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明月夜
■刘永瑜
“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又近中秋，想起去年的中秋夜，我是在野外训练场上度过的。
山野上、训练场、中秋夜、明月光……这让初次参加野外训练任务的年轻卫勤队员们很是期待。
当天上午，野战医疗队刚刚进行了野外20公里徒步行军训练。爬山坡、越丘陵、过丛林、涉溪流，大家体力消耗很大。下午，大家又进行了战救技能全过程训练。傍晚时分，官兵终于迎来了休整的时间。
大家都盼着在这个中秋之夜能充分调整放松一下。我忍不住想，今夜，医疗队会不会安排一些娱乐活动呢？炊事班有没有为大家准备月饼和美味的晚饭呢？
很快，我们等来了一个“惊喜”。
医疗队田队长从指挥部回来，脸上挂着些许无奈的神情：“今夜组织救治训练，大家赶快吃饭。”晚饭的时间仅有半个小时。接下来，撤收、转场、开设新营地、组织战救训练……
“自古军旅多艰险，从来为武少安闲。”这个道理大家都明白。
时间紧急，不少队员草草扒拉几口饭，就一溜烟地跑回去准备。考核在即，谁也不敢有丝毫懈怠。
物资、装备、器材、药品一一清点、分类、装箱。野战医疗帐篷也要撤收装车，个人携带物品定车定位，生活物资、食品干粮也得打包带走……好一阵子忙活，每个卫勤队员都忙得脚步如飞，来回奔跑着搬运物资。
不经意间，圆圆的月亮从东面的山坡上悠然地露出了笑脸。皎洁的月光洒下来，身旁草木被月光渲染得晶莹剔透。远处的山峰，在月光映照下如同一幅浓墨重彩的画卷。四周的群山连绵起伏，既巍峨又静谧。月光将医疗队的营地照亮，装载物资器械时甚至用不着灯光照明。在城市里生活时间长了，我已许久没有见过这么美丽的月光了。
大家或背或扛，来往穿梭，挥汗如雨，争分夺秒地把大箱小包往车上装，无暇去欣赏这中秋的月色。
这边刚刚装载完毕，来不及喘口气，就接到了上级命令——野战医疗队立即向80公里外的预设地域转场机动。田队长打开地形图，发现行进路线比预想的要复杂。行进路线大多是曲折蜿蜒的山区林地和乡村道路，而且，夜间行军很容易误入岔路。来不及犹豫，他立即与参谋一起研究确定快速行军路线，迅速启动导航系统。很快满载各式装备、物资和器材的车队，呈一字长龙，在夜色中向目标地域疾驰。
途中，医疗队突然接到指令：“两架无人侦察机即将抵达你方行进路线上空，马上组织疏散隐蔽。”车队迅即结合地形特点化整为零，分组疏散、分头隐蔽，利用高大的树冠作天然掩护。各班组分头紧急向树林深处疏散，防止人体热源过分集中。医疗队还专门派队员攀登到山坡高处，从不同角度观察有无破绽，及时查漏补缺。
即便这样，我们的心里也一直在打鼓，今晚的月光实在明亮，这不是给无人侦察机“打灯笼”吗？很快，两架无人侦察机一闪一闪地飞过来，在周边上空盘旋了一阵子，我们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还好，无人侦察机没有停太久，很快朝远方飞去。险情解除，车队继续向目标地域疾驰而去。途中，车队又接连遭遇“道路塌方”、车辆“故障”、小股“敌人”袭扰等突发情况，大家见招拆招，一关一关向前冲。
医疗车队在山区腹地逶迤前行，红十字的标识若隐若现。行军途中，我坐在上下颠簸、左右摇摆的运输车里，感觉头有些晕，便侧着头，望向车外。银雾般的月光洒在大地上，让这片山林越发显得朦胧和寂静。
我想，头顶上的这轮明月，肯定也已把故乡的那个小山村照亮。年迈的父亲此时应该安静坐在小院里的藤椅上，旁边的小木桌上沏了一壶茉莉花茶。伴着月光，父亲偶尔品上一两口，篱笆小院里散发着淡淡的茶香。母亲也坐在月光下，膝盖上顶着一个有些年头的簸箕，里面放着小山似的花生。她一边和父亲聊着秋天的收成，一边手里“噼里啪啦”地剥着花生。我不知道，在父母的闲聊中，有没有提到千里之外的儿子呢？
到达目标地域，车辆刚一停稳，大家又开始“冲刺”。
卸载、整理物资、搭设帐篷、安装调试装备、摆放器材药品、开设各救治单元。这时，头上明亮的满月又为我们提供了方便。清辉洒下，照亮这片区域，我们的效率提高了一大截。很快，一所战地医院在荒野中拔地而起，在丛林迷彩网的遮盖下，与这片荒野浑然一体。
紧接着，一场“救治战”立即打响，各班组马上投入紧急“救治”。心肺复苏、骨折固定、野战手术……医疗队员们密切配合，各单元犹如高速运转的马达。
或许是为了检验医疗队的连续救治能力，上一批“伤员”还没有救治完毕，下一批“伤员”又被运送来了。医疗队员们顾不上休息，救治任务让大家一直高速运转，有的队员在5小时内一口气完成7台“手术”。虽然疲惫，但大家心里都明白，只有平时进行高强度的训练，战时才能更好地发挥作用。
考核中，几名年轻队员还有些手忙脚乱，老队员则显得从容自信。毕竟，他们经常参加训练和考核，经历的锤炼和检验相对比较多。
一夜鏖战，我们送完最后一批“伤员”，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时，天已经微微放亮，明月不知何时已经飘向西边的天空。我静静站在帐篷外，一手握着水壶，一手拿着月饼，尽管有些腰酸腿疼，身上软绵绵的，但是心里很放松，有一种如释重负的充实感。
苍穹之下，江山寥廓，淡淡的月光为远山披上了一层薄如蝉翼的轻纱，如梦如幻。一阵清凉的山风吹来，让我顿时心旷神怡。
（本文刊于2024年9月13日《解放军报》“长征副刊”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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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武炎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