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历史小说《问道无常之我命由我不由天》第四卷:悟道
第九十三章 行证如斯前文链接:第四卷第九十二章
看到杜大成仍然是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头,邱处机不由皱眉道: “你怎么还是这么不明白呢!重阳会本是传道之所,它能够发展起来,在于民众人心的皈依!在于对人心的教化引导,所凭借的并非蛮横的武力,更不是与朝廷的直面抗衡!”
邱处机慢慢说着,这正是他一路苦思的结果: “朝廷本是民之天,我们不能有所特例!”
“这么说来,师叔的意思是,如果官府前来遣返,我们就只有遵命而行?”吕道安问道, “可是,真要那样的话,重阳会恐怕真的很难支撑下去!难道就让它毁于一旦吗?”
一时,吕道安既不解,又不满。
“天生天杀,本来是自然之理。”邱处机沉默良久,才缓缓地说道, “师兄若在此处,定然也是如此处置。”
“啊,这样处置……”听到邱处机这么说,杜大成不由身子沉沉地坠向身后的椅子,“师叔,这样的处置您怎么会甘心?”
“甘心,死心,灰心,我又何曾没有都体会过?正所谓是‘寂无所寂’之处……”邱处机兀自仰头看向窗外,目光极其深远,吕道安和杜大成都苦闷地在原地低头不语。
杜大成到底是少年心性,低头良久之后,觉得师叔的沉默实在是透着无边的神奇,于是又悄悄抬起头来,顺着师叔的目光向远处看去。
他极目远望许久,可是除了亮白的月光和灰暗的天空之外,什么都没有看到。虽然对师叔的决定十分不解,不过他知道师叔一旦下定决心,自己再也无法更改。
沉默片刻之后,杜大成心里突然发狠般地想道: “哼,让我走我便走!大不了我在半路上找个地方住下来,不管怎样也绝不能让官府的人得逞!”
这样一想,杜大成也就不再和邱处机争辩,又坐了片刻后就回自己住的庵堂去了。
吕道安刚开始非常支持杜大成的做法:有这样一支军队在此驻扎,他们还怕什么官府的人?可是及至听邱处机一点点将形势分析开来,他又觉得师叔的做法尤见高明。
“师叔的见解到底更高一筹!”吕道安想道, “‘天生天杀’这话我们讲过多次,原本是最顺乎自然的做法,只是事一关己,我倒先乱了分寸!重阳会之存在,原本就是为了弘扬道法,若是凭借武力得以生存,倒是无形中削减了永久传扬的根基!”
想通这些后,吕道安不由在心中暗自赞叹: “师叔什么时候就已经悟到了这一层?当真是以行证道,倒是更合于‘道’的做法!”
这样想着,杜大成离开庵堂时,吕道安就没有随着离开,而是顺着邱处机的目光向远处望去,慢慢地、深长地望去。
一时目光所及,净明浩宇,朗朗长空,心思不由随之澄明,再无过多的疑虑与慌惧。
吕道安只觉得心头轻轻一震,倒好像是什么关窍突然洞开了一样。
第二天早上,杜大成索性连师叔的面都没有再见一次,带着人马就准备离开。
“怎么,你这就要走啊?”看到杜大成在院子里整顿人马,宜迟不由奇怪地问道: “你原来不是说要在重阳会住一阵子,保护重阳会安全吗?怎么这么快就变卦了?”
“哼!”杜大成远远地看了一眼邱处机住的庵堂,哼了一声,又拉长声音说道: “师叔他老人家神通广大,哪里需要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在这里保护?我呀,还是能跑多远就跑多远吧!”
宜迟看杜大成神情不悦,自己虽然大惑不解,不过却仍然抱着息事宁人的态度说道: “大成,你看咱这里都是手无寸铁的道士,人再多也就都是老百姓。真要是像你说的那样官府来人搜查,你若不在,我们只能像以前那样好言好语地应对,人家说怎样就怎样了!你在这儿嘛,师兄我这心里还更踏实些。你就再多住些日子又能怎样?”
这时吕道安走了过来,他看杜大成已经装束整齐,兵士们也都是整装待发的样子,不由轻轻把宜迟一拉,说道: “这是师叔的安排,我们不宜多说!”
“师叔怎么打算的?”宜迟一愣,问道。
这几天,宜迟和杜大成手下的士兵混熟了,觉得这些人多数通情达理,对自己也都礼敬有加,倒实在是改观了之前对军士的印象,所以一听说他们要走,却有些舍不得,看着几个混熟的军士到自己跟前拱手告别,他不由喃喃说道: “这就要走了吗?再见,再见!记得有空再来啊!”
吕道安看着宜迟的样子,不由笑道: “宜迟,你这也不大像出家的样子啊!”
“出家不出家却又怎的,我平时本来就是烟火之中修行,从来都不是独修苦练!怎么,有这样的人情味师兄也容不得吗?”宜迟看杜大成带兵离去,一时竟有些伤感,所以从来都不顶撞师兄的他不由半真半假地反驳了几句。
吕道安听宜迟这样说,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之处,经过昨天听师叔一席话,再随师叔伫立远望,那一刹那之后,他的内心不知不觉间发生了很大变化,仿佛内心深处更为宽广,无事不容,无理不通,一时竟好似通畅了许多。
“烟火之中修行?这实在是不错!”吕道安微微一笑,说道。
这时,杜大成站在不远处对吕道安和宜迟抱拳拱手: “二位师兄,我走了!”说完翻身上马,连头都没回,兀自骑着马跑远了。
“这小子,怎么突然这么绝情!”宜迟看杜大成连头都不回的样子,不由稍稍一怔: “咦,现在这真的是翅膀硬了吗?我这还有很多话要嘱咐他呢,他怎么连这点儿时间都不留给我?”
吕道安看宜迟自言自语说个不停,不由轻轻摇摇头。
重阳会中此时归来的弟子人少,杜大成带上人马一走,院子里立时冷清不少。看着被战马践踏得略显凌乱的院子,吕道安无人可派,只好拿起一把扫帚,兀自扫了起来。
杜大成一路急奔出两三里地,这才缓缓勒住缰绳。他回头看看,已经看不到重阳会的影子,于是翻身下马,命令军士寻找地方准备露营扎寨。
“杜大人,我们不是回驻地吗?”杜大成手下一个军士问道,他记得清清楚楚,杜大成当时在重阳会院子里说要回凤翔府。
“先不回。”杜大成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先在此驻扎些日子。”
刚刚在重阳会临走之时,杜大成一眼都不看吕道安和宜迟两位师兄,可是此时隔得远了,他两眼望向重阳会的方向,满心惦念的却都是众位师兄的安危,所以和军士说话时显得心不在焉。
那军士环顾四周,见这个地方虽然处于山坳之处,山风吹不过来,露营不必受风吹之苦;不过山中积雪尚未融化,士兵们总免不了要忍受天寒地冻之苦,不由就有些犹豫。
这个军士平时和杜大成比较亲近,年龄比杜大成略大,一向虑事周到,深得杜大成的信任,所以此时他大着胆子靠近杜大成说道: “杜大人,这冰天雪地的,又不是军情紧急,平白地让兄弟们在这里餐风饮雪……”
说到这儿,他却停住不说了,只是端详着杜大成阴晴不定的脸色,不确定后面的话说还是不说。这个小杜大人虽然平时为人谦和,不过想起当初他在比武场上的威武呼喝,那是令很多人为之胆寒的。
听那军士一提醒,杜大成不由回过神来。他转过身来环视四周,见此地虽然处于避风之处,地面也颇平整,如果不是寒冬时节扎营倒还可以承受,现在却显然不是扎营的好时候。再看一眼身后的数十名士兵,个个都睁大了眼睛,一脸热切、又颇信任地看着自己。
杜大成年龄不大,当然还做不到所谓爱兵如子,不过平时他却听多了这样的故事,对这些兵士有如兄弟一般。所以他心中不忍,犹豫一下对那军士说道: “那就再往前走走吧。”一面就自己牵了马向前走去,想找个合适的地方让士兵们藏起来。
杜大成一向体恤手下,此时既想不被师叔发现自己仍在附近,能按照之前的想法保护重阳会,还不让军士受苦,这对他来说未免就难了一些。
杜大成一路走一路想,眉头皱得紧紧的,却始终也没想出一个主意来。
那军士走在杜大成身边,看杜大成只是皱眉苦思,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心中想道: “不知道这个娃娃大人到底有什么心思,倒把自己愁成这个样子!”
走的时间久了,太阳升得老高,看看将近午时,杜大成仍然没想出个主意来,倒是走了一身汗。
这时候,队伍之中突然发出一声轻呼,原来有一群野山羊不知道被什么惊动了,突然从路旁的灌木丛中跑过来。
这几天,这些士兵吃素吃得说话都直冒青菜味儿,凭空都会幻想出鸡鸭鱼肉的味道来,更何况此时见了一群活蹦乱跳的山羊?一时脑子里早想象出红烧、清炖,不知道多少种羊肉的做法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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