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习《杂病论（要略）》时应遵循三理

肖相如

现行的《伤寒杂病论》的杂病部分，与张仲景的原貌相去已远，存在一些错误和问题是难免的。在学习的过程中，一方面要尊重原文，对原文进行理解；另一方面，对明显有错误的地方，不能为了解释而解释，要按照医理、文理、常理来进行判断，与这三理不符的地方，可存疑待考，不必强行解释。

一、医理

现行的《杂病论（要略）》部分，与医理不符的地方不少。

如《脏腑经络先后病脉证第一》第3条中“色黄者，胸上有寒”、“色赤为风”等，明显与医理不符，可存疑待考，不必牵强解释。

又如《血痹虚劳病脉证并治第六》第5条“男子脉虚沉弦”，这种脉象临床上不可能出现。虚为虚弱无力；沉为重按始得；弦为端直以长，如按琴弦。虚脉可以和沉脉并见，即脉沉而无力；但虚脉不可能和弦脉并见，因为弦脉的脉象是有力的，无力的肯定不会是弦脉，所以不会有虚弦的脉。对此不能随文衍义，应存疑待考。

还有《奔豚气病脉证治第八》第1条“病有奔豚、有吐脓、有惊怖、有火邪，此四部病皆从惊发得之。”奔豚、惊怖可能与惊恐有关，但吐脓一般不会是惊恐的结果，惊恐也不可能导致火邪。因其与医理不符，可能存在错简，不宜强行解释，应存疑待考。

类似的例子还很多，需要引起注意。

二、文理

《血痹虚劳病脉证并治第六》第18条“五劳虚极羸瘦，腹满不能饮食，食伤、忧伤、饮伤、房室伤、饥伤、劳伤、经络营卫气伤，内有干血，肌肤甲错，两目黯黑。缓中补虚，大黄䗪虫丸主方。”

对于这条原文，各种版本的教材和大部分的注家都是如上标点断句的。并且认为“食伤、忧伤、饮伤、房室伤、饥伤、劳伤、经络营卫气伤”，就是五劳七伤中的“七伤”，是五劳七伤导致了“内有干血”。

以上的断句和理解，既不合医理，也有违文理。

实则“饮伤、食伤、忧伤、饥伤、房室伤、劳伤”是原因，“经络营卫气伤”是结果，是前面这些原因导致了“经络营卫气伤”，是“经络营卫气伤”导致了“内有干血”。“经络营卫气伤”和前面的“饮伤、食伤、忧伤、饥伤、房室伤、劳伤”，不是并列关系。所以，在“劳伤”和“经络营卫气伤”之间应该是逗号“，”，不应该是顿号“、”。

三、常理

《疟病脉证并治第四》第5条：“温疟者，其脉如平，身无寒但热，骨节疼烦，时呕，白虎加桂枝汤主之。”

《素问·疟论》认为，但热不寒为瘅疟，外微寒里热为温疟。

根据上条，但热不寒的名瘅疟；根据本条温疟的治疗用白虎加枝桂汤，则温疟的特征应该是“热多寒少”，而非“身无寒但热”。这样才与《素问·疟论》的论述符合，才能与瘅疟区分。显然，原文中温疟的临床表现“身无寒但热”与医理不符。

根据第1条“疟脉自弦，弦数者多热，弦迟者多寒”，则温疟的脉应为弦数，而非“其脉如平”。对于本条的“其脉如平”，包括各种教材在内的解释是“指温疟的脉象和平时常见的一样，多见弦数”。

这样理解可能是为了显示对医圣张仲景的尊重，但是，如果你是张仲景，你会这样说吗？显然，这不合常理。

《中风历节病脉证并治第五》的候氏黑散，先出方，后叙证，这与先叙证，后出方的惯例不符，当存疑。方后注亦有矛盾之处，既然宜冷食，为何要用温酒调服？心中恶寒不足也适合冷食吗？既然要冷食，为什么还要用那么多的温药？不合常理。

《肺痿肺痈咳嗽上气病脉证治第七》肺痿、肺痈是病名，咳嗽上气是症状，即咳嗽气喘。将病名和症状并列，不合常理。咳嗽上气在原文中称为肺胀，肺胀应该是作为病名来用的，所以篇名可能是“肺痿肺痈肺胀病脉证治第七”。

《腹满寒疝宿食病脉证治第十》第19条，乌头桂枝汤中蜜的用量是“二斤”，为重量单位，与第17条乌头煎用蜜“二升”不符，也与后面的“升”、“合”不符。升、合为容量单位，故“二斤”疑为“二升”之误。

乌头无用量，桂枝汤中大枣没有“擘”。

这些都不合常理，应有错简，当存疑。

以上仅为举例，不合常理的地方并不少。

本文作者：肖相如，北京中医药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中国中医科学院第一位肾病学博士；全国重点肾病专科学术带头人。获“白求恩式的好医生”称号。著有《肖相如论治肾病》 《肖相如伤寒论讲义》 《特异性方证》 《外感病初期辨治体系重构》等著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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