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陛下的结发妻子，却死在了他的封后大典上。
但皇后不是我，而是我的妹妹。
可笑，这个曾经对我海誓山盟的男人娶我，辱我，杀我全家，居然都只是为了娶我的妹妹。
1.
谢嘉平和沈璇大婚那天，太监来冷宫里告诉我让我一定要出席。
我听着围墙外的熙攘声，竭力控制住咳嗽，轻声应了句好。
“哟，娘娘还是照顾好身体，别撑不过今天了。”
太监睨着我，那副架势比我还像主子。
他说的没错，我久病未愈，沈璇一直阻拦太医给我医治，可能……我真的撑不过今天了。
可就算如此，我也要去谢嘉平和沈璇的大婚现场！
我与谢嘉平是少年夫妻，少时他冷漠不可近人，却唯独对我温柔相加。
我陷入爱河，借家中势力助他登了基。
当初，战场上，我不忍他受伤，替他挡了一刀。
那刀贯穿了我的小腹，太医诊断后无奈摇了摇头。
“娘娘日后恐怕子女……”
谢嘉平瞧着我的失落，当即暴躁至极，红着眼眶发火。
“治不好娇娇！你们全都给孤陪葬！”
随即他又轻柔的揽住我。
“娇娇，一定会治好的，我们一定会有孩子的。”
“那若是治不好呢？”
“治不好就治不好，娇娇，我只要你就够了。”
我心中十分感动，一个帝王说出这种话，他是极爱我的。
却没想到他变心变得如此之快，仅一年，他就抛弃了我要与我庶妹成亲。
我当时震惊，不解，一直深爱我的人，为何突然转身要纳我的庶妹进宫。
可他只是站在玉阶高台上，冰冷看我。
“莫要怪我，这帝位总要有人继承，要怪，只怪你不能生育！”
我心中说不出的酸涩，那一刻才知道，男人的诺言最是信不得。
冷宫里，我稍作打扮后，婢女莲花再次出现在我身后。
我此时正在试刀刃的锋利，见着她不由拧眉，质问。
“你来做什么？不是将你送出宫去了吗？”
她噗通跪下，哭诉道。
“娘娘，出嫁前奴是您的大丫鬟，出嫁后奴是您身边的大宫女，求您别赶奴走，奴害怕。”
刀很锋利，我只不过轻划了一下，手指就滴答滴答往下流着血。
“我给了你足以傍身的钱财，你怕什么？”
她颤抖着手拿布包裹住了我的手指，坚定道。
“奴怕黄泉路上小姐一个人害怕。娘娘，奴只愿死在小姐身边。”
我缓缓抬起眼，看她满脸担忧地望着我。
我轻扯了扯嘴角。
“好。”
她仔细为我包扎了手，看了看我凌乱的发髻，又忍着泪哽咽道。
“奴给娘娘梳妆吧。”
她手脚麻利的为我上了妆，又拿起了木梳。
我看着铜镜里的自己突然出声。
“莲花，要双环髻。”
双环髻，是我初见谢嘉平时盘的发髻。
2.
在冷宫内我就听见奏乐声，走近了看，果真声势浩大。
谢嘉平登基时也曾许诺过，要为我办一场盛大的婚礼，他说要以最高礼仪来娶我当皇后，要大摆三日宴席，要让天下都知道我嫁给了他。
那时的意气风发，如今还刻在我的心头。
今日这份殊荣依旧，只是皇后由我换做了沈璇。
死在着儿，倒也不亏。
“沈娇娇，你怎在这？”
不知何时，谢嘉平出现在了我的身后。
我欲行礼，但刚一张口就咳嗽了起来，嘴里再次带了腥甜。
谢嘉平后退半步，嫌恶地捂住口鼻。
“你害了病还来参加婚礼？”
我望着他的眼神，语气平淡。
“病早就害了，况且不是陛下让我来的吗？”
“孤未曾下此吩咐！沈娇娇，你这副模样莫要让孤的婚礼染上晦气，还不快滚回宫去！”
我直直盯着他，他眉若冰霜，眼中净是不耐。
曾何几时，这双眼也满含柔情的望着我。
“你这般看着孤做甚？你自己要死要活别在孤面前丢人现眼。”
我心中刺痛，垂下了眉眼，只叹物是人非。
“那可能是妹妹想让我来吧，陛下，我走了她会不开心的。”
他皱眉不语，我轻扯嘴角笑了一下。
笑我天真，笑我的爱错付，还笑我眼瞎识不清人才导致我沈府满门抄斩。
谢嘉平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僵硬开口。
“你没吃药？”
我摇了摇头。
“娇惯！药苦就不吃了？”
他怒斥着，我没搭话，因为我早就不觉得药苦了，无药可吃罢了。
而他不知怎地又发火，“别死在婚礼上。”
我看着他的背影出声。
“陛下，今日是你我成亲十载的日子，为何……要选在今日。”
他身躯一顿。
“阿璇怀孕了，选在今天她会高兴。”
原来如此。
可惜，我不会让他和沈璇得偿所愿。
毕竟，当初他上门迎娶我时，曾说过——“谢嘉平此生若负你，必不得好死！”
事实证明，他负我的，又何止是我对他的满腔爱恋。
当时我以为谢嘉平和沈璇在一起，就已经是对我最大的辜负。
可万万没想到！
后来，谢嘉平——他居然借口我父亲叛国，杀了我全家！
可笑我的父亲，一生忠勇，居然落得个如此下场！
更可笑的是——被灭门的沈家，唯独只留下沈璇，且谢嘉平并依旧护她如珠如宝。
我不解，当时我已经身处冷宫，不知道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直到沈璇一身宫装站在我面前，她一脚踩在我身前，扯住我的头发，笑容得意。
“姐姐，你莫要怪陛下灭了咱们沈家全门，谁让我往日在沈家时，只是个被欺辱的庶女，陛下想要为我报仇，总要找个理由的。”
谢嘉平，沈璇，既然你们负我，负沈家，那自当践行诺言要——不得好死！
3.
奏乐声中，我立在一旁一动不动，只是看着沈璇。
她以团扇遮脸，掩不住的明艳照人，她的脸上带着几分春风得意，身后乌泱泱地跟了一大群人。
直到沈璇经过我身边时，我动了。
我跟着她一起向谢嘉平走去。
她的头微微偏向我，冲我疑惑挑眉。
我回之灿烂一笑。
就在他们的手搭在一起时，我凄厉一哭。
“嘉平哥哥！”
沈璇的笑瞬间落了下来，眼睛警惕防备的盯着我。
谢嘉平拧眉望着我，并未说话。
我流着泪，一步一步走上去。
“嘉平哥哥，你可还记得，你曾答应过要给我一个盛大的婚礼。”
谢嘉平勃然大怒。
“你发什么疯？还不快把她弄下去！”
就在太监御林兵靠近我时，我再次出声。
“陛下，妾怀孕了，是您的血脉。”
身着喜服的两个人震惊不已。
谢嘉平瞪大眼睛。
“可是真的？”
沈璇接着他的话。
“陛下都半年未去姐姐宫里了……”
他是半年未来我宫里，但我每月都要被抬去两三回。
谢嘉平的爱和性，是分开的，虽不爱我了，但却对我的身体还有兴趣。
“他真的是陛下的孩子，妾祝愿陛下和妹妹幸福美满，白头偕老，但妾有个愿望，想让陛下抱抱我，就像我们初见那样，可以吗？”
第一次见到谢嘉平的时候，我在树上掏鸟蛋，结果一个不留神，失足摔进了谢嘉平的怀里，当时他揽我揽的紧，我挣扎了一下他才恍然大悟般松开手。
“小姐美若天仙，怪嘉平一时看愣了神，冒犯了。”
他直白的表达让我的脸火速烧红，连着心脏也扑通扑通的。
谢嘉平的视线直直落在我身上，我特意打扮成了与他初见时的模样，就是在赌，赌他对我还有一丝情义。
他松开了沈璇的手，冲着我张开了双臂。
我赌赢了。
我喜极而泣，冲着他奔跑过去。
身体落入他怀中的那一刻，我手中的匕首也刺入了他的胸膛。
“谢嘉平，我为报仇而来。”
也许是他太过震惊，一时之间竟忘了推开我，直到沈璇尖叫着出声，我被她大力推开，带着匕首滚下阶梯。
匍匐于地，我遥遥对着台阶上一脸恍惚的帝王露出了笑。
他伤心疑惑，眼眶居然发红。
从前他只有杀人杀红了眼的时候眼睛才会红。
“来人！将她压入大牢！”
沈璇愤怒嘶吼，脸上还带着不甘怨毒，她恨我毁了她的婚礼。
“等下……留条活命，孤要亲自问审。”
谢嘉平捂住伤口，气喘吁吁的说，听到此话，沈璇面目扭曲。
我死死盯着她，嘴角依然挂着笑，好妹妹，感谢我送给你的新婚贺礼吧。
……
大牢里。
老鼠从我的身边经过，我一动未动，这只鼠儿胆子越来越大，最后竟爬到了我的脚面上咬了我一口。
我一脚踹开它，笑了，好像谢嘉平。
初识谢嘉平的时候，他也像只老鼠一样藏到了我闺房内，我又惊又羞，最后看着他染血的肩膀心软了。
后来还亲自带他去见了我爹爹。
现在我再也见不到我爹爹了。
谢嘉平杀了他，杀了我的家人。
我不该，不该将他引入家门的，爹爹阿娘，阿兄，对不起。
等身上不再那么疼时，我站了起来。
沈璇谢嘉平不会放过我，与其让他们折辱我，不如我自己死去，还能留着一丝体面。
只可惜被我打晕在房间里的莲花，醒来后会不会哭的稀里哗啦。
我用尽全身力气撞向了墙壁，意识昏沉之际，我这一生如同走马观花一般在我脑海里放映了一遍。
最后，我的记忆顿了一顿，我又看见了谢嘉平，他站在那，脸上羞红紧张。
他看着我，满目深情：“娇娇，一生一世一双人，此生非你不娶。”
哎，终究还是对他留恋嘛？
我可真是没出息。
可是——
如果再来一次，我绝对会在和谢嘉平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杀了他。
最后我看到了阿娘温柔的笑。
“阿娘……你来接娇娇啦？”
4.
我死了。
但我的魂魄只能徘徊在尸体的附近，我并不能出了这个牢房。
人死后的世界，竟是这样子的吗？
看着窗外，天还没亮呢。
不知过了多久，匆忙脚步声穿来，沈璇气势汹汹的走进牢房，她身上还穿着凤冠霞帔，只是发髻稍乱，裙摆微脏。
“贱人！”
她怒喝，转身拿起皮鞭抽在了我尸身上，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怨毒之色。
“你怎么敢？你怎么敢破坏我的封后典礼？”
沈璇的眼里带了些许泪光，我心情甚好，看得出来，她很在意这场婚礼。
“你该死！你该死！”
她神色阴狠，手中鞭子疯狂的落在我身上。
我冷漠看着这一切。
她身后的太监神色犹豫，上前劝道。
“娘娘，你看沈娇娇……她怎么不动啊……”
沈璇拧起眉头，走上前踹了我一脚，我的尸体向后倒去，漏出了我被血染红的半张脸以及额上血肉模糊的伤口。
“啊—”
她尖叫着往后退了两步，太监上前来探我的鼻息，而后跪在了地上。
“娘娘——沈娇娇她……她死了！”
沈璇恢复了从容，高昂着头，嘴角微勾。
“死的好，终于没人再和我争抢了，今日之事，你们所有人都不准说出去！”
沈璇离开病房时，我的身体不受控制地跟了上去。
直到她走进了养心殿，我才意识到，我的魂魄只能跟在她的身边，不得超过她十米。
这真是……死了之后还不得解脱。
“陛下，你醒了？”
谢嘉平倚靠在床上，沈璇见到他后又惊又喜，连忙扑倒床前。
“你怎么还是这副打扮，成何体统？”
沈璇面色僵硬了一瞬，她的大丫鬟立刻上前解释。
“陛下有所不知，娘娘忧心陛下，一直守在陛下身边。”
“多嘴！”
沈璇皱眉训斥了一番，又含情脉脉看向谢嘉平。
他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有心了，沈娇娇呢？可曾求饶？”
听到谢嘉平喊我，我百无聊赖的倒挂在床上，头挡在他和沈璇之间。
“我在这～”
“未曾……姐姐怨恨陛下杀了她全家，还说陛下是……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