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十三月

我十爷死了，死在春节前3天。听说被发现时，屋里黑灯瞎火，摸到床上，才发现人已经皮包骨头，奄奄一息，送到医院不到一天，人就没了。

村里人都说，死得太可怜。死前躺在床上动不了，一个礼拜都没人给送一口饭吃。屋里停电了，也没人给交电费。大冬天，屋里冷得像冰窖。没有一丝活物的气息。

我十爷就这样静悄悄地没了。辛苦一生，死前，他一定很痛苦，很难过，忍冻挨饿，无人问津。

可怜的是，他每月按时给老婆打1500块生活费，十年期间，从不落下一次。但直到他死在医院，他老婆也没有来看过他一眼。

Part 1

十爷现在的这个老婆是十婆病故后，续弦再娶的。外地人，人年轻，会打扮，也会说漂亮话。比十爷整整年轻了15岁。

十爷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祖祖辈辈都憨厚实诚，哪见过这么能说会道、还年轻漂亮的女人愿意跟他？所以，媒人刚才撮合见了一面，十爷一下子就被迷住了。非得在十婆入土不到3个月，就和那个女人办了婚礼。

三个孩子都反对，但拗不过十爷。十爷说，你们想多了，人家一个外地女人，不图咱钱，就图咱这地方好，八百里秦川埋皇上，风水宝地，无灾无难。图将来老了，有个依靠。

Part 2

反对归反对，大儿子已成家，分开过了。二儿子在外面打工，很少回来。女儿在外地念大学，一年寒暑假回来两次。家里平时就剩十爷一个老头子，没个女人给操持家务，一个人忙里忙外，怪可怜。

这个女人虽然不像十婆那么朴实勤快，但毕竟有个人知热知冷，照顾十爷。十爷的儿子们也就默认了。

十爷是个勤快人，虽说已经快60岁了，身子向来硬朗，连小病都很少生。他一直在周围打零工，不管是三伏酷暑，还是三九严寒，几乎没有间断过。钱挣了不少。

再加上几亩庄稼地，吃喝不愁，和现在这个老婆过得也算滋润。

没过两年，十爷就对这个后老婆十分信任。还把已故十婆分的一半拆迁款给了这个女人。打工挣得钱都让她管着。十爷只管在外边挣钱，感觉省心省力。

村子人都说，十爷是个有福的，老牛吃了嫩草。娶的这个媳妇年轻又漂亮。这几年，日子也过得舒心，十爷心里美滋滋的。

Part 3

可惜，好日子没过几年，这个老婆的儿子在省城成了家，生了儿子，要接她去看孙子。十爷也没有多想，就帮她收拾东西，被儿子接走了。

临走，十爷怕她去省城，花销大，钱不够用，把十婆的另一半拆迁款取了3万给她。让她有钱傍身，心里踏实。

儿子儿媳们都不同意，说十爷要是这样做，将来他老了，干不动活了，他们不会管他的。

俗话说，少年夫妻老来伴。十爷暗想，儿女们有儿女们的日子，如果跟儿女们一起过活，少不了整天看人脸色受人气，他将来还是得靠这个后老婆来管，毕竟她比他年轻得多。

他跟儿子闹僵了，还是把钱给了那个女人。

Part 4

没想到，那个女人一走，就是好几年，也不回来看一眼。每次打电话问，都说他很想念十爷，想念这里的家。就是孙子还小，走不开，等孙子大一些了，她就回来了。

时间长了，十爷有时想她了，就带上很多土产，搭五个小时的车，去省城看一看。

那个女人和她儿子一家住在租的小两室里，地方不宽展，吃穿用度也都节俭。十爷看了，怕她受苦，就给塞些零花钱。

但这个女人说，儿媳心里不高兴他来，让他以后不要再来了。她再带一带孙子，很快就能回去团圆了。十爷也就没有再坚持。

但十爷对这个女人，真的长情。也许是这几年村子拆迁，分了些钱，加上年轻时，和十婆省吃俭用，也攒了不少，手上宽裕了。儿女大了，各自成家，十婆也不在了。他一个人孤寂，觉得亲情重要了吧。

这个女人一走就是十年，十爷又恢复到单身汉的生活。一个人零零散散打工，忙了屋里忙外头。一个农村老汉，也花不了啥钱。十年间，十爷虽然没再去看她，心里却一直惦记着。一直按月给那个女人打生活费，没有间断过。

Part 5

其实，去年十爷就感觉身体不舒服，整天咳嗽不见好。去医院检查，医生让他不要再抽烟，说肺上的毛病，烟熏得全黑了。需要做手术，而且必须戒烟。

十爷哪肯听，他觉得抽了一辈子烟，也没见有啥事。只当是医生小题大做，也自然不听儿女的劝，怕手术花钱太多。一辈子节俭惯了，只知道省钱。

再说，对于一个老烟民，戒烟哪有那么容易？何况，十爷一个人住，没事的时候，就抽烟打发时间。更戒不了了。

十爷嘴上说没事没事，小题大做，但还是给那个女人打电话，试探着说了医生让做手术的事。那个女人在电话里说，她今年过年就回来了。让他等一等。

Part 6

奇怪的是，我前几天回老家，听隔壁婶子说，几天前，夜里有人路过坟地，听见谁在坟上哭到半夜，非常伤心。还有人说，他看见了，就是十爷。在给十婆烧纸钱呢。

原来，从省城打工回来的小辉说，十爷娶的那个女人，早在省城另嫁人了。那个男人家里还比较有钱，好吃好穿就没断过。金手镯，金耳环，样样都有。

这件事，在村子悄悄传开了。大家当笑话一样说着，听着，有的人笑，十爷是鬼迷心窍，非得娶个外地女人，这下被骗了棺材本。还有人说，十婆才死，他就另娶，还把十婆的拆迁款给那个女人花，十婆在地下不愿意。这是报应。

只是见了十爷，就赶紧闭嘴不语了。村子都传遍了，十爷怎能不知道呢？

他去十婆坟前痛哭，或许是想起十婆的好了。

Part 7

陡然得知十爷去世，我很吃惊。觉得十爷身体一项硬朗，这是咋了？回到老家，村子很多人都在议论这件事，一边摇头，一边可怜，最终都是四个字：咎由自取。

儿女也没有人管。主要是，他半月前还健健康康的，谁知病来如山倒，让人措手不及。

想来他躺在床上时，也不好意思厚着脸，给儿女打电话，所以，直到儿女去看他时，才发现，他已经奄奄一息。

久病床前无孝子，怪只怪他当初看错了人。半路夫妻，未必都如他般真心。

不知道他死前，会不会恨这个无情的女人，是不是悔悟自己当初不该。会不会后悔当初跟十婆省吃俭用，舍不得花钱，结果都便宜了别有用心的人。

或许，他也高兴，毕竟，他和十婆终于可以在地下团聚了，十婆生前对他那么好，肯定不会不管他的。

—end—

PS:这篇之前，写过十爷和十婆的故事，算是此篇的前因，感兴趣的小伙伴点击阅读。

我十婆心脏病发作，一头栽倒到菜园子里，死了，十爷没过3个月，就给自己找了个老伴，还要把十婆的拆迁款分给她

我是十三月，写世间人情冷暖。感谢相逢，点赞和关注都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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