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客人(四爷和十三爷)递过来的银两,父亲说道:
江夏镇是康熙爷钦封的礼仪德化之地,你们都是远道而来、遇到困难的客人,必须全力相助,怎么能收钱呢?
硬是把四爷递过来的银两让了回去。
四爷见父亲态度坚决,只好作罢。
联想到后来父亲和我谈的那些话,我不由感叹,当时父亲讲这些,实在是太高明了。
试想,四爷和十三爷并不知道父亲已经知晓他们的身份。
父亲利用这个信息差,不仅把康熙皇帝捧到了至高无上的地位,又让四爷和十三爷两位皇子听了很舒服受用,给他们留下很好的印象。
我是真的感觉,父亲身上有太多值得我学习。
可惜,他老人家在的时候,我和他交流得太少了。
随后,我和阿兰分头忙碌起来。
我杀鸡、割肉,阿兰烧火、准备餐食。
父亲则陪着四爷、十三爷闲聊。
四爷一边喝着茶水,一边饶有兴趣地向父亲打听江夏镇的情况。
父亲把江夏镇的过往,对他们娓娓道来。
众所周知,江夏镇的“水”很“深”,刘八女和他的姐夫任伯安在这里作威作福这么多年,只手遮天,招惹他们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更何况,他们背后还有京城的皇阿哥撑腰。
可是 ,父亲并没有避讳那么多,把江夏镇林林总总,都一一提到了。
一向做事严谨、从不和陌生人多说话的父亲,此时却仿佛打开了话匣子,几乎要把自己知道的一切,和盘托出。
我和阿兰不住地暗示父亲,但是他不为所动。
现在回想这一切,那时候父亲似乎要把希望寄托在眼前的四爷、十三爷身上。
是什么希望呢?
简而言之,就是想改变当下的生存状态——为我和阿兰。
四爷和十三爷是皇阿哥,我们就算拿出全部家当招待他们,也只是泛泛之交,估计不会有太大作用。
但是,如果通过四爷,把江夏镇这暗无天日的状况,反映到朝廷那边,朝廷会不会再派一个像四爷一样的钦差,把江夏镇好好整顿一下呢?
虽然这个可能性并不大,但是父亲还是抱定了这最后的希望。
四爷听父亲讲了那么多,若有所思,脸色逐渐阴沉下来。
十三爷没有继续闲聊,而是去厨房帮阿兰生火做饭。
相比于江夏镇这令人心情沉重的话题,十三爷似乎对生火做饭更感兴趣。
结果,笨手笨脚的十三爷弄得厨房满是黑烟,被四爷数落了一通。
那时候的我,并没有过多留意这个细节,只是单纯地以为十三爷是个为人豪爽、乐于助人、没有架子的好哥们。
直到多年后,我才意识到,当时十三爷的心思,父亲猜到了、四爷也猜到了,阿兰或许也猜到了一些,唯独我啥也没看出来。
哎,我这感知细节的情商,实在太差了。
经过我和阿兰的精心准备,一顿热气腾腾的晚餐准备好了。
虽然没有大鱼大肉,但已经把我家里储备的食材全部用上了。
像杀鸡、蒸白面馒头,这些都是我们过节、过年时候,才会准备。
四爷和十三爷丝毫没有拘束,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随行人员一看四爷吃得这么香,也不再顾虑什么吃相。
估计是他们赶了一天路,真的饿坏了。
用完晚饭后,四爷和十三爷分别回房休息,其余随行人员,也进到各自房间。
我干了一天活,早就累坏了,也准备睡下。
没过多久,院子里传来很大动静,其中还有兵刃搏斗的声音。
我连忙赶过去。
实际情况,比我想像的还要糟糕。
原来,居然有人潜入了四爷的房间,躲在床箱底下,意图谋财害命。不过被四爷的随行人员发现了。
那俩小伙年纪不大,却挺机灵,不动声色地准备了开水,对那几个歹人当头浇了上去。
其余埋伏的人,拿着尖刀冲进房间,被随行人员不到几回合,就全部撂倒了。
至今回想起那个夜晚,我都心有余悸。
刘八女平日里纵容胡教头他们为非作歹,这次居然敢抢劫四爷。
如果四爷他们出了什么好歹,那就是谋害皇子加钦差,双重罪名。
我们整个江夏镇会遇到灭顶之灾。
我和父亲、阿兰赶过去时,四爷正一脸铁青看着地上的尸体。
待他看向我们的时候,眼神闪过寒光,有点吓人。
做了多年侍卫后的我,才明白,那个眼神,是只有经历过很多劫难、甚至生死考验的人,才能表露出来。
十三爷倒还是很和善。
他问我是否见过这些行凶的人。
我看了看,认出来他们是刘八女家的打手,平日里归胡教头管。
这次他们出动好几个人,还拿着尖刀,显然是想谋财害命。
我告诉十三爷,这伙人是给刘八女看护庄园的家丁。
但是,四爷眼神还是非常冷峻,令我不知所措。
我复盘了整个过程,瞬间明白其中的缘由。
我前脚把四爷他们带到这里,刘八女的家丁们后脚就追到这里,还非常精准地找到了四爷下榻的房间,提前潜入埋伏。
除非我们这边有人通风报信,也的确想不出更合理的解释了。
而偏偏此刻,旅店的马老板离奇地不见踪影,所有嫌疑都统统指向了我。
不过,十三阿哥并没有过多在意这些,还不住地安慰我和父亲、阿兰,让我们不要害怕,实在不行,还可以带我们一起走。
十三爷最后表这个态,是因为阿兰吗?我无法判断。
不过四爷却还是眉头紧锁,一言不发。
多年后,我再次回忆起这个场景,不难发现,其实这些个细节就已经注定了,十三爷是不适合做皇帝的。
十三爷太过心善,却缺少了最基本的戒备心和自我防护意识。
在他心目中,无论好人,还是恶人,他都可以原谅。哪怕冒犯过他,甚至坑害过他的人,他也不会去计较。
为了儿女情长,十三爷可以奋不顾身。
这样的十三爷,适合做朋友、哥们、兄弟,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但唯独不适合做皇帝。
皇帝,是要管理九州万方,处理数不尽的人和事。如果连最基本的严谨、缜密、警觉意识都不具备的话,他是管理不好这个国家的。
那些慈悲、谦让,会被别有用心的人所利用。
而一旦被儿女情长所羁绊,则会丧失了基本的判断能力。
反观四爷,在面对重大变故,永远都是出奇的警觉和冷静,这才是做大事必备的水准。
几年后,康熙爷废掉太子胤礽,准备另选新皇子做储君。
某次,我和他单独在花园里散步,康熙爷让我谈谈对十三爷的看法,要实话实说。
我是这么说的:
十三爷是个好人,但是不适合做皇帝。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