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东垣《内外伤辨惑论》提出“气伤脏乃病,脏病则形乃应,是五脏六腑真气皆不足也。惟阴火独旺,上乘阳分,故荣卫失守,诸病生焉。其中变化,皆由中气不足,乃能生发耳。”
传统理论认为,过敏性鼻炎(古称鼻鼽)的发病由肺脾肾三脏虚损,正气不足,腠理疏松,卫表不固,风寒、异气之邪乘袭所致,临床上多采用祛风宣肺、扶正固本为治则治法,然效果不佳,导致久治不愈。
笔者发现,该病之所以反复发作迁延不愈,许多患者的共同证候特点为脾胃虚损和火热夹杂,症状复杂多变,导致药不对症。
我们认为“阴火”理论较之传统的辨证方式,可以更全面地体现过敏性鼻炎复杂的病机,并借鉴“阴火”理论的治疗原则,采用补中升阳泻火法治疗过敏性鼻炎,取得良好疗效。

东垣认为“阴火”是因脾胃内伤所造成的,脾胃是人体气机升降的枢纽。脾以升清为健,胃以通降为顺。若脾胃受损、脾不升清,则气机不畅、郁而化火成上逆之象。
“阴火”的病机特点,在于气与火的关系失调。脾胃亏虚则元气不足,元气愈虚则“阴火”愈炽,“阴火”蚀气则元气愈虚。故曰“火与元气不两立,一胜则一负”。
故从气机升降的角度,头面为气机升降之转折点,若脾胃升降失调则清气不升,浊气不降而鼻窍失养且湿浊内生;气机不升,郁久化热,“阴火”上扰,故发为鼻鼽。
除鼻炎症状外,患者往往伴随明显的脾胃受损之象。加之小儿体秉少阳,阳常有余,患病后易从热化。故鼻鼽的病机除了虚、郁,还包含热为特征。因而我们认为围绕脾胃虚损及火热亢盛所形成的气火失调是鼻鼽反复不愈的核心病机。
临床上鼻鼽因脾胃受损而起病,因气火失调而缠绵日久者,屡见不鲜。
基于过敏性鼻炎气火失调的病机特点,我们借鉴李东垣“阴火”病的治法“惟当以辛甘温之剂,补其中而升其阳,甘寒以泻其火则愈矣”,围绕补中、升阳、泻火三法,补清兼施、对立统一,从而恢复气火的平衡”“。
故遵循李东垣所提出的“以辛甘温之剂,补其中而升其阳,苦寒以泻其火”的治疗原则。通过补中以扶正固本,充盈元气,鼻有所养;通过泻火以清散火热之邪,鼻窍得安;通过升阳以升发清阳、复运气机、发散郁滞。以下为解阴火三法。

脾胃受损,鼻失所养,发为鼻鼽;气机不升,郁久化热,“阴火”上扰,从而表现出以郁热为主的阴火鼻鼽。气机壅塞,则鼻塞不通;郁热煎熬津液则鼻涕黄白。
《素问玄机原病式》曰“鼻为肺窍,痒为火化……发于鼻而痒则嚏”,故郁热重者伴见鼻痒眼痒难耐、喷嚏频作。除了鼻炎症状外,常伴随目下暗斑、面色萎黄、食少纳呆等脾胃气虚之症。脾胃受损,中遏热伏,鼻窍不通,宜开宜散,宜补宜清。
《素问·藏气法时论篇》曰“脾欲缓,急食甘以缓之,用苦泻之,甘补之”。以甘平、甘温之品补益脾胃,如黄芪、人参、白术。黄芪性甘温,有补气健脾、升阳举陷之功;人参性甘苦温,大补元气、补益肺脾;白术性甘苦温,益气健脾、燥湿利水。
《素问·六元正纪大论篇》曰“火郁发之”。以柴胡、升麻、白芷、羌活等上行之药,升发脾阳,使脾土之郁遏得以发越。以甘寒、苦寒之药从权施治,桑白皮、金银花清解郁热。全方散中有守,补中有清,中气升而郁火散,元气补而邪火清。
脾主四肢肌肉,若气机郁滞化火症见身热、四肢发热、口渴、口唇红者,可予黄芩、黄连、石膏以清泻脾胃伏火。

脾胃气虚,水湿内停,郁结成热,湿热内生,壅塞鼻窍从而表现出以湿热为主的阴火鼻鼽。湿热上阻于鼻窍可见鼻塞鼻黏膜肿胀明显、涕稠量多。
清晨阳气渐聚,气郁得通,湿热得化,故浊涕转清、涕流不止;晚间阳气渐伏,气又郁滞,湿热复凝而见鼻塞加重,鼻涕色黄黏稠量多。湿性黏滞,赖脾以运化,一味补中恐致气郁更甚,故合运脾、升阳之法恢复脾胃生机。
《本草崇原》曰“凡欲补脾,则用白术,凡欲运脾,则用苍术”。临证之时以苍、白二术同用,一补一运,相得益彰。苍术性味微苦,醒脾助运,开郁化湿,是运脾之要药。再以柴胡、葛根、白芷、防风升阳除湿,黄芪、党参补脾胃之虚防止湿浊内生。
湿与热合,蒸蒸不化,胶着于鼻窍,以石菖蒲芳香化浊通窍;以滑石清热利湿通窍,引湿热从小便出。湿去脾升,阴火不致上冲。
若湿热上蒙头痛甚者,可予川芎、菊花、蔓荆子以清利上焦;若鼻涕黄绿、脾气急躁、口苦咽干、耳鸣耳痛者,可予黄芩、栀子、龙胆草以清肝胆湿热;若脾不升清,内湿重浊,症见乏力、大便溏黏、汗多者,可予茯苓、猪苓、泽泻以淡渗利湿;若合并扁桃体红肿、腺样体肥大者,可予夏枯草、蒲公英、丝瓜络以清热散结、消肿化瘀。

脾胃虚弱,气化不利,津液不足,水不制火,鼻窍失润从而表现出以燥热为主的阴火鼻鼽。
脾胃对津液有吸收和输布的作用。脾胃受损津液不生则鼻窍失润,症见鼻干、鼻痛,鼻黏膜充血糜烂;津液输布失常则水饮停聚成清涕,或咳吐白色泡沫痰。既可见鼻干出血又可见鼻流清涕,于脾不生津中又包含津布失常。
燥从火化,灼伤血络,则鼻窍出血反复。舌质水滑兼有裂纹。燥者,津液失润也。然失润之燥,又分两途。
一是脾胃受损,无以生津,窍失所润。《素问·至真要大论篇》云“燥者濡之”。临证之时以黄精、麦冬补气养阴以滋中土生津液,五味子生津固涩以补水之上源,墨旱莲滋阴凉血、主入肝肾以养先天之阴。
二是气化不及,津布失常,饮停成涕。当法《金匮要略》“病痰饮者,当以温药合之”。以白术、茯苓、辛夷、白芷健脾化气、行水通窍,仿苓桂术甘之意,引药人经达鼻窍。
全方于养液剂中,参以辛润,开窍豁痰,辛润又能行水去湿,从而达到津生饮化,阴火自消的作用。
综上,李东垣“阴火”理论发前人所未发,义理精深。脾气下流是为清阳当升不升,阴火上冲是浊阴当降不降,中焦气机失调可变生诸症,只有升清降浊才可能恢复中焦气机升降之常,甘温除热类方剂后世运用屡获奇效,同样适用于过敏性鼻炎患者,补其中,升其阳,甘寒以泻其火则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