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林梦洁,出生在1989年的秋天,老家在河北那片儿的一个小村子,现在我在省城当大学老师。说起来,我这农村娃能走到今天,全靠家中大伯一手拉扯大。没有大伯,我这辈子可能就得跟农田打交道了。
我们老林家,在村子里也算是个大家族,但到了父亲这一代,就只剩下两个儿子,大伯和我父亲。大伯小时候特别调皮,经常带着村里的孩子上树摘果,下河摸鱼。爷爷奶奶那时管不住他,只能任由他疯玩,常常摇头叹气,却又无可奈何。
直到有一天,大伯如往常一样,带着村里的孩子们去了后山,准备摘些野果子吃吃。当他们来到一棵果树下时,大伯一马当先爬了上去。等他爬到顶端时,那树丫不受力。大伯瞬间摔倒在地上,当时村里的孩子吓坏了。急忙跑回村里找爷爷奶奶。
爷爷奶奶听到消息后,立刻放下手中的活计,匆匆赶往后山。当他们看到大伯痛苦地躺在地上时,心里都咯噔了一下。立刻将他送往村里的诊所,但遗憾的是,大伯的右腿从此落下了终生残疾。
从那以后,大伯的笑容变得少了,每当他看着自己那条残疾的腿时,大伯常常这样自言自语:“如果我当时不那么调皮,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等大伯成年后,由于他个子不高、皮肤黑,再加上腿有残疾,导致他一直娶不上媳妇。爷爷奶奶看着大伯的情况,心里越来越着急。他们开始把心思放到父亲身上,希望他能早日成家立业,为我们家延续香火。
“你大哥现在这样,我们老林家的希望就都在你身上了。”爷爷常常对父亲说。父亲总是默默地点点头,他心里明白自己肩上的责任有多重。
母亲是亲戚介绍给父亲的,两人见面后,双方都看对眼了,一年后就成了亲。第二年我就出生了,接着我弟弟也来了。在我小时候,大伯总会带着拐棍帮我们干农活,尽管都是些轻松活,但干完就走,说什么也不肯留下吃饭。每年过年过节,我们去请他来吃饭,他也得我和弟弟去请才肯来。
父亲曾经不止一次劝大伯搬过来一起住,说他一个人住村西头太孤单了。大伯每次都笑笑,说一个人住自在。其实我们都知道,大伯是怕给我们添麻烦。
岁月流逝,在我九岁那年,爷爷奶奶相继去世。父亲发现种田只能维持一家温饱,存不下什么钱,便跟着村里人去了外地打工。可半年时间不到,一个噩耗传入了我们家。父亲在建筑工地上不小心从三楼摔下来,人就这么没了。
办完父亲的后事,没多久,母亲便带着弟弟改嫁了,我至今也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抛下我。那时家中就只剩下我和大伯两人。大伯跟我说:“小洁,别怕,还有大伯我在呢,我供你读书,养你长大。”
大伯腿不方便,干农活总比别人慢半拍。他总是早出晚归,一刻不停地忙活。他常常跟我说,要好好读书,走出农村,去大城市看看。那时候我就下定决心,一定要考上大学,让大伯过上好日子。
有一次开家长会,大伯最后一个到教室,同学们看到他那样,下课后都笑话我。班主任知道后,在课堂上跟同学们说:“林梦洁同学的大伯虽然腿有残疾,但他身残志坚,供林梦洁同学读书,就凭这一点,大家都不能嘲笑他。”从那以后,同学们再也不笑大伯了,我学习也更努力了。
大伯平时捡废品攒钱,给我买文具、新衣服。我读高中时,大伯的腿更不利索了,腰也弯了。周末我写完作业就帮他捡废品。大伯总是说:“捡废品又脏又累,但我要供你上大学,让你爸在九泉之下也能安心。”
大伯那时隔几天就带着我喜欢吃的东西来看我。那时候我开始有点爱面子了,不想让大伯来学校。大伯看出了我的心思,从那以后就把东西放在保安室,让我自己去拿。
我考上大学的那个夏天,阳光格外灿烂,大伯穿着他那件洗得发白的蓝色衣服,一手拿着我沉甸甸的录取通知书,一手牵着我,走在村里蜿蜒的小路上。每到一户人家,大伯总是先深深地鞠一躬,然后诚恳地说:“孩子考上了大学,家里条件有限,想请大家帮衬一把,日后一定一笔笔还清。”
“老林,你也真是的,不用这么客气,都是乡里乡亲的,帮衬一把没问题。”说着,村里的李婶拿着两百块钱交给了大伯。大伯眼眶微红:“李兰,您放心,我这把老骨头还能干几年活,定会还上的。”
就这样,一家又一家,我们带着满满的感激,凑齐了学费。大伯在回来的路上对我说:“小洁,记住,每一分钱都来之不易,你得好好学,将来报答这些好心人。”
大学四年,我几乎把所有课余时间都用在了学习和兼职上。每当夜深人静,宿舍熄灯后,我便借着走廊微弱的灯光,继续埋头苦读。放假时,我也从不回家,而是留在学校附近的餐馆打工,只为减轻大伯的负担。在我大三时,学费已经全部还完了。每当我要去还一户人家时,我都会带着礼物去他们家,感谢他们的帮助。
大学毕业后,我凭借优异的成绩和不懈的努力,留在了母校成为一名教师。拿到第一个月工资的那天,我迫不及待地跑回家,想要告诉大伯这个好消息,并接他来城里享福。
“大伯,我现在有能力了,您就跟我去城里吧,别再辛苦了。”我满怀期待地说。大伯却摆摆手,笑容中带着几分倔强:“城里我不习惯,再说我在村里挺好的,有地种,有老朋友,你放心。”
我拗不过他,只好每个月坚持寄钱回去,并打电话询问他的生活。大伯总是说:“别担心我,我身体硬朗着呢。倒是你,在外要照顾好自己。”
几年后,我结婚了,和老公在省城安了家。新房装修好的第一件事,就是商量接大伯来同住。可大伯依然拒绝了,他说:“城里的高楼大厦,我这把老骨头爬不动咯。”
今年春天,我带着儿子和老公回了趟老家,却发现家里空无一人。打听之下,才知道大伯已经住进了村里的养老院。养老院并不大,但干净整洁。当我找到大伯的房间时,他正一个人坐在床边,目光空洞地望着窗外。看到我们,大伯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喜,随即又转为歉意。
“大伯,跟我们回家吧。”我拉着大伯的手,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老公在一旁打趣道:“我们把车都开来了,打算来个‘绑架行动’,把您的余生都绑架到我们家去。”
大伯笑了,那是久违的、温暖的笑容,但随即又流露出几分犹豫:“真的不会给你们添麻烦吗?”我紧紧抱住大伯,泪光闪烁:“大伯,您这一辈子都在为我操劳,现在是我回报您的时候了。您就让我心里好受一些吧,跟我们一起生活吧。”
最终,大伯被我们的坚持所打动,同意了。现在,大伯成了我们家的一员,每天清晨,他都会开着那辆特意为他准备的三轮车,载着儿子去学校,周末还会带着小家伙去公园逛逛,享受着天伦之乐。
“姥爷,您看,这是我画的画,老师还夸我了呢!”儿子兴奋地展示着自己的作品。大伯笑得合不拢嘴,眼里闪烁着泪光,但那是幸福的泪光:“好孩子,真棒!”那一刻,我深深地感受到,家,不仅仅是一个居住的地方,更是心与心相连的港湾。大伯的晚年,因爱而温暖,因亲情而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