,青色的的龙身变得修长,盘成一圈罩在这条黑蟒的上方,锐利的龙角逼近他的双瞳。
许是被龙族的威压吓怕了,他化作人身,黑袍上面顶着金冠,微微含笑作揖。
“小妖拜见龙仙娘娘。”
这句龙仙娘娘我听着很是受用,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称我。
收起龙身,款款坐在石头上,问道:“这是何处?”
他温顺道:“此乃妖界禁域弑神潭,魔族一旦涉入便是灰飞烟灭。”
虽说活了三千年,因为懒惰,我还是大字不识。
对于弑神潭弑妖潭的我才不管。
我只知道这里的潭水好舒服,灵力充沛,是个修炼的好地方。
最起码,魔族的人追不到这里。
“你叫什么名字?”我扭头看他。
“小妖叫金愚。”
“金鱼?”我感叹他的名字也太过潦草了。
“是的,金愚。”他温和地回道。
“以后就叫你小鱼吧,我要久居于此,此处你我共享就好。”
“能跟随龙仙娘娘一同修炼那自然是金愚的荣幸,还不知道龙仙娘娘的名讳。”
他的嘴能这样甜,很合我的心意。
“我的名讳岂是你等小妖能知晓的。”我睥睨着这条小金鱼。
不是我不想告诉他我叫什么,其实我生来就是一条我龙,没人告诉我叫什么。
我也懒得给自己取名字,在人界时,我独居海畔悬山深处,无人知晓我是谁。
金愚在我身边,洒扫打理,将一切归置地一尘不染。
他自己主动去睡在谭底,将洞府内室的石床让给我,我睡了一晚腰都硬了。
他又在洞府周围砍了好些灵树,为我做了张拔步床。
又给我的床上挂上帷幔,隐隐绰绰的白色纱幔随风飘动,更添了分我的仙侠之气。
这条小金鱼温柔又贴心,很是上道。
待我飞升之时,可以考虑提拔他做我的仙侍。
洞府虽然灵气充盈,可终日不见天日,光线昏暗。
许是白日吸收灵气太多,夜晚入睡总是沉得很。
翌日醒来身子倦怠犯懒。
金愚宽慰我说:“这是此福地美中不足之处,凡事过之则不及。龙仙娘娘天赋异禀,吸收灵气过多,愈加修炼身体则愈疲累,若是挨住,飞升之日近在眼前。”
我见他说的有几分道理,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遇。
我白日更加醉心于修炼,一到夜晚便抵不住困意,沉沉睡去。
第二天我得身体越累,我便越开心。
我对金愚说从来没有感觉龙生这么充实过,自己为梦想努力的样子真美。
金愚似乎更加为我感到开心,金色的圆瞳变细,蛇信子都从人身的嘴里露了出来。
可能因为是黑蟒,他的皮肤有些黑,身形高大,不过应该是灵气滋养,模样长得还挺俊美,虽说比起我来差了很大一截。
但来日做我的仙侍,定能压过天上的神仙,我有些得意。
因为有金愚的陪伴,我竟耐心地在这洞府呆了一百年。
金愚被我驯服得更加听话,唯命是从。
我的修为也是愈发精进,想毕金愚跟随我一同修炼,也是突飞猛进吧。
不过和金愚两人共处久了,尴尬的事情也随之而来。
夜半醒来我竟做了艳梦。
金愚赤身裸体地撩起我床榻的帷幔,大手捉住我的脚踝,梦中的我睡得好不安稳。
我身上的里衣被他扯开,露出贴身的青色肚兜。
我竟还在蹙眉沉睡。
他将手伸向了肚兜里面。
梦中的金愚竟如此大胆,他黑色的蛇尾一圈一圈紧紧缠绕住我的双腿。
我那白皙的大腿竟被磨出了红痕。
他的手从肚兜出来之后又插进我的发间。
捋着我的发丝,嘴巴贴紧我的颈。
一路向上探到我的唇。
呼吸中断,我在急促的喘息。
金愚的蛇尾越缠越紧,我听见他粗重的呼吸。
透过吹动的帷幔,能看到交叠的两人和搭在床下的黑色尾巴尖。
第二天我穿戴完整地醒来,腿上没有一点痕迹。
金愚在潭底打坐,正襟危坐的样子让我脸红。
他说从没去过人界,想让我带他去人界看看。
我对他说:“像你这种小小蟒妖,能遇见我,定是上辈子拯救了苍生吧。”
他钻进我的衣袖内,我将他带出了妖界禁域。
不想,刚出禁域他便钻了出来。
一时狂风作起,吹得我的眼睛都睁不开,一道熟悉的声音响在上空。
“两万年了,我终于出来了。”
妖灵们东躲西藏,我愣在原地。
金愚的周身泛着金光,他一步步地向我走近。
“龙仙娘娘,多亏了你啊。”
被追杀的那种感觉又来了,还有被蒙骗的屈辱感。
我没有任何方向地逃命,生气,委屈又恐惧。
没出几里,一双大手搂紧我的腰,金愚的唇贴在我耳边:“别想跑。”
他撕裂开虚空,挟着我迈入空洞之中。
我挣脱不开,任他将我带到了一片荒蛮之境。
寸草不生的土地一瞬变成了一片花海。
葱郁的古树拔地而起,干涸的沙地涌上海水,一座宫殿赫然现于眼前。
他将我带到空无一人的寝殿,还是那张熟悉的拔步床。
我面无表情,不言不语。
他压我于榻上,我气极给了他一巴掌。
他不怒反笑,“我还要多谢龙仙娘娘夜夜与我双修,我才得以逃出弑神潭。”
他将他的衣裳脱到一半便急不可耐地撕扯我的外衣。
我倍感羞辱:“无耻。”
趁他大意,我化成龙身飞出寝宫,扎进海里。
他也随我潜到海底。
我问他:“你是谁,为什么把我抓到这里?”
“我是阿愚,你是我的青女啊。”
“我生来无名,你休要再骗我。”我再次用我锐利的龙角逼近他的双瞳。
“两万年前那场浩劫中,你我同为神界战将,为抵挡那毁天灭世的洪水,无数神将陨落凡尘,其中就有你我,那是我们婚期的前两天。”
“你又在扯什么?我连成仙都费劲,别说神将了。”我满腹怀疑。
“青女,你当年丢了一魄,如今魂魄不全,自然是记不起来。”他的竖瞳里满含深情。
“既然我们是恋人,你为何欺骗我,偷摸和我双修?”我眯起眼睛,质疑道。
“当年我掉落弑神潭中,潭水克制魔族,我本身魔修化神,魔神之力被压制,出不去这妖族禁地。”
“何其有幸,你能误入到潭里。我只有同你双修吸取你的灵力,才得以重见天日。”
“这里是神界望海崖,我们之前选好的府邸,青女在此地好生休养,待我为你寻得那一魄。”
说罢他便要走,我拦住他:“既然是寻我的那一魄,我和你同去。”
“好。”
金愚说他和我的神识曾结成神侣契约,他用神识探寻到我的一魄落在人界女子身上。
我问金愚我以前是什么样的人。
他说以前的我是个温柔冷清,果敢坚毅的龙女。
他说我丢了一魄,目不识丁,不再温柔,不再勤力,变得娇蛮霸道,反而更加可爱。
他说不管什么样的我,他都爱入骨髓。
原来我有名字,我的名字叫青女。
我曾是神界的战将,这么威风。
我的一魄落在了人界陈国公主身上。
金愚隐了我俩的身影,来到了瑞翎公主的寝殿。
冒然收了那一魄必然会改变她的命数。
只有待她魂归地府之时才可以将其收取。
她的寝殿魔气冲天。
魔族竟然肆无忌惮地扰乱人界。
见到她的第一眼,金愚便道:“果然是她。”
我细细端详起她,鲜红如血的红裙,张扬明艳的眉目。
红唇似火如霞,如此美貌。
眉间魔气缠绕,只一眼便能夺魂摄魄。
我问:“你认识她?”
“算是我们的一个故人。当年是她在浩劫中对你狠下黑手,挟了你一魄扰乱人界。”金愚恨道。
“我们有仇吗?”
“是她同我的仇恨,牵连到了你。”金愚愧疚万分地捧着我的脸。
“她是魔界数万年难遇的火凰,魔尊的女儿瑞翎公主。不说也罢,待你一魄归来,你都会明白的。”
瑞翎竟看向了我们的方向,“愚哥哥,是你吗?”
金愚沉默不言,我们也并未现身。
“你竟然从弑神潭里出来了,真不愧是我的愚哥哥。”瑞翎勾唇浅笑。
她继续道:“想必你是来寻她那一魄的吧,你放心,我至死也不会还给她,我还会命人将所有青龙全部杀尽,我得不到你,你也别想得到她。”
原来我的同族竟因我而死,她不知我还好好地站在这里。
都道魔是六界执念最深的,爱而不得的魔竟如此可怕。
“当年你一意追随她去神界,做一个小小战将,结果呢?还不是为救苍生而陨落。”
“只要你肯和我待在魔界,我阿爹都许诺要把魔尊之位传给你,整个魔族只要你一声令下,这六界都是你的。”
她等不到金愚回答,兀自说道:“你若执意不肯回魔界,如今神界全部陨落,仙界摇摇欲坠,独我魔界千秋繁荣,我便屠尽这苍生,看你的苍生要紧还是你的青女最要紧。”
她笑得癫狂又凄美。
人界已然全乱了套,身为天下第一美人的瑞翎被送去姜国和亲,凭着君王万千宠爱,她煽动着姜国攻打陈国,转眼之间陈国灰飞烟灭。
人界大旱了数百年,战火纷飞,硝烟不断。
瑞翎蛊惑着姜国君主恣意暴政,以青字与其相克为由,姜国不准使用青字,不准出现青色,犯了忌讳者,凌迟示众。
若有人无意说了青这个字,她便将人关入地牢,供魔狎玩。
魔族随意往返人界,作威作福。
百姓成了他们的补品。
人魔两界一派乌烟瘴气。
不久姜国被灭,瑞翎被俘,辗转迷惑了多少任君主,挑起纷争,制造分裂,人界简直成了炼狱。
在亲眼见到这些之前,我竟还在苟且偷安。
神界全然陨落,仙界自身难保,我该如何挽回?
况且我的一魄还未回归,记忆全无。
这只凤凰太疯了。
眼下最重要的便是夺回我的一魄。
我问金愚与她一战有几成胜算。
金愚直言千千万万的魔兵我们根本敌不过。
他带着我去了神界问天路。
问天路苍老的声音告诉我们,神界秘境雷池中有把斩魔剑。
只有找到斩魔剑认下的的主人,苍生便有希望。
我们去了雷池。
一把生锈的铁剑竖立在池水里。
金愚试图拔出剑鞘,竟被震飞好远。
我竭尽灵力,不料生生吐出一口血。
血迹洒在剑身,一瞬斩魔剑出鞘,铿锵一声插进我身前的石中。
我和剑身有了一道金线相连。
金愚担忧地告诉我,这是斩魔剑认我为主了。
我的心激动地颤抖,欢喜的同时也感受到了肩上沉重的责任。
如今的我只是普通的妖龙,修为远远不如神将之时。
金愚是魔修化神,我曾是妖修成神,他不能将他的神力传给我。
眼下唯有一个办法,便是重新妖修成神。
只是魂魄不全的我要比之前更加艰辛,更加痛苦。
而且要更快,再快一些。
人界不能等我太久。
六界再无神明,我便是唯一的神。
金愚如今只能算是半神。
我回到了我在神界的寝宫,里面破败不堪。
我找出我曾经看过的书。
如今我要重新再悟一次。
我不眠不休地参透书中所记,将剑法练了千千万万遍。
雷劫历了不知多少次,才勉强修得神身。
金愚陪我对练。
从开始我连他的半招都躲不过,到如今我打得他步步后退。
还是不够,我面对的敌人不是一个金愚。
而是数不清的邪祟。
可是时间不多了,金愚说他要现身仙界。
他要让仙界站出来,一同诛魔。
人界混乱成这个样子,仙界还是一派祥和。
天帝正携着各路仙家在盘桃源里开宴。
九重天忽然传出龙吟,仙界震了三震。
我和金愚现身于蟠桃宴中。
众仙纷纷叩首,“小仙见过上神。”
我一脸怒容:“魔界恣意祸乱人间,汝等竟在此享乐,位列仙班的众仙家竟作壁上观。”
金愚蛇尾一扫,打落了天帝的冕旒,“可有将士愿与吾诛魔?”
天兵天将顷刻跪俯道:“末将愿去。”
我命人将天帝皇族关押起来,待到秋后算账。
如今魔族已攻入妖界,他们对妖和对人一样,非我族类,格杀殆尽。
时不我待,我们集结数百万将士,趁着那凤凰攻入妖界,我们直降魔界。
一大半的魔族还留在魔界,我秉着斩魔剑直直杀入祭月宫,生擒了老魔尊。
“你就是青女?你竟还活着?”老魔尊苦笑。“金愚,你出自魔界,怎能带着外人杀入你的故土?斩杀你的同族啊?”
“万物皆由天生地养,魔族残虐人族妖族就不是残害同族吗?”金愚质问道。
我命人将这老魔尊好生监守,重新管理起魔界,如有魔族百姓检举出杀过人族和妖族的罪魔则授予官职管制一方土地。
我遣人对魔界所有魔逐一排查,将所获的罪魔用斩魔剑一一诛杀。
罪恶的种子一旦放任,就会疯狂生长,唯有斩草除根才能让其消失。
我们在魔族又征集了数百万将士自愿随我讨伐火凰瑞翎。
两军对垒之时,瑞翎卧在百人抬起的金舆内,红帐翻飞。
她妖娆的身形若隐若现,黄沙吹得她墨发飞扬。
“你就算斩了我阿爹又如何,阿爹最疼我,我定要屠尽人、屠尽妖、屠尽仙,直到你回到我身边。”
瑞翎第一眼便见到金愚,面部的表情更加癫狂。
却在看见我时面色骤然冷凝。
“失了一魄,你竟还能成神?”瑞翎指着我,鲜红的指甲好似要隔空抓死我。
金愚淡淡道:“不止成神,诛魔剑已认青女为主,你的反抗无异蜉蝣撼树。”
“蜉蝣?哈哈哈哈,你看他们像不像蜉蝣?”她指着身后被捆绑着跪在黄沙里的妖族。
绵延数十里密密麻麻的妖族。
我甚至能听见小儿绝望的哭声。
“愚哥哥,你若是回到我身边,我便将这些妖全放了。”
金愚沉默不言,怒气浸红了他的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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