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尸危机爆发，我提前囤好了物资。

却被我的圣母心妈妈全都送给了隔壁阿姨。

她哭哭啼啼说：“我们应该把物资留给那些更需要它们的人！”

丧尸闯入家门，妈妈却拦着我不让我杀死他们。

“他们也曾是一条条生命啊！”

后来，我的恋爱脑爸爸心疼妈妈，将我赶出门引开丧尸。

我死无全尸。

重生回到丧尸爆发前三天。

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逃离他们。

1

“陈语、陈语？”

身边的同事怼了我的胳膊两下，我才回过神。

老板正在台上看着我，等我上台汇报。

我仔细看了看电脑屏幕右下角的时间，脑中一阵恍惚。

原来，我真的重生了吗？

明明上一秒，我还在路边被无数丧尸啃食分尸。

钝痛感犹在。

而现在，我身着干净整洁的制服，坐在了办公室里。

竟是回到了丧尸爆发前一天！

来不及犹豫，我直接站起身，匆匆收拾了东西跑出办公室。

只来得及喊一句：“请假！”

命都快没了，谁又有心思去管工作。

我一气不敢歇地赶回家，果然，在门口见到了我爸妈。

妈妈正坐在门边的椅子上，颐指气使地指挥我爸。

而我爸，一趟趟搬着我辛苦囤的物资，没有一丝怨言。

邻居王姨站在门前，脸上都笑开了花。

我赶紧跑过去，用身子堵在了王姨家门前。

“你们这是干什么？”

我妈一看见我，马上招呼：“小语啊，你回来的正好，赶紧帮你爸一起搬！我都答应你王姨了，咱们把物资送给她！”

我不为所动：“这是我买回来的，为什么要送人？”

妈妈马上蹙起了眉头，眼里浮出泪花。

“你王姨无儿无女一个人住，腿脚也不好，要是你说的什么丧尸末日是真的，她一个人可怎么办啊！”

“小语，我们应该把这些物资留给更需要它们的人啊！”

我一直有着看新闻的习惯。

也正因如此，上一世，我才能第一时间意识到丧尸爆发的可能。

可如今，消息竟然已经被妈妈传出去了。

王姨眼神精明地看向我，嘴角咧着假笑。

“小语，你是怎么知道这么多消息的？保真吗？”

我眨了眨眼睛，疑惑地问：“什么丧尸？我没说过啊。”

或许是我的表情太过真诚，王姨震惊地瞪着眼。

妈妈冲上来抓着我，语气激动：“你前天说的啊，说是什么丧尸爆发，要多囤货！咱们家买了这么些东西，可花了不少钱呢！”

“哪有什么丧尸啊？妈，你不会是小说看多了吧？”

我扯下她的手。

“我说的明明是天气预报说会有极端天气，让你们少出门。”

听到这，王姨又来了精神。

“极端天气？那不照样得囤货吗？你看我这老胳膊老腿的，你就让给我点，大不了你们再买呗！”

我心中冷笑。

这副贪婪的样子，和上一世她为了与我争抢一瓶矿泉水，将我推入丧尸堆里时，可真是如出一辙。

王阿姨的一张嘴最是厉害，平时没少忽悠人。

尤其是我妈，对她说的话深信不疑。

之前她哄骗我妈拿一万块退休金买下了所谓包治百病的“神药”，我妈吃了后上吐下泻，住了三周院。

上次她碰巧看见男同事顺路送我回家，第二天流言便传了满小区，说我在外面给人做小三，不敢告诉爸妈。

眼看妈妈就要同意，我立刻说：“那可不行，我已经答应别人了，要把物资全都送给她！”

2

王姨瞬间瞪大了眼睛。

妈妈也着急起来：“好端端的，你怎么把东西随便送人啊？”

我悠悠搬出说辞。

“我同事怀孕八个月了，上周又不小心摔断了腿，老公在外面有人了根本不回家，爸妈又都在乡下，我当然得帮着点。”

“而且，妈妈您不是经常教育我说做人得有爱心吗？这次我也向您学习，把爱心无私奉献给别人了。您说，我做得对吗？”

这下，妈妈支吾半天，没声了。

毕竟，她经常以献爱心的名义将我的新买的首饰衣服送出去，自然反驳不了。

刚好，我叫的搬家公司也到了。

我指挥着工人，将我自己的东西和囤的所有物资都搬上了车。

妈妈在一边急得直哭，却又没理由阻拦。

王姨在妈妈身后不住怼着，小声怂恿：“快呀，你快拦着她呀！”

出门前，爸爸喘着粗气叫住我。

“陈语，你上哪去？你看你妈妈都被你气哭了！养了你这么个白眼狼，我真是后悔！”

他心疼地揽着妈妈，给她擦着眼泪。

看着这个杀害过我一次的“杀人凶手”，我心中发凉的同时，又感到一丝释然。

“当然是去照顾病人了。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像妈妈这么好命，有个这么疼她爱她的好老公。”

爱到，就连自己的亲生女儿的性命都可以不顾。

门关上那一刻，我只觉得如释重负。

这一次，我要为了自己，活下去。

3

搬家目的地是公司附近的一处公寓。

这几年，我为了给爸妈更好的生活，一直拼了命地工作。

去年终于得了年终奖，是公司附近的一套公寓。

可当我满心欢喜地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妈妈，她却板着脸将我骂了一顿。

“你小姨家的表弟明年要上学了，都还没有城里的房子呢。咱们家又不是没房，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自私！明天就给你小姨打电话，叫他们搬进去住！”

后来是我威胁她，要是将房子让给别人住便主动放弃奖励名额，这才作罢。

想不到，此时此刻，它却成了我最佳的避风港。

公司一直续缴着水电费，方便了我直接入住。

我的房子在十六楼，是一个很安全的位置。

丧尸行动力不强，一般情况下不会出现在这么高的楼层。

而且这栋楼是新楼，入住率不高，我周围几户都是空关着，更是加大了安全性。

借着找物业拿钥匙和门卡的机会，我顺口打听了我那一层的入住情况。

一层共六户，除了我，只有一户人家有人入住。

而那家的房子是儿女买给老人养老的，只有一位年迈的老人独居。

基本可以断定，危险系数为零。

经过我的观察，这里进小区和使用电梯都需要刷卡。

且每层业主的电梯卡只能刷到特定楼层。

这也就意味着，很难有丧尸能够直接闯入我所在的楼层。

而如果他们出现在临近楼层，必定会发出声音，给我留有准备的时间。

新楼的入住户最近常有搬家，即使我大包小包也不会引起周围人的注意。

将东西全部安放妥当，我一刻不敢歇地找来开锁师傅，将原本的指纹密码锁换成了最原始的钥匙锁，还找了两家不同的公司多安了两层防盗门。

指纹锁可能出现识别不灵的情况，导致我被锁门外，也可能错将他人放进屋内。

我要想尽一切办法避免任意一点风险。

安装赠送了两条锁链、防盗链和阻门器，我分别安在了两个消防通道口。

同时，我找了一家上门家政服务，将屋子从里到外收拾了一遍。

等到一切结束，天已经微微擦黑。

我出了门，先象征性带了些东西，敲了另一户的门。

开门的果然是个老奶奶，看起来已经有八十多。

走路不稳，耳朵和眼神都不太好。

老人显然孤独了很久，热情地拉着我聊天。

经过确认，她确实独自一人居住，女儿儿子都在外地工作，很少回来。

将带去的水果放下，我想了想，又回家搬了几箱速食粥和冲泡汤给她。

并嘱咐她，最近的半个月，无论外面发生什么，都不要出门。

这样一来能保障她的安全，二来也能确保我自己的安全。

离开她家后，我又去周边逛了一圈，熟悉地形的同时买了些蔬菜。

我两天前就置办好的冰柜中已经储有充足的肉类和水果。

速食品也已经准备了几十箱。

矿泉水更是已经堆满了半个屋子。

平时，我有露营的爱好。

所以家里备有很多野外应急用品，比如太阳能发电机、强光手电和卡式炉。

这些东西在短时间内不容易买到，为我的生存提供了极大的优势。

我按照备忘录中的清单再次筛查，确保无一遗漏。

电视上已经开始播报晚间新闻。

大规模无差别咬人事件仍在发酵，一天内已经造成四十余人死亡，百余人受伤。

我知道，在今晚，那些被运至医院太平间的“尸体”会全部复活。

而那些处理完伤口回到家的伤者，将会是丧尸病毒迅速蔓延的根本原因。

丧尸危机爆发的第一站就是中心医院。

虽然上一世已经经历过一次，可如今，我还是控制不住的紧张。

胃部抽搐着，完全感受不到饥饿。

十六层视野开阔，我走到窗边，向下看去。

小区有两个门，四栋楼八个单元呈现井字排列。

单元门全部面朝着小区中央的花园，这也就意味着，所有人进出小区都需要经过一片公共区域。

只要我注意观察进出小区的人员，就可以较为准确地掌握小区里丧尸爆发的程度。

这时，我的手机响了。

是业主群里有人发言。

1-1-504：“大家看新闻了吗？最近的咬人事件，我怎么觉得……”

这话将尽未尽。

很快，群里有人回应。

“可能是我阴谋论了，但我怎么感觉，这不像是什么传染病。”

“你们是不是想说，丧尸？”

“其实……我也觉得。”

1-1-302：“我看你们是太闲了，二十一世纪了，居然还有人相信这世界上有丧尸？”

1-1-302：“不过是某种动物身上携带的未知病毒罢了，大惊小怪。”

很快有人反问：“你怎么知道？”

302那人语气很得意：“我老公就在中心医院工作，我当然了解内幕了！”

此话一出，群里再没人发言。

犹豫再三，我还是在群里发了一条消息。

“我看这事没那么简单，否则流言漫天，为什么没有专业人士出来辟谣，而是一味打压舆论呢？总之小心为妙，大家最近都尽量少出门吧。”

我的话得到了很多人的赞同。

“我赞同，小心一点总是没错。”

“不管是什么丧尸还是病毒，咱们都躲着点吧。”

我刚刚松了口气。

这时，我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小语，你住哪栋啊？我在你楼下！”

4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不耐烦的吵闹。

“妈，她到底什么时候下来接我们啊，累死了！”

我瞬间认出，那是我小姨和表弟的声音。

从窗户向外看去，果然有两个人影正站在花园中四处张望。

没有回答，我直接挂断了电话，打给了我妈。

“是你把我房子的地址告诉表弟他们的吧？”

电话那边，妈妈的语气理所当然：“是啊。他们大老远跑来不容易，你一定好好接待人家！”

我气到双手颤抖：“那你怎么不自己招待？”

那边的声音换成了我爸：“怎么跟你妈妈说话的？我们俩这么大岁数了，你还让我们去招待？早知道，我还不如不养你！”

背景音中，我妈又嘀咕起她的经典台词。

“我这不也是好心吗……”

我深吸一口气，看向天边，最后一丝阳光即将被黑暗吞没。

从小到大，我没有感受到过任何一丝来自父母的偏爱。

小时候，妈妈总是任由别的小朋友抢走我的玩具，又责备我说：“怎么这么小气？一个玩具而已，给人家玩又能怎么样！”

上学以后，我因为成绩优异被老师当众表扬。

妈妈却撕烂了我的试卷，揪着我的耳朵骂我：“真不懂事！这么爱出风头做什么？你知不知道那些学习不好的孩子会因为你被骂，你怎么就学不会为别人着想呢！”

而我的爸爸，为了与妈妈过结婚纪念日，将只有四岁的我独自留在幼儿园直至深夜。

我哭到抽搐，他却只有轻飘飘一句：“哭什么，这不是没事吗？”

我曾经交的男朋友，第一次来我家时帮我妈洗碗，不小心碰到了我妈的手。

我爸非说他是心怀不轨，将人打了一顿，又强迫我跟他分手。

这些年，我似乎渐渐习惯了，不被爱是什么滋味。

以至于，上一世，被他亲手推向丧尸堆，也并不意外。

这样的父母，没有也罢。

“我告诉你们，你们自己惹来的麻烦，自己收场。从今以后，我跟你们再也没关系。”

5

我给保安打了电话，告诉他楼下有两个不是小区业主的可疑人士。

很快，花园中一阵大声争吵。

之后，表弟和保安扭打在一起，又很快被制服。

两个人都被赶出了小区门。

电话一个接一个地打来，我直接将她拉入了黑名单。

天彻底黑了。

我打开业主群，时刻关注着消息。

很快，有消息弹出。

“我老公今天受伤了，我怎么感觉，他好像不太对劲？”

“群里还有没有其他伤者？有没有跟我家类似的情况？”

“中心医院的电话打不通了！怎么办？”

那人情绪越来越急躁，还发出了一个视频。

画面中，男人手臂伤口处已经长出腐肉，正半弯着腰不住嘶吼着，很是痛苦骇人。

小区里竟然就有伤者，蔓延速度比我预想中快了很多。

但好在，他并不住在我住的一单元，而是在对面的六单元。

我悄悄出了门，将两处消防通道门上的阻门器和防盗链都安好，又轻手轻脚地回了房间。

我将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听着。

在我之后，楼下楼上也陆续传来开门声，大概是有人按捺不住，出来查看情况了。

而之前在业主群里求助的女人，再也没有了动静。

闪电划破天边的乌云。

紧接着是低沉的雷声，混杂着远处传来的微弱的尖叫声，还有已经不属于人类的嘶吼声。

周围住户全部窗帘紧闭。

但我知道，一层层厚重窗帘背后，正有着数百双和我一样正暗中观察的眼睛。

雨滴落下来，在窗上划出水痕。

模糊中，对面某扇窗户被打开，一个女人探出半个身子，撕心裂肺地喊着。

不到两秒，她像是从身后被什么东西拖了进去。

血肉迸溅出来，又立刻被大雨冲刷得无影无踪。

电视机在我身后响着，被无限延长的新闻节目不断更新着伤亡人数。

然后，一阵混乱，主持人突然神色惊恐地看向一个方向。

节目戛然而止。

紧接着换成了一部轻松搞笑的电视剧。

我打开手机，所有群聊消息中，众人争先恐后打着问号。

还有很多人，不知从哪句话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从工作群里我得知，城东和城北的情况更为糟糕，我所处的城西情况还算好的。

但我知道，真正的爆发还远远不止于此。

要活下去，还有很长的路。

我强迫自己吃了顿简单的晚饭，就回到卧室躺下。

走廊里不断有奔跑声响起，大概是终于有人反应过来要去囤货了。

我闭上眼，睡了个好觉。

6

天蒙蒙亮时，一声尖利的惨叫将我吵醒。

我来到客厅，向外看去。

不过一夜，小区中原本的安谧氛围已经成了死寂。

我打开电视，屏幕只有一片雪花。

被切断信息来源是末世中最可怕的事，但还好，我早就准备好了收音机。

我认真调试着频道，直到微弱的声音传出。

“……初步判断为丧尸病毒，政府已派出多支部队，分头对情况实施控制。请各位市民不要惊慌，务必紧闭门窗，等待救援……”

伤亡人数已经不再被统计，但我知道，爸妈住的小区人员密集，周围大型超市和菜市场多，情况必定比我这里更加糟糕。

果不其然，我刚吃过早饭，电话就响了起来。

妈妈哭得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小语啊，你总不能真的不管我们吧？你是我们的亲生女儿啊！”

我冷笑一声：“是不是只有在我有利用价值的时候，你才会觉得我是你们的女儿？”

“你说你自己心地善良、为人大方，而我自私自利、阴暗恶毒，又何必来找我呢？你帮助过的人那么多，总有人愿意帮你的。”

“小语，妈妈真的知道错了！那些人根本不愿意帮我和你爸，就连一点菜都不愿意给！小语，你难道真忍心看我和你爸活生生饿死吗？”

思索几秒后，我为难道：“既然这样，你们自己过来拿吧。毕竟，你们是我的爸妈。”

爸爸夺过手机大吼：“外面全是那恶心人的东西，你现在叫我和你妈出去，这不是叫我们去死吗？”

我笑了。

爸爸啊，果然，你还是这么自大。

“那就没有办法了，这可不是我不给。”

说完，我立刻挂断电话。

端着一碗水果，我望向窗外。

有人为了一瓶矿泉水大打出手，也有人直接闯入别人家中。

上一世，我早早明白了一个道理。

末世之中，比怪物更可怕的，永远是人心。

7

三天过后，爸妈出现在了小区楼下。

他们的身后，还跟着小姨和表弟两个人。

我早就想到，妈妈一定改不掉她那圣母心泛滥的毛病。

我给她打去电话：“你们为什么还带着他们两个人？我可从来没说过，我要帮他们。”

妈妈的语气很是心虚：“小语，大家都是亲戚，别说这么见外的话。反正你东西那么多，分出来点又不会怎么样。对了，你人呢？怎么还没下来接我们啊。”

“我什么时候说要见你们了？我明明只说，叫你们过来拿东西。”

“我已经把物资放在花坛里了，可惜，只有两人份。你们只能自己分了。”

电话那头，小姨的声音瞬间大起来。

"什么？大姐，我带着儿子冒着生命危险跟你过来，你这是耍我们玩吗？既然只有两人份，那就留给我和我儿子吧！"

爸爸立刻回怼：“凭什么？这是我女儿留给我的，你要点脸吧！”

小姨不甘示弱：“大姐最善良了，她肯定不会吃独食的！大姐你自己说，你是不是也想把这物资留给我们？”

表弟在一边颐指气使：“大姨，赶紧把东西找出来吧，我都快饿死了！”

三个人都沉默下来，等着我妈开口。

妈妈嗫嚅着半天说不出话来。

最后，她小声嘀咕：“老公，要不就给他们吧，这孩子多可怜啊……”

妈妈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声清脆的巴掌声打断。

竟然是我爸。

曾经我妈切菜时剐蹭破点皮他都要心疼得红眼，如今却是直接将巴掌甩在了我妈脸上。

原来所谓忠贞不渝的爱情也不过如此。

原来，上一世他那样果决地舍命相救，不过因为，舍去的是我的命。

没有人想到，一向爱妻如命的他会做出这样的事。

一时间三个人都愣在原地。

趁此机会，爸爸动作敏捷地扑向花坛，如贪婪的猛兽般翻找起来。

电话中，妈妈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

“你居然打我？”

爸爸头也没回：“那又怎么样？要不是你这个败家娘们非要把这两个累赘给接到家里来，吃我们的喝我们的，我至于这么对你吗？这可怪不得我！”

似乎找到了什么，爸爸身形一顿。

下一秒，灌木丛中窜出一个身影，朝他扑去。

那个丧尸已经完全看不出人形，走路的姿势狰狞又可怖。

听筒中传来此起彼伏的尖叫，混杂着爸爸的求救声。

仔细听，背景中还有着咀嚼和撕咬的声音。

妈妈最先反应过来，大声叫着表弟的名字：“小松！你快救救你姨父啊！你们不能见死不救啊！”

小姨和表弟的身影早已经退到了二百米开外。

妈妈崩溃地哭着：“我给了你们那么多吃的，你们怎么这么自私？！”

“大姨，都这时候了，当然是自己的命最重要了！”

“大姐，你这么说就不对了。那些东西是你自愿给的，又不是我们管你要的，你可不能道德绑架我们啊！”

两个人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快步跑开了。

“妈妈，现在你明白了吧。”

我挂断了电话。

妈妈的身影在原地踟蹰了一会，也决绝地转身跑走了。

爸爸的叫骂声逐渐骇人。

最后，与那些丧尸一样。

8

丧尸爆发后的一周，情况急剧恶化，水电全都停了。

晚上六点过后，整个小区都陷入一片漆黑。

一片寂静中，能听见拖在地上的沉重脚步，和用身体撞击墙壁或门板发出的闷响。

那段时间，我会每天抱一盘冷冻的水果，泡一碗喜欢口味的泡面，坐在窗前，看着夕阳一点点消失在地平线。

丧尸爆发后的一个月，水电恢复。

那天我为了庆祝，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

小时候，我曾无数次幻想过一个场景。

放学回家，妈妈会做好一桌热气腾腾的饭菜，爸爸接过我肩上沉重的书包。

他们会奖励我考了一百分，一家人围坐在桌前，其乐融融。

而如今，我独自坐在桌前举杯，却发现，其实我早已经不再向往那样的场景。

因为我会自己爱自己。

那天后不久，通讯信号中断，我再也没有了妈妈的消息。

我不是圣母，没办法做到原谅。

但我希望她能活着。

丧失爆发后的两个月，绝大部分幸存者弹尽粮绝。

有人冒着生命危险冲出房间，有人丢弃道德用菜刀破开了别人的房门。

哀求声每天都会响起，哪怕只是为了祈求一小碗米。

我这一层的消防通道门唯一一次被敲响，是一个憔悴的女人。

她怀中抱着一个几乎皮包骨的孩子，绝望地跪在门前，无助地哭喊。

这栋楼没有丧尸，但也没有人出来帮她。

我在门后捏紧了拳头，没有开门。

那天深夜，我小心地将几盒速食罐头放在了下一层安全通道的平台上。

在末世里，我从没想过做什么拯救苍生的圣母。

但我也不舍得放弃心底最后的人性。

跳动的心脏和滚烫的血液，是我与外面那些行尸走肉最本质的区别。

丧尸爆发后三个月，信号恢复。

电视中，新闻节目换了主持人，脸上扬着笑播报新闻。

“在多方共同努力下，我市大规模丧尸事件已经得到初步控制。近期，政府将派出直升机对幸存人员逐步展开救援。请各位居民留意最新消息，坚持到底。”

三天后的清晨，窗外传来巨大的桨叶声。

我跑到窗前，打开窗，抓住了直升机垂下的绳索。

粗粝的麻绳磨得手心生疼，我却从未如此真切地感受到生命的鲜活。

狭窄的机舱中，陌生人互相抱在一起，失声痛哭。

我被几双有力的手拉上去，身上被裹上毯子，怀里被塞满了食物和热水。

人群中，我看见一个苍老而熟悉的身影。

她瘦了一些，精神看上去还不错。

浑浊的双眼努力地看清我，无声地朝我说着“谢谢”

直升机刚要掉头离开，一个身影吸引了众人注意。

那人披散着头发，身上的衣物已经成了碎布条挂在身上。

正站在楼顶，拼命地朝天上挥着手。

驾驶员谨慎地降低了一点高度，仔细辨认那究竟是一个人还是丧尸。

看清那人的脸的瞬间，我心脏一紧。

显然，她也看见了我，情绪变得更加激动。

不住叫着：“小语，小语！”

那竟然是我妈，她还活着。

驾驶员降下绳索让她抓住，缓慢向上收。

变故发生在一瞬间。

有两个人影从屋顶的水箱中爬出来，飞快地跑过来，死死拽住了绳索下端。

小姨和表弟都满身狼狈，身上和手上全是血渍。

不知是人的还是丧尸的。

他们死死扒在妈妈身上，大声喊着：“快接我们上去！磨蹭什么！”

机身瞬间不稳，驾驶员连忙调整了方向。

他为难地回头看了看，机舱内已经人挤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容纳得进表弟的身躯。

“女士，我们满员了，您二位等半小时后的那批吧。”

小姨自然是不干：“那凭什么？我们就要上这一批！你们这飞机这么大，怎么可能连两个人都塞不下！”

她说着就要向上爬。

直升机再次剧烈地摇晃起来。

驾驶员也急得大喊：“你们这样做会让机上所有人都有生命危险的！”

飞机上的幸存者也都不干了，有人破口大骂。

“你们俩别太自私了行吗？再这么闹下去，谁都别想活着走出去了！”

“快滚下去等下一批吧！别耽误时间了！”

小姨和表弟被骂得抬不起头来，松开了抓着绳子的手。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们放弃了的时候，小姨却伸出手狠狠抓住了妈妈脚腕。

她面色狰狞，眼神狠戾。

“既然只能上去一个人，那我先走，你在这跟小松等下一批吧。”

说完，她便拼命地将妈妈向下扯去。

“凭什么？明明是我先来的！”

妈妈的脚胡乱蹬着，声音颤抖。

“你不是最无私了吗？又怎么会介意把这个机会让给我呢？”

小姨又用这句话来堵妈妈的嘴。

可这次，妈妈没有再如她所愿。

“你做梦！无论如何，我都不可能再让着你！”

两人撕扯扭打在一起，互不相让。

直升机的高度缓缓上升。

眼看妈妈占了上风，几乎要爬进机舱。

小姨却露出了一抹诡异的笑容。

然后，她从身后死死抱住了妈妈，用全身的重量向后仰去。

“既然如此，那咱们就一起死吧。”

直升机离楼顶大概十米高。

此起彼伏的惊呼声中，两人一起重重地摔在了水泥地上。

鲜血如同烟花般炸开。

表弟呆愣地站在一旁，双目失神。

高度升高，地面的景象越来越模糊。

我将自己缩成一团裹在毯子里，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

像是有什么东西，被从我心里彻底抽离。

9

城市的发展速度快到我不能想象。

不过短短一个月，政府便已经完成了重建。

丧尸已经被彻底消灭。

研究人员发现了丧尸病毒抗体，安排所有幸存者接种了疫苗。

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我拎着行李回到了家。

我将速食品全部清理掉，又把整个屋子彻彻底底地清扫了一遍。

躺在松软的被子里，我睡了个好觉。

医院打来的电话吵醒了我。

他们告诉我，我妈没死。

坠落时，小姨因为垫在妈妈身下，多处粉碎性骨折，内脏破裂，当场死亡。

而妈妈伤势不重，只是因为磕到了后脑，变成了植物人。

我赶到病房，透过门玻璃，看见了她。

她躺在病床上，苍白而消瘦。

但好在，胸口仍有起伏。

医生说，她再次醒来的概率几乎为零，如今耗着也不过是白受罪。

询问我，是否要坚持治疗。

思考良久，我抖着手在放弃治疗同意书上签上了名字。

医生贴心地离开，为我们留下最后的独处时光。

站在病床前，我看着她，仿佛睡着一般，可眉头却无意识皱着。

“妈妈。”

我生涩地开口，叫出这个久违的称呼。

“如果有下辈子，还是自私一点吧。”

我轻轻地将氧气面罩从她脸上拿下来，用手指抚平她额头的皱纹。

监护仪上面的线条跳动几下后成了一条直线。

我转过身，没忍住红了眼。

10

妈妈的葬礼很简陋，出席的只有我一个。

我亲手将她放进挑选好的墓地中。

在生死的尽头，我还是原谅了她。

回家的路上，我看见路边有几个孩子围成一圈，在踢着什么。

我走近一些，才认出被他们围着欺负的人竟是表弟。

曾经跋扈不驯的表弟因为亲眼目睹小姨的惨死，受了刺激，成了个傻子。

他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似的，朝我咧嘴笑着。

我从钱包里拿出一百块钱，将几个小孩打发了。

表弟眼神亮起来，站起身想要跟着我。

我装作没看到，转身快步离开。

我的善良有限，仅此而已。

往后的日子，我只爱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