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0年10月底,从未蒙面的两个重量级选手在朝鲜半岛的云山进行了一场遭遇战。这是中美的第一次交手,因此双方更多的是在衡量和试探对方,谨慎有余,冲劲不足,所以中美首战是激烈有余,血腥味不足。
发现中国军队进入朝鲜后,联合国总司令麦克阿瑟并未在意,他认为中国共产党是撇不开苏联的面子,象征性出兵而已。
杜鲁门也持这种观点,毕竟对于中国共产党而言,那时还有两大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一个是台湾和西藏的解放;另一个是如何解决老百姓的吃饭的问题,多年混战加内战,中国国内早已打得是一片废墟,经济满目疮痍。
而战争打的是真金白银,所以麦克阿瑟狂傲地表示:“云山之战是疏忽而不是失败,现在让他们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麦克阿瑟试图趁志愿军立足不稳速战速决,立刻调集了22万大军,辅以1200架飞机和900余辆坦克,从东西两个方向快速突进,表示:“对手兵力不足,我们左右开弓,看他们如何应对。”
殊不知此刻入朝的志愿军已经高达23万。面对美军的目中无人和横冲直撞的冒进,志愿军总司令彭德怀说:“这很像蒋介石的围剿嘛,新瓶装老酒,那我们就用老办法,诱敌深入。”
随即志愿军指挥部开始集中已经入朝的所有兵力,第50、第66、第39、第40、第38、第42共6个军23万人,目标是吃掉西线的美军。
西线美军是由沃克司令官率领的美第8集团军,3个军8个师3个旅1个空降团,总兵力一共13万人。
虽然美军强横,但几乎二比一的兵力,加上攻其不备,有得搞。方案呈报北京后,毛主席拍案而起,一锤定音:“好胃口啊,不愧是横刀立马的彭大将军,就这么干。”
于是志愿军指挥部立刻派出志愿军38军第112师第335团驻守飞虎山,阻击和迟缓西线美军,为23万大军的调配和口袋阵布置争取时间。
于是西线的第一战在飞虎山拉开铁幕,火星迸裂。
阻敌之战——血战飞虎山,为志愿军设置口袋阵争分夺秒
飞虎山位于朝鲜半岛的清川江畔,位置关键、地势险要,进可攻退可守,自古都是兵家必争之地。在这里不仅可以俯瞰价川、军隅里,还扼制着平壤通往满浦的交通要道,而且直接威胁美军部署的核心地带——安州。
发现志愿军出现在飞虎山后,生性谨慎的西线指挥官——美第8集团军司令沃克将军第一时间不是想着拔掉这颗钉子,而是下令已经过河的部队后撤。因为此刻的美军部队背靠清川江,沃克担心中朝联军倾巢出动,半渡击之,美军如有闪失那就是九死一生的背水一战了。沃克指挥部队退回清川江东岸,只在江对岸留下两个师打前哨——南朝鲜第7师和美第2师。
美军很快发现飞虎山上的志愿军只有一个团的兵力,不足为虑,但在第一天的战斗中美军打得非常克制。因为沃克将军交代属下:“不要一下子把鱼饵吃掉了,没有鱼饵鱼就不会上钩。这叫引蛇出洞。”所以美军派出的是南朝鲜军打头阵,引诱出中朝联军的主力,美第2师则准备围点打援。
第二天,美军侦察机和侦察兵带回的信息显示这是一支孤军,周围没有中朝军队。于是麦克阿瑟和沃克一致确认中国果然只是象征性出兵,并没有大规模入朝,飞虎山的这支志愿军就是一支孤军,是为后方转移和撤退争取时间的弃子。
断了念想和没有顾虑的美军立刻以飞机大炮加10倍的兵力展开猛攻,每日至少出动80余架飞机和一个炮团,弹药是不要钱地往志愿军阵地上扔,飞虎山上被炸出厚厚一层松土,然后又被凝固汽油弹烧成一片漆黑。
为了假戏真做,志愿军指挥部没有说明真相,给守卫飞虎山的志愿军38军第112师第335团发布的命令是死守飞虎山,不许后退一步。335团团长范天恩凝视全军,立下誓言:“今天在飞虎山,要么击败美军,要么我范天恩就埋在这里,没有第三条路。”
335团在飞虎山上挖掘了大量工事和防空洞,构建了多层防御体系。为了减少伤亡,每次在阵地上只放一到两个排,其余人员保留在防空洞中,待阵地上的部队拼光后,后面再补上。
因此面对美军的立体轰炸,飞虎山上的志愿军始终能保持队形和战斗力。范天恩很有策略的让战士主要打击进攻中的南朝鲜军队,因为他们的战斗力和意志最差,一旦遭遇攻击后满脑袋就是后退和逃跑,往往动摇和拖累一起进攻的美军士气,气得美军派出督战队站在南朝鲜军身后。
飞虎山上树木茂密,考虑到山地的坡度和弹药补给,范天恩带着士兵制作古代城池防守方使用的滚木和滚石,顺着山坡而下声势惊人,效果奇佳。虽然伤人有限,但给对手极大心理威慑,屡屡扰乱美韩联军的阵线。
范天恩绰号“范大胆”,他深知久守必失的道理,因此时不时主动出击。在作战间隙,他派遣部队在半山腰,拦截进攻的美军,打得就是一个出其不意;或者在阵地侧面设置坑道,打击美韩军队的侧翼。
面对美军大量使用凝固汽油弹,范天恩干脆下令把整座山都点燃:“你不是喜欢用火吗,我帮你。”飞虎山树多草密,一时之间,烟雾缭绕。这一下美军空军看不见了,大炮也看不见了,给了335团拖延时间的机会。
这让美军开始抓狂了,这一个团的志愿军犹如一颗钉子,钉在飞虎山上,打得弹尽粮绝,甚至用上石头、棍棒打肉搏战,减员高达50%,就是不退,堵着美西线大军无法前进一步。双方血战五天五夜,335团一共击退美军57次进攻。
这个过程中,志愿军第38军军长梁兴初担心意图被美军发现,拒绝派遣一兵一卒,咬牙切齿地说道:“狭路相逢勇者胜,我看你能忍多久”。
11月8日,阻击的第六天,沃克在军中大发雷霆:“对方一个团居然就能阻止我们两个先锋师不能动弹。”忍无可忍的沃克下令前线美军限日拿下飞虎山,同时美第8集团军再渡清川江。
看到美军卷土重来,引蛇出洞成功,同时后方口袋阵布置完毕,悬着一颗心的梁兴初急忙下令335团后撤,且战且退,并故意在阵地上、道路旁丢弃部分装备,制造“狼狈撤逃”的假象。
335团打得太好了,打到这个份上,梁兴初是真担心这样会影响美军的排兵布阵,怕美军出师不利后退回去,不要打了,那么一切努力全白费。
接到撤退命令的335团范天恩急了,直接抗命:“这样太丢脸,335团丢不起这个脸,我范天恩也丢不起这个脸。我不同意退兵。”
气得梁兴初在电话里说范天恩是一根筋,现在还看不出来我军的意图吗,把他臭骂了一通,很快感觉过意不去,好言好语解释这是诱敌深入的战术后,范天恩方才不情不愿的带人撤下飞虎山。
美军见此情景果然上当,得出“志愿军力战不支,狼狈逃窜”的结论,宜将剩勇追穷寇,沃克立刻兵分三路,紧咬不放,疯狂北犯。没办法,这个过程中335团打得太惨烈,孤军喋血的形象太过于真实了,让美军不疑有诈。
把心放到肚子里的美第8集团军开启一路狂追模式,经过12天的高歌猛进后,于11月21日进入志愿军既设战场。志愿军诱敌深入的第一步请君入瓮取得了圆满成功,蓄势待发。
美第8集团军的进攻阵型是兵分三路:左路从靠海一侧的安州出发,直指博川、价川,中路兵进三所里、军隅里、龙源里地区,这两路人马互成倚角之势。左路和中路是由美军亲自带队的联合国军队,因为这些区域是主战场,美军计划在这里正面围歼中朝军队的主力。
右路部署的是南朝鲜第7师和第8师向宁远、德川两郡进军,这两个地方远离主战场。从这一点来看,沃克对南朝鲜军战斗力的评估还是到位的,放在最远端,让志愿军鞭长莫及,然后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仅作策应使用,保护好侧翼即可。
美军进军的这些地方已经很靠近中朝边境的鸭绿江了,凶险万分,但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志愿军继续策略性的退避三舍,让美军占领更多的地方,更多的分兵防守,稀释兵力。
等到美军完全越过博川、价川、三所里、军隅里、龙源、宁远、德川等地区时,美第8集团军的进攻正面由最初的80公里扩大到300公里左右,各支部队之间出现了明显的大空隙。尤其是右翼的南朝鲜军队不知是畏手畏脚,谨慎过头,还是高枕无忧,反正结果是与左路和中路美军之间的空隙越拉越大。
这让整个战场的局势由沃克的三箭齐发成了左路和中路一马当先,成扇形集中于清川江一线,兵力分散;右路的南朝鲜军队犹如一个“拖油瓶”远远吊着。美军进攻阵型成了侧翼暴露、后方空虚的态势。
这是绝妙的围歼机会,志愿军指挥部立刻下令:“围猎开始。”
志愿军副司令员韩先楚亲临西线的前线统一指挥,他命令志愿军38军和42军采用迂回穿插的包围战术,舍近求远,去领自己的大礼包——驻守德川、宁远的南朝鲜第7师和第8师,剪掉美军的侧翼。
志愿军这一战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南朝鲜第7师和第8师更是毫不知情,自以为高枕无忧,结果成了“今夜不设防”。
志愿军38军和42军都是各有3个师,以3:1的兵力去领大礼包,采用的战法是以一个师从北方向正面突击,另外两个师进行迂回,利用夜色掩护,翻越高达1200米的兄弟峰,到达南朝鲜军的西面和南面,形成三面合围之势。
围城必阙,否则兔子急了也会咬人。因此志愿军选择从这三个方向进攻,既断绝了南朝鲜军向南后撤,退回老窝的可能,又堵住了他们向西逃窜,与军隅里美军会合的可能是性。留给南朝鲜军队唯一的可能是往东逃,那边是巍峨的狼林山脉,再过去是长津湖,志愿军第9集团军在那边,南朝鲜军队逃过去不是被打死,也会被苦寒的长津湖冻死饿死,成雪山飞狐。
为减少伤亡,志愿军先用精悍的小分队,冲破南朝鲜军的火力封锁,直插敌军后方的沙坪站,那里是南朝鲜军威胁最大的榴炮营。美第八集团军指挥部在接到南朝鲜军被袭的消息后,沃克将军并未拼劲全力救援,只是命令距离南朝鲜军最近的美第2师前去增援,接着命令左路和中路的美军加速向前冲。
沃克的判断是中朝联军分兵了,前方兵力必然空虚,他电令各军:“诸位,现在是我们壮士断腕的时候了,也是我们直捣黄龙的时机,让我们一鼓作气,饮马鸭绿江。”
南朝鲜军队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卖”了。在前期和北朝鲜军的半岛内战中,南朝鲜军精锐早已伤亡殆尽,所以南朝鲜第7师和第8师基本上是一支新军,战斗力极为低下,美军也仅仅将其作为预备役和牵制的炮灰使用。
战斗发生后不出意外成了一边倒的情景,不到4个小时的时间,南朝鲜军第7师就被全歼。南朝鲜军第8师发现不妙后立刻收缩,固守待援,结果当天晚上还是被志愿军从正面打穿,全线崩溃,转身就跑。
如果说南朝鲜第7师至少抵抗过,大部分是被歼灭的,那么南朝鲜第8师仅是在精神上战斗过,大部分是跑光的。南朝鲜败军乌央央一片跑向增援的美第2师方向,美军前线指挥官打电话问美第2师师长凯泽:“南朝鲜军第8师全跑了,怎么办?”
“他们往哪里跑了?”凯泽气得冒烟。
“向我们这边跑来了。”前线指挥官说。
“这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混蛋!拦下他们,指挥他们!使用他们!”凯泽歇斯底里地大吼,然而南朝鲜军一溜烟就跑没了,完全没给美第2师改编他们的机会。
南朝鲜军队在长时间的生死之间,被逼出一身才华——长跑。
当年在志愿军举办的战俘营奥运会上,长跑项目类的比赛,黑人白人、天王老子来了都不行,全都排在韩国人后,那一届战俘营奥运会3000米的长跑比赛中,前四名都是南朝鲜军战俘。
对此,作为主办方的志愿军表示:“这还不是韩国人的极限和最佳成绩,因为跑得最快那一个,我们没逮住。”
确实如此,朝鲜战争中公认跑得最快,耐力最好的人是南朝鲜军第7师的朴营长,一溜烟就跑回汉城,后来经过计算,此人的速度超过了志愿军历次以来的急行军,甚至跑赢了38军在三所里战斗中缔造奇迹的强行军。
朴营长回去后大吹特吹自己作战如何英勇,打到弹尽粮绝后,才不得不撤退回来,被李承晚立为战斗英雄的典范,大肆宣扬。后来美军知道后,气吹了,直言此人贪生怕死就是一个骗子,这让李承晚很没有面子,一怒之下把朴营长毙了。可怜的朴营长跑过了战场,这一次却没有跑过子弹。
这些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