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深冬,我在广州一间堆满奇石的旧居里遇见了严老。这位70出头的老人嗓门洪亮得吓人,说起话来像在开动员大会。他正整理着泛黄的老照片,一张张都像是会说话的时光标本。
"1979年那个冬天,比现在冷多了。"严老摸着1979年《足球》报试刊号的复印件,眼睛突然亮起来。那时他刚当上《广州日报》体育组组长,发现报栏前总围着看体育新闻的人群。"足球是世界第一运动,可当时的报道连比分都不敢写!"他比划着说,仿佛又回到那个憋屈的年代。
当时没人相信,一张专业足球报能活过三个月。严老带着团队偷偷"挪用"报社印刷机,用赊账的纸张赶制试刊号。最戏剧性的是卖报场景:他带着妻子和报社家属,天不亮就扛着报纸在珠江边叫卖。"有个工人看完报纸舍不得走,蹲在码头边看完了才回家。"严老笑着模仿当时的情景,"那天我老婆卖报时被感动了,还给我炖了只鸡补身子。"
这张诞生在改革开放前沿的报纸,藏着太多破冰故事。为了绕过政策限制,严老巧妙联合广州市体委,设计出"体委出刊号、报社搞运营"的模式。当其他媒体还在用"友谊第一"的套话时,《足球》报敢第一个喊出"职业化",甚至在1995年喊出振聋发聩的"保卫成都"。这些敢为人先的魄力,让严老办公室里的泰山石都显得低调起来。
"我们当年的稿费可是千字千元!"严老得意地比划着,"给好作者开高价,才能把人才聚起来。"他带过的姬宇阳、谢奕这些足坛名记,如今说起师父都带着敬意。有位记者想出差,严老直接拍出3000块:"去财务办手续,想去哪就去哪!"
2019年,80岁的严老捧着中国足球新闻"终生成就奖",依然像当年卖报时那样精神抖擞。如今他搬了些石头回海南养老,但办公室墙上"敢做泰山石敢当"的书法,依然像他本人般挺拔。"你没当过我们记者真可惜。"他用微信发来这句话时,我忽然明白:有些精神,就像他收藏的奇石,历经岁月却愈发闪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