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臣独以其军进至朱仙镇,距京师才四十五里,兀术复聚兵,且悉京师兵十万来敌,对垒而陈。先臣按兵不动,遣骁将以背嵬骑五百奋击,大破之。兀术奔还京师。
——《金佗粹编》
飞进军朱仙镇,距汴京四十五里,与兀术对垒而阵,遣骁将以背嵬骑五百奋击,大破之,兀术遁还汴京。
——《宋史·岳飞传》
精忠大帅岳飞一生历经众多征战,其中最为人所知的一战就是朱仙镇大捷。
在说岳和岳飞传中,有着一出经典的四猛八锤大闹朱仙镇。而《宋史》中也有岳飞派五百背嵬军大败金兀术的记载,《金佗粹编》中则明确为五百背嵬军大破十万金军的记载。
这一场大战虽然出名,但却有些争议。因为这一战只在岳珂的《金佗粹编》中有记载,《宋史》则是取自《金佗粹编》,其他相关史料却没有记载。因此,多有人认为朱仙镇大捷是虚构的,或是认同有这一战,但却是小规模交战。
其实,岳飞最辉煌的战绩应是朱仙镇之战前的正式大战,也就是郾城—颍昌之战。
这也就是岳飞的第四次北伐,打下了岳家军最巅峰的战绩,也是最惨烈的一战。
第四次北伐的背景绍兴八年(1138年),是金朝第三位皇帝金熙宗在位的第三年,朝中执掌大权的宗室完颜宗磐、完颜宗隽、完颜昌等人力主与南宋和议。
当时因为金朝废去伪齐的刘豫,岳飞不断收纳原伪齐军民,多次上奏请求北伐。不过,宋高宗赵构还是选择了屈己议和,让秦桧代替自己跪在傲慢的金使脚下,奉表称臣,接受金朝赐予的河南、陕西之地,每年贡奉二十五万两银、二十五万匹绢。
这是宋金的第一次议和,但岳飞等主战派认为金人不可信,依然伺机待战。
绍兴九年时,金朝的完颜宗弼、完颜宗干等人诛杀主和的完颜宗磐、完颜宗隽等人,完颜宗弼又被金熙宗封为都元帅。这个完颜宗弼也就是金兀术,他是个主战派,改变议和的主张,并得到金熙宗的全力支持,又一次开始兴兵伐宋。
绍兴十年时,金熙宗撕毁和约,下令金兀术带军收复河南、陕西之地。金兀术亲自率十万精兵直取开封,又以聂黎孛堇军和李成为左、右翼,取道开封直下两淮;右副元帅完颜撒离喝则统帅西路军,进攻陕西。
因为河北、陕西大多都是金、伪齐的旧日官员,望风而降,金军快速就攻取河南、陕西大部。
在这等情况下,宋高宗惊慌的召集岳飞、韩世忠、张俊带军迎敌。当时主要分为三个战场:
第一个是西部战场,也就是完颜撒离喝攻打的陕西之地。因为吴玠前一年已经去世,陕西是由文臣胡世将主持,他指挥吴璘、杨政、郭浩、田晟等大将大战金军,并取得不少胜利。不过,一时间也难以打败金军,双方处于胶着的状态。
第二个战场是东部战场,是由韩世忠负责。韩世忠是与岳飞齐名的名将,带部迎击金军,打退了来犯的金军,两个部将也取得两处胜利。不过,韩世忠围攻金军占领的淮阳军时,一直没能攻下,后来岳飞被金牌传诏班师时还在僵持而被召回。
第三处战场是中部战场,也是真正的主战场。这一路金军就是由金兀术统领的大军,宋朝一方则是有刘锜大军,以及后续的张俊、岳飞大军。因为当时刘锜是新任的东京副留守,金兀术来犯时立即作出反应,并率八字军在顺昌大败金军,使得“敌震惧丧魄”,金兀术也是落荒逃回开封府。
实际上,岳飞和岳家军就是受命来支援顺昌的。不过,岳飞大军还没有赶到顺昌,刘锜就已经打败了金军。至此,宋朝一方的形势稳定了下来,赵构惊慌的心也平复了下来,没有了北伐之心。
这一战,岳飞已经等了三年,北伐功成指日可待。赵构也知道岳飞的心思,但他不想让岳飞与金兀术决战,就专门派了司农少卿李若虚来到前线,让他传达诏命“兵不可轻动,宜且班师”。这个意思就是不让兴兵北伐,合适的情况就撤回。
岳飞不肯放过这个大好时机,断然拒绝了诏命。而李若虚曾经也是岳家军的幕僚,是个主战派,他也是选择了支持岳飞,并说矫诏之罪由自己承担。
这次轰轰烈烈的北伐,就在岳飞和李若虚抗命不从的情况下开始了。
郾城—颍昌之战在当时的天下,最骁勇善战的军队莫过于岳家军。
岳家军是岳飞所创,正式军号先后有神武右副军、神武副军、神武后军、行营后护军等。这一支精锐的大军融合了各地官军、战败的游寇和军贼等,尤其是平定洞庭湖杨幺后,收并了五万多人,人数达到了十万多人。
岳家军如此庞大的阵容中,也是有着众多的猛将的。在十二大军中,有着岳云、张宪、王贵、牛皋、徐庆、董先、杨再兴、孟邦杰等近三百名的武将,还有岳飞招揽的黄纵、胡闳休、朱芾等一大批猛将。后续之时,梁兴、赵云、李宝等河北河东的义军首领也是归于岳飞,阵容更加强盛。
在这次北伐之时,岳飞也已经进行了严密的部署。岳家军在统制官张宪、王贵、牛皋、董先、姚政、傅选等人的带领下,不断战败金军,连续收复失地。
在这时却有了一个问题,岳家军在广大的区域上兵力越来越分散。这是由于收复失地后需要驻扎防守,而当时韩世忠、吴璘与金军相持不下,张俊早已班师回去,刘锜又只是驻扎在顺昌,岳家军只能靠自己。岳飞也曾多番上奏请求派兵支援,但朝廷却并没有支援他。
这样一来,岳家军就是孤军深入的尴尬局面。岳家军再骁勇善战,毕竟人数还是太少了,而且各统制又分散开来迎敌,状况不利。岳飞也只得放慢进攻的节奏,在郾城县和颍昌府一带收拢兵力。
就在此时,金兀术又得到了完颜赛里的援军。金兀术知道岳飞在郾城的兵马不多,当即带一万五千精锐骑兵和数万步兵进攻郾城。
据相关记载来看,金兀术带领的骑兵就是铁浮图和拐子马。铁浮屠就是人马皆穿着盔甲的重骑兵,而且每三匹马用皮索相连,属于正面攻坚的兵种;拐子马则是轻型或中型骑兵,是主力两翼骑兵,轻捷灵活,擅于骑射。
岳飞听报后,安排了背嵬军和游奕军出城迎击。背嵬军是岳家军精锐中的精锐,共有八千骑;游奕军也是一支骑兵,虽不及背嵬军,但也是一支骁锐的骑军。此时,岳飞让岳云带领八千背嵬军和游奕军出城迎战,并对他下了严令:不胜,先斩你头颅。
岳云是岳飞的长子,擅使铁椎,是军中的“赢官人”。这一次,岳云照样身先士卒连续冲杀,挫敌锐气。
岳飞也是个勇冠三军的猛将,两军酣战之时,也是跃马亲临战场,箭射敌军。这让岳家军将官和士卒更是拼命死战,尤其是那猛将杨再兴,单枪匹马冲入金军之中,要活捉主帅金兀术,虽然没有成功,但连杀数百人而回,震慑敌胆。
金兀术见状,连忙派出了铁浮屠和拐子马加入战斗。岳飞却是毫不慌张,以灵活的战术应对拐子马,再命精锐步卒手持麻扎刀、提刀、大斧等利器劈斩铁浮屠马足。最终,岳家军大获全胜,直杀得尸横遍野,金兀术率残部溃败而逃。
经过这次败阵,恼羞成怒的金兀术再派一千骑进犯郾城的五里店。岳飞派背嵬军将官王刚带五十多骑去侦查,王刚遇见金军后,策马斩杀金将,追击溃散的金骑二十多里。
后续之时,金兀术又派军去攻打郾城和颍昌之间的临颍县。这支队伍却正与杨再兴、王兰、高林、罗彦、姚侑、李德等将官带领的三百骑相遇,再次爆发激烈的交战。
这是一场无比惨烈的大战,三百骑对战金军主力。杨再兴等人奋勇血战,连杀金军两千余人,包括万夫长、千夫长、百夫长、五十夫长等将官百余人。不过,双方兵力悬殊,王兰、高林、罗彦、姚侑、李德等三百骑战死,杨再兴也是中箭无数而死。
在这一战后,金兀术再率主力攻打王贵镇守的颍昌府。岳云奉岳飞之命率领部分背嵬军前来支援,再加上颍昌府董先的踏白军,以及部分中军、游奕军、选锋军,一起出城决战金军。
这一战双方兵力差距较大,但岳家军无一人肯回顾,都是杀得人为血人马为血马。最终,岳家军杀敌五千余人,俘虏二千余人,缴获马匹三千余匹,金兀术狼狈遁去。
朱仙镇之战,实际上就是在颍昌之战后。在颍昌大战后,岳家军兵锋直指开封府,《金佗稡编》记载了之后的两战,一是张宪、徐庆、李山、傅选、寇成等人带领的主力击溃六千金骑,是很可信的;二就是朱仙镇之上,五百背嵬军破十万,这一战应是有的,但数量缺乏更多的史料。
这几次交战无疑是极其惨烈的,双方损失都不小。金军被斩杀俘虏的武将众多,金兀术的女婿夏金吾也被斩杀,副统军也是重伤而死;而岳家军损失的武将也不少,杨再兴、王兰、高林、罗彦、姚侑、李德等人身死小商桥,丘赟、刘辅之、韩元、周瞻、左迪、马赟、杜横、李友等人死于颍昌之战。
郾城颍昌之战的后续郾城和颍昌两战,是岳飞北伐之中最关键的两次大战,也是空前的大捷。
这连续的两战,让金人感叹“撼山易,撼岳家军难”。宋高宗赵构也是高度评价了郾城大战,称是自羯胡入寇十五年来未曾有如此大胜。不过,就在岳飞想要直捣黄龙府时,赵构却是连下十二道金牌召回了岳飞。
其实,赵构收到岳飞的捷奏后很快就下令他班师了。在大胜的情况下,赵构为何又下令班师呢?
实际上,赵构对北伐的态度一直很是反复,他怕大胜,但更怕岳飞深入而兵败。因为岳飞所部是精锐兵力,要是岳飞兵败,赵构就算不成为阶下囚,恐怕又要如同丧家之犬一样流窜。因此,赵构一直不想让岳飞与金兀术爆发大战,又有秦桧撺掇孤军不可留,他下诏要召回岳飞。
在第一道班师诏之时,岳飞也曾上书争辩。但是,赵构连下了十二道金牌严令岳飞立即班师。岳飞极其愤怒,岳家军百战的将士当初誓言不破金军绝不回,听闻撤军令后失去了锐气,百姓更是痛哭流涕的拦在岳飞马前请求。不过,岳飞不能再抗命了,只能无奈返回,功亏一篑。
到此,北伐还没有彻底结束。郾城和颍昌两战是岳家军打下的,但岳家军也是有配合者的,这就是岳飞的连结河朔之谋。
在北伐之时,岳飞派了原太行山义军首领梁兴、董荣等人渡越黄河,去联结河北河东豪杰。他们联结了赵云、李进、牛显、张峪等忠义军民,不断袭击金军,也是收复了不少失地,与岳家军相互配合。后来,梁兴给岳飞写信时曾言:
河北忠义四十余万,皆以岳字号旗帜,愿公早渡河!
只是岳飞班师撤回后,形势逆转。梁兴、赵云、李宝、王忠植等人虽然仍在北方坚持抗金,但缺乏正规军的配合,难以抵挡金军,梁兴、赵云等人只能无奈撤回,王忠植被俘不屈而死。至此,北伐彻底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