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生却疯魔了。
......
我从寺庙回来,回屋时却发现房门紧闭,两侧也不见丫鬟仆从。
伸手敲了两下门框,里面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过了一会儿,周生才来开门。
他身上的外衫起了褶皱,我记得上午出门时,这件衣服丫鬟刚送来,熨烫得十分整洁。
我假装没看见破绽,绕过他进屋。
“你不是说傍晚才回,怎么这般早?”
我没说话,只是草草望了眼屋内。
刚才掉地的铜盆已经被放到了架子上,而床榻上的被褥也被刻意铺过,看不到底下的景象。
“想着回来和你用晚饭,方才这么晚开门,你在做什么?”
我回头看他。
周生掩盖眼底的慌张,脸上笑着接过我腕上的竹篮,“午睡呢,你突然敲门,我才被惊醒,想着整理下再开门。”
“哦,是吗?”我淡淡答道,或许是这样的态度让他内心不安,又是给我倒茶,又是给我捏颈。
可当他靠近我时,那股熟悉的桂花香便扑面而来。
我伸手拍掉肩上的手,“不必了。”
站起身,“最近失眠,我就睡书房了。”
他见我要走,忙道,“今日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说完他似想到什么,又怪道,“你母亲也是,之前写信说要来,这又出尔反尔,白白让你期待好几个月。”
听他提起阿娘,我内心就像被针扎一般的疼。
当年周生不过是个进京赶考的落魄书生,大雪天差点冻死在我家门前。
是阿娘心善,迎他进屋,给他吃食,甚至请了大夫,让他在府中调养身体。
几个月后他进京,阿娘还让我递给他一袋白银,怕折损他颜面,故意说,“我见周公子气度非凡,往后公子扶摇直上,我们王家还需靠公子相帮。”
后来周生高中状元,便亲自上王家迎亲。
阿娘说他不忘旧人,是个君子。
婚后的第五年,阿娘来京看我。
那日,我本欲一同出城,周生却说城外闹山贼,让我在府中等待,只身前去迎接。
我想早一步见阿娘,便悄悄跟出去,本想给他们一个惊喜。
可却看到周生踏入花楼。
将那粉黛女子抱在怀中,对我指摘,“大夏天的让我去接人,一点也没有做人妻子的本分,哪像你,处处都依我。”
等我伤心欲绝赶往城外,想扑进阿娘怀中痛哭一场时。
却只看见她四处分散的尸身。
此刻,我手心被指甲抠红,才努力忍住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
“阿娘一项说到做到,我到想问问夫君,前日你真的在驿站等了一晚,都没见到人?”
周生被我认真的询问吓到,身子不自觉一颤,但很快,他又一如往常,“当然!娘子不信我?”
我唇角一勾,眼中却并无笑意,“夫君说去了,就去了吧。”
出去前,我余光撇见衣柜的门隙间,冒出一角粉色的衣裙。
我从不穿这样粉嫩的颜色。
若放在从前,我一定会扑上去和周生争执。
可如今,我只想着还剩五日,就可以送阿娘回洛阳。
周生以为我每日去寺庙是拜佛,还说想起我初到京城的那年,也日日去寺庙上香。
我才恍然想起,当年初到京城,为了周生的官途,拿着嫁妆为他铺平官路。
还因担心官场水深,忧心他安危,便总去寺庙替他求平安。
但京城复杂的人心,让我总想起那个无忧无虑的洛阳城。
而我竟然为了这样薄情寡义的周生,多年未曾回去。
次日我再次准备去寺庙时,周生破天荒地说要与我一同上山。
我正想拒绝,就有小厮禀告,说府衙派人来传话,有急事需大人处理。
他神色为难片刻,才对我道,“阿若,我这有事陪不了你,你替我多捐些香油钱。”
说完便风风火火地离开。
我看到来禀告的小厮怀中微微凸起。
眼神注意到他时,他惊慌地低下头。
“银子藏好了,还有,你身上的桂花香太呛了。”
我留下这句话转身就走。
身后的小厮一脸诧异。
昨日方丈说,可以在灵前摆一些阿娘爱吃的食物。
我便想去东市的天香楼现买一些。
掌柜的认识我,盛情地邀我到二楼雅间等候。
等他点完菜出去。
我身后屏风却传来小二迎客进门的声音。
紧接着,就听到本因在府衙的周生说,“你今日太急了,怎么直接来找我?让阿若知道就糟了。”
我喝水的动作都霎时停了下来。
那头女子娇媚的声音让我头皮一麻。“人家还不是想大人嘛,昨日你把我从窗口推出去,摔伤了脚踝,现在还疼呢,大人帮我揉揉?”
那头又传来衣服摩擦声,我感觉呼吸都重了几分。
“今日也多亏你来找我,不然还要和她一道上山,她闲来无事,我可没那闲功夫爬上爬下累得半死,只是见她神情古怪,要是不哄着些,真怕她闹出点事来。”
女子娇俏地笑了一声,“大人还怕她?”
周生不满地冷哼一声,“怎么可能!只是她家在洛阳是富商,我官场上还需依靠她家,你等着吧,等我这次升官,立刻迎你进府,她嫁给我五年都没有子嗣,也没脸阻拦我纳妾!”
“你知晓的,我虽非良家女,但大人出现以前,可从未接客,直到大人出现,我一颗真心相付,只求莫辜负。”
女子说得声色动人,周生的语气都软了不少,直说等她生下儿子,便提她成平妻,一生一世都不分开。
我内心慕地一沉,这样的话,五年前他也曾对我说过。
一生一世不分离,嘴皮一张一合就出来。
阿娘,我们都看错人了。
......
傍晚回府时,周生亲自下厨给我做了炖汤。
想起上午的话,突然就没了胃口。
但他还是拉着我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