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出院的时候，公公婆婆来接我们。
李诚泽趁他们搬东西的时候拦住我，一脸紧张地问。
"小悦，还是不肯原谅我吗？"
看我不说话，他又颓丧地低头。
"是我活该。"
我抬起头直视他，平静地问。
"李诚泽，你还爱我吗？"
他急忙点头："我当然爱你啊。"
我不为所动："永远都不会变吗？"
他愣了一下，认真地看着我，眼睛一眨不眨。
"永远都不会变。"
我对着他笑了。
这是我流产之后对他露出的第一个笑容。
他欣喜若狂，紧紧地扑过来抱住我，不停说老婆我爱你。
我轻轻回抱他。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
脸上的笑一点一点淡下去。
傻瓜。
你忘了你说谎的时候总是会双手握拳、眼睛睁大不敢动嘛？
你这些下意识的小动作怎么瞒得过我呢。
我可是爱了你整整八年啊李诚泽。
9
八年前的大学联谊会上。
我和李诚泽一见钟情。
结束后他找我要微信，我给得毫不犹豫。
聊起来才发现我们的共同点那么多，喜欢旅游，喜欢猫，无辣不欢，甚至他偶尔提起的几部电影都是我珍藏多年的心头好。
我们自然而然走到了一起。
大学四年，他是无比称职的男朋友。
我们去哈尔滨看雪，在成都热闹的街头被辣得双双热泪盈眶，在香山的缆车上相互依偎着看风景，在秦皇岛的傍晚去海边手拉着手散步。
我们人人称羡，无比契合。
毕业那年，他家的生意出了点问题，整个人变得抑郁焦虑。
我天天守在他身边，陪他去每个公司面试。在他沉默的时候拥抱他，在他失意的时候鼓励他。他无数次在深夜抱着我哭，说没有我他早就活不下去。
苦难只会让我们的感情更牢固，我深深相信这一点。
恋爱的第五年，李诚泽被挖到一线城市的外企做管理层，他家的生意也度过危机，做得越来越大。
我们的感情依旧稳定，甚至更好。
我生日那天，他瞒着我精心策划，在一个浪漫的海边向我求婚。
傍晚的星火，璀璨的烟花，好友的祝福，以及他捧着花紧张又期待的面容。
这一切，组成我记忆里最完美的瞬间。
我流着泪幸福地答应。
我想我真的足够幸运，才能遇到像他这样疼我爱我的人。
婚后我义无反顾跟着他来到他工作的城市。
为了他我不惜抛下宠我爱我的父母、从小到大的好友、水到渠成的前程，只身来到这座陌生的城市。
我以为我们和别人不一样。
我们感情深厚，同过甘共过苦，我们可以在婚姻这座围城里勇往直前过关斩将，取得最终胜利。我们可以相爱一辈子。
可是我错了。
结婚才三年。
另一个她就出现了。
7
从医院回家之后，我开始不动声色地调查。
那个女人是谁。
我趁李诚泽洗澡的时候打开他的手机。微信里什么痕迹也没有，删得干干净净。
我并不意外。
我们的手机密码对方都知道，他自然不会留下这么明显的证据。
不过他不知道的是，因为工作原因，我有在电脑里设置登录微信自动保存聊天记录的习惯。婚后我们为了不让工作情绪影响生活质量，有不能把工作带回家的约定。
所以我们回家用的是同一台电脑。
我用他的手机扫验证二维码登录电脑账号。
聊天界面看起来没什么异常。
我在搜索框搜［想你］。
出现两个聊天记录。
第二个是我。
第一个人的微信备注是盈盈。
头像是一只正在打哈欠的可爱的猫。
我的第六感告诉我。
是她。
我点进聊天记录。
一句一句地往上翻。
电脑上的记录不多。
最早的一条是在去年五月。
她发："我回国的第一次高中聚会哎，你居然不来！"
他回： "我哪知道你会去啊……"
去年九月。
他给她分享了一个视频。
标题： 小猫睡觉呼噜声能有多大。
他在下面还说了一句："像不像以前学校操场总黏着你的那只小三花？"
她回了一串哈哈哈哈："比昨天发给我的好玩多了。顺便说一句，那时候最粘我的应该是某人吧……"
像这样的记录比比皆是。
他们分享生活里的一切小事。
回应对方的时候热情又积极。
像热恋中的情侣。
隐晦暧昧，心照不宣。
我往下翻到最新一次记录。
是他在跟她抱怨："真累，工作一大堆，生活一成不变，我连个放松的时间都没有。"
她贴心地回："那你老婆呢？压力大可以让她帮你分担一些嘛。"
他过了好一会才回："她最近怀孕，脾气大的要死……'
她发了个嘻嘻的表情： "自己选的你赖谁。"
他回了个问号。
"要不是你当年执意要跟我分手，我能在心灰意冷又年少无知的时候随便选了一个吗？"
心灰意冷，年少无知，随便选了一个。
我苦笑着狠狠闭了一下眼。
柯悦，这就是你不顾家人反对义无反顾抛下一切选择的人。
整整八年。
我被骗了整整八年。
爱一个人原来也可以假装啊。
李诚泽，这八年来我在你眼里就是一个小丑，是吗？
8
我把所有记录导进我的手机。
再点开那个女人的朋友圈。
从她的评论里确认了我的最后一个猜想。
果不其然，就是许盈。
李诚泽的初恋。
他从来闭口不谈，只用一句性格不合匆匆带过的初恋。
现在看来，当初是女生为了前途抛弃了他。那么他这次出轨的原因，是因为年少情浓的时候被分手所以一直念念不忘？还是久别重逢荷尔蒙作祟引发的破镜重圆？
不论哪一种。
我都是被背叛的那一个。
而且从日期来看，他们重新有联系至少已经一年了。
我可真蠢啊。
蠢到一心一意相信李诚泽不会做出任何对不起我的事。
蠢到连老公出轨这么长时间也发现不了。
蠢到需要小三亲自来提醒我。
我真应该感谢她。
让我从李诚泽为我精心打造的乌托邦回到了现实。
但我更恨她。
因为在她给我发了那条微信之后。
我的宝宝永远地离开了我。
即便她是无意的。
她也是造成这个后果的最直接原因。
我得去见她一面。
我要知道她这么做的动机。
我要知道她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然后再一个一个摧毁。
9
我在微信上添加了许盈。
她很快就通过了。
我们很顺利地约定了见面时间。
在三天后我家附近的咖啡馆。
李诚泽又开始加班了。
我不吵不闹，甚至贴心地给他留了夜宵。也许是出于心虚和愧疚，他对我更好了。大大小小的家务一概包揽，不让我沾一点水。每次回家都会抱我亲我。
只是我会不着痕迹避开他的亲吻。
因为觉得恶心。
去跟许盈见面那天，我化了个妆，盖了盖自己然有些苍白的脸色。
我到的时候，许盈已经来了。
她跟我想象中一样。
白裙子，长直发，看起来干干净净，人畜无害。
这种漂亮中带着一丝柔弱的女孩子。
大概所有男人都喜欢。
她捧着咖啡杯，打量我片刻，语气轻松。
"没想到你会约我出来。"
看我面无表情她又立刻笑了："我还以为……你会直接离婚呢。"
"毕竟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留着也没什么用。"
我坐在对面。
看着她洋洋得意的表情。
我平静地反问。
"我为什么要离婚？"
许盈一脸惊讶，理所当然地回答。
"李诚泽出轨了啊，他不爱你了。"
我无所谓地摇头。
"成年人的婚姻不是一句爱不爱就能左右的。"
她的表情变了，似乎没料到我会说出这种话。
我继续问。
"许盈，我这次见你，是想问你一个问题。你是想要他的钱还是想要他这个人呢。"
许盈仿佛被侮辱了一样，瞬间提高了声音。
"我当然是爱他这个人啊！"
说完又不屑地看我一眼。
"再说了，你又能决定什么。我跟阿泽才是真爱，他说过，他的一切都是我的。"
意思就是钱和人都想要。
我轻轻笑了。
笑她沉不住气。
也笑自己太高看了这个对手。
"那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许盈皱眉，像是不太理解我的意思。
好一会她才迟疑着问我。
"你……不打算跟他离婚？"
我不置可否。
许盈气得笑了，匪夷所思地看着我："你搞搞清楚，我才是李诚泽的初恋，他所有的第一次都是跟我。如果不是我当初要出国，他根本就不会看上你！现在我们终于要复合了，你还要缠着他不放？我真是没见过像你这么贱的女人……"她的声音不算小，周围很多人闻声看了过来。
我冷冷地看着她，提醒自己不要冲动。
"嘴巴放干净点。"
"这是公共场合，跟你做那些肮脏勾当的地方不一样，这里的人都是要脸的。"
许盈被我激得直接站起来。
"你骂我不要脸？"
我舒服地靠向椅背，顺手给咖啡加了一颗糖，抬头微笑着看她。
"要脸的人怎么会去做小三呢。"
在许盈恼羞成怒要上来动手的时候，站在不远处的两个服务员立刻上前把她请出去了。
我在她的叫喊声里继续悠闲地喝咖啡。
下一刻，咖啡店的老板，我的朋友唐莎坐到了我旁边。
"刚刚吓我一跳，悦悦，她真的精神有问题？太可怕了，这种人怎么还随便上街啊。"
"幸好你提前告诉我了，不然万一出什么事有够麻烦的……"
10
跟许盈见的这一面让我明白。
她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蠢货。
李诚泽会对这样的人念念不忘。
我除了愤怒。
更多是失望和不值。
晚上李诚泽下班回来，我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他皱着眉不说话，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
"厨房里有饭，需要我给你热一下吗？"我走过去拿过他的包，贴心地问。
他看了我好一会，弯腰用力抱紧我。
"老婆，你真好。"
"还是你最爱我。"
我想冷笑但忍住了。
这时候，他手机响了。
李诚泽瞬间直起身看手机，一边挂掉一边心虚地看我一眼。
还没开口，下一个电话又来了。
我们都看到了，屏幕上显示的来电名称是"老婆"。
李诚泽的脸色很难看。
"为什么不接呢？"
我平静地问。
李诚泽没动，他艰难地想开口解释。
"小悦……"
我伸手拿过他的手机，点了接听，开了免提。
许盈的声音清清楚楚地传过来。
"阿泽，我就在你家楼下，你快点找借口出来，我已经订好酒店了。下午是我不对，我不该冲你发脾气……"
李诚泽抢过手机，挂断了电话。
他一脸紧张地观察我的表情，小心翼翼地说。"小悦，你听我说。她是我前女友，我跟她什么事都没有，就聊过几次天而已。"
"是她一直缠着我的，她说她在国外过得不好，非要回来找我。小悦我错了我再也不会了。小悦你相信我，我爱你，我不能没有你，我以后绝对不会再跟她联系了！"
我看着眼前这个拼命解释，想要继续欺骗我的人。
心好像已经不会痛了。
你还想伤害我多少次呢，李诚泽。
我推开他，冷漠地说。
"让她上来吧，我们当面谈。"
我要亲自测试李诚泽的心。
弄清楚自己手里还有多少筹码。
11
许盈上楼只用了五分钟。
她进门熟练地打开鞋柜换上拖鞋。
这一幕让我的心像被针扎一样疼。
她显然不是第一次来了。
我以为只有李诚泽脏了，没想到连我的家也脏。
这是这个城市唯一一个真正属于我的地方。
现在也不干净了。
我忍不住转身给了李诚泽一巴掌，红着眼睛质问他。
"你带她来家里？"
李诚泽捂着脸低下头，一言不发。
许盈飞扑过来推开我："你这个疯女人，你凭什么打他？"
李诚泽看我要摔倒急忙拉我一把，回头冲许盈吼："你推她干什么？!"
他护着我关心地问。
"小悦，你没事吧？"
下意识的反应做不了假。
我垂下眼睛掩藏情绪，推开他扶着我的手，抬头正对上许盈满是恨意的眼神。
她在李诚泽扭头的瞬间变了脸色，温柔地挽上他的胳膊。
"阿泽，我这次来给你准备了个惊喜，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呢。"
我眼看着她亲密地凑到李诚泽的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话。
李诚泽呆在原地。
许盈走到我面前，对我露出一个势在必得的笑，悄声说："你斗不过我的。"
"阿泽只是善良，可怜你这么多年对他的付出，他其实早就觉得你烦了。"
"现在你流产了。"
"连最后一点价值都没有了……"
我扬起忍到发抖的手，狠狠给了她一个巴掌。许盈尖叫一声，捂着脸迅速躲到李诚泽身后。
我第二次举起手时，被李诚泽握住了手腕。"小悦，不能打！"
他慌乱无助地看着我。
我压下心口的钝痛，直视他。
"我如果非要打呢？"
李诚泽闭了闭眼，艰难地开口。
"小悦……盈盈她，怀孕了。"
12
怀孕。
嗡的一声。
耳朵好像突然听不见了。
我感觉眼前天旋地转，一阵阵发黑。
她有孩子了……
她害我失去了一个宝宝。
她自己居然有孩子了。
她凭什么？
我究竟做错了什么，老天爷要这样惩罚我？我好像突然失去了全身的力气，站都站不住。
李诚泽把我抱到床上，喂我喝了点水。
我躺在床上，浑身发麻，怔怔地看着天花板说。"我不想看见你。"
"你们都给我滚出去。"
李诚泽还想过来抱我："小悦，我可以解释……"
我抓起杯子砸过去，恨声道。
"我现在看你一眼都觉得恶心！"
水泼了他一身，李诚泽沉默地看着我。
很久之后。
他终于转身走了。
下一刻，我的眼泪汹涌而出。
不知道哭了多久。
手机铃声在耳边不停地响，我浑浑噩噩地接起。
"宝宝，给你寄的芒果收到没有？"
是妈妈。
我住院的时候提过一嘴她就记住了，回家之后立刻给我邮了一箱芒果。
只有她。
永远都这么爱我。
我强忍着情绪说了一个"嗯"。
"声音怎么了？感冒了？"
"嗯，最近有点感冒。"
妈妈担心地问我有没有吃药，病了几天了，我老公有没有好好照顾我。
我说有、没几天、他照顾得很好。
作为独生女，远嫁已经是不孝了。
我不想再让他们为我担心了。
挂了电话之后。
我的情绪好了很多。
我不能被打倒，我还有爱我的家人和朋友。
我还有往后的人生只不过让许盈人财两空、李诚泽身败名裂的计划。
还需要从长计议。
因为我的生理和心理都快要接近极限了。
我现在只想尽快离开这个让人窒息的地方。
13
第二天起床，我早饭都没吃，出门去找昨晚联系好的律师。
刚打开门，就看到坐在门外的李诚泽。
他胡子拉碴一脸憔悴，像是在门外守了一夜。
我目不斜视往前走，顺手点开微信上律师发给我的语音。
是律所的地址和名称。
李诚泽听到后一把拽住我的手，声音急切："你找律师做什么？"
我看都懒得看他一眼："问问离婚协议书怎么拟。"
他更急了："非要走到这一步吗？"
"小悦，我不会离婚的，我爱你，我没有办法离开你……"
我觉得太可笑了。
"你爱我？"
"爱我你跟别的女人上床？跟别的女人有了孩子？爱我你一次次地欺骗我？李诚泽，你是在骗我还是骗你自己啊？"
李诚泽激动地反驳。
"我没有骗你！我跟她只是酒后乱性，我只是、只是一时糊涂，没有抵抗住诱惑！"
我忍着一腔怒火甩开他的手："一时糊涂？我在你眼里是傻子吗？你们一年前就开始联系了你以为我不知道？到这个地步了你还要骗我？李诚泽，八年了，我们好聚好散。你别让我后悔认识你！"
李诚泽脸上有被我拆穿的狼狈。
"小悦，我承认这件事是我不对……我错了，但我最爱的是你啊，这还不够吗？而且事情已经发生了，我再后悔也无济于事，我只能尽力去弥补。小悦，这件事有到离婚那么严重吗？你原谅我一次吧，我下次绝对不会了！"
"或者你要什么？我怎么做你才肯原谅我？要不我们换个新房子？或者我给你换辆车？"
"如果是因为孩子，可以只让她把孩子生下来，我们来养。我们失去了一个宝宝，说不定这个孩子是老天爷给我们的补偿……"
"你闭嘴！"
我气得浑身发抖，害怕我在天上的宝宝听到这些恶心的话。
她会伤心死的。
我一想到自己跟这样的人生活了八年。
我就想吐。
14
我找律师迅速拟定了离婚协议，发给了李诚泽。意料之中，没有回复。
我等了三天决定正式找他谈的时候。
许盈上门了。
她是拿着离婚协议书来的。
一开口就是质问。
"你凭什么要求多分割财产和索要赔偿金？"
我冷冷一笑："我凭什么不能？"
"李诚泽婚内出轨，他是过错方，我为自己争取应得的利益合理合法。而且，我跟李诚泽目前还是夫妻，这是我们的家事，轮得到你一个外人来质疑？"
自从我跟李诚泽撕破脸之后，许盈的朋友圈天天都在更新。
李诚泽陪她去做产检的照片。
她肚子里孩子的B超单。
每天变着花样更新的我婆婆亲手做的营养餐。
每一张都是在往我心口戳刀子。
以为装出表面美好的样子就能掩饰背后的肮脏嘛。
打蛇打七寸。
她越想掩饰的，我越要让她死死记住。
在这段关系里，她永远是见不得光的那一个！
许盈听完我的话气疯了，她用力把手上的文件扔向我。
"我肚子里的是李诚泽的孩子，我为什么是外人？你这个阴险恶毒的女人，我就知道你一直在觊觎他的财产，阿泽被你骗了不代表我会被你骗！你一分钱也别想拿到！"
我静静地看着她发疯。
然后给李诚泽打了个电话。
他来的很快。
许盈在他面前又立刻恢复成柔弱的样子，不停哭诉我怎么欺负她。
李诚泽表情尴尬地哄着她。
我站在旁边，看着他低声下气的样子，心里只觉得悲哀。
原来，他哄每个女孩子的招数都是一样的。原来我也只是其中一个而已。
李诚泽走之前还想跟我解释："小悦，盈盈她情绪不太稳定，你别跟她计较，毕竟她怀孕还不到一个月……"
我没兴趣听，抬手打断他。
"离婚协议书你看一下，我发到你邮箱了。"
然后伸手利落地把门关上。
转身走了没两步，李诚泽最后那句话莫名不停地在我脑海中回响。
我隐约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点开许盈的朋友圈，翻到她发的那张B超单。上面清楚地写着胎囊大小是3.86cm。
这明明是怀孕十周以上才会有的大小，怎么会才怀孕不到一个月呢？
15
我给远在深圳的闺蜜唐星打电话咨询。
她是妇产科医生。
问了几个相关的问题，她说一般孕妇都是五周之后才会去做B超，很少有一个月不到就去做的。因为孕期太短是查不出胎囊的。
3.86cm的胎囊也决不会只有一个月的孕期。我给她看了B超单之后，她分析出两种可能。要么是孕期算错了。
要么这张B超单不是孕妇本人的。
以许盈在朋友圈晒她去医院做产检的频率来看，孕期算错的可能性不大。
至于这张B超单是不是她本人的……
值得考量。
唐星问我调查这件事的原因。
我只是故作轻松地告诉她，李诚泽出轨，我要离婚了。
她在电话那头骂了我一个小时。
又问我是不是怀疑小三怀孕这事有猫腻？
我说我只是相信我的第六感。
这个孩子来得太巧了。
她说我帮你查。
我把许盈在哪个医院做的孕检告诉她，她立刻说有个师兄就在那个医院，给我手机号让我联系他问清楚。
我加了那个师兄的微信号，说明了来意。
没多久师兄就通过了。
他说唐星已经交代过他，第二天他值班，可以直接过来找他。
我说好。
只不过我没想到，我刚到医院，就看到许盈了。医院大厅的过道，她挺着腰慢悠悠地往前走。我婆婆在旁边小心地护着她，一脸慈爱的笑。
我站在原地看着这一幕想。
不是早就知道了嘛，还伤心什么。
婆婆对我再好，也不是亲妈。
闹离婚开始，婆婆没给我打过一个电话。
没时间关心我，却有时间天天给许盈做营养餐。这几年朝夕相处的感情，在切身利益面前，这样不堪一击。
我不愿再想，刚要转身，就看到身旁站着的两个护士兴奋地指了指许盈的方向。
"你还记得那个女的吗？"
"就她男朋友在病房给她过生日那个，205病房，那天不是大暴雨嘛。女生低血糖送来的，她男朋友抱了一大束玫瑰，表白了一大堆，什么发誓这辈子只爱你一个，还拉着科室好几个小护士分蛋糕……"
我走到二楼，找到了那个师兄。
师兄告诉我，医院系统里并没有许盈的产检记录。
连记录都没有。
如果是真的怀孕，怎么会一次产检都不做还拿假的B超单充数呢。
谢过师兄之后，我又问。
"林医生，能再帮我查一下9月8号205病房的病人名单吗，里面有许盈吗？"
师兄查了一下，回答。
"有。"
16
9月8号。
是我出车祸那天。
我被送来的时候危在旦夕，在一楼的急救室经历了三十分钟的抢救。
而许盈因为低血糖晕倒也被送到这家医院，还在205病房过了一个特殊的生日。
楼上楼下，一墙之隔。
在我打了54个电话都找不到李诚泽的时候。
他正在为许盈过生日。
我在急救室因为失去孩子生不如死的时候。
他们却在楼上柔情蜜意，一起庆祝。
......
真讽刺啊。
我浑身发冷，一步一顿地走下楼。
一眼就看见李诚泽坐在候诊大厅。
许盈正靠在他肩上休息。
我婆婆手里端着一盒新鲜的水果，眼睛时不时就要盯一眼许盈的肚子。
他们多像一家人啊。
这样看来，我确实多余。
我站在原地一直看着。
直到他们发现我。
李诚泽欲言又止的表情，许盈恶狠狠的眼神。以及我婆婆尴尬又伪善的笑容。
精彩，真精彩。
婆婆走过来一把握住我的手，直叹气："小悦，是阿泽对不起你，我们一家对不起你……"
"不过事情走到这一步，你们都有责任，你也知道，阿泽有多喜欢那个孩子，你要是再小心一点……"
"妈，别说了。"李诚泽皱着眉制止了她。他走到我面前，勉强挤出一个笑。
"小悦……如果你真的考虑好了，离婚协议书我会签的。"
"你知道的，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
演技真好啊。
一副到现在还对我余情未了的样子。
可惜我已经彻底清醒。
他的深情过于廉价，任何一个人都能得到。
以前的我还傻傻以为那是全世界独一份。
"李诚泽，你爱许盈吗？"
李诚泽被我问得一愣，沉默片刻，低声回答。
"小悦，我已经失去一个孩子了……我不能再失去第二个。"
是吗。
"那你知道我们的宝宝是怎么死的吗？"
我靠近一步，抬手抚了抚他憔悴的脸，在他愣怔的目光中温柔地说。
"许盈在她生日那天晚上给我发了你们的床照。"
"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你吧。"
"我是在去捉奸的路上出的车祸。"
我贴近他耳边，轻轻地说。
"李诚泽，你的第一个孩子是被你害死的。"
17
李诚泽当众打了许盈一巴掌。
我婆婆冲过去拼命地拦他，许盈捂着脸哭着撒泼。
在他们闹成一团的时候。
我转身离开了。
18
走在路上才发现。
不知不觉，已经是秋天了。
迎面是带着凉意的风，脚下是满地枯黄的落叶。
回顾我和李诚泽的这八年。
心动有过，甜蜜有过，争吵有过，失望也有过。他第一次亲吻我时微红的脸，在大雪天捂住我耳朵的双手，人流拥挤处紧紧牵住我的背影，陪我吃遍一条街时开心又真切的笑容……
点点滴滴，都是我们曾经相爱的证据。
可是，我有的，别人也有。
他也会对其他人嘘寒问暖，会为她脸红，和她牵手，会把所有让我心动的细节一一复制给她。我不知道他变心的节点。
只知道在我还爱着的时候，他已经走向别人了。离开一个爱了八年的人无异于割肉剔骨。
很痛。
但一时的痛总比长久的痛要好。
远离烂人，才能重获新生。
18
回到家，打开门，熟悉的饭菜香让我一时愣在当场。
那个围着围裙，拿着铲子从厨房里探头看我的身影无比熟悉。
我呆呆地问。
"妈，你怎么来了？"
我妈走过来接过我的包挂起来。
"从你出院，我心里就一直不太舒服……上次给你打完电话也是，胸口堵得慌。"
她伸手脱下我的外套拍了拍，又催我换鞋。"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你爸还想跟我一起过来呢，被我劝住了。你也知道他那个身体，坐不了飞机……"
"这几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不放心，总想来看看你……"
我用力眨眨眼，咽下喉头的哽咽，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颤抖着叫一声。
"妈。"
这两个月，从得知李诚泽出轨到车祸流产，我一夕间经历了太大的创伤。
更可悲的是，我没有时间疗伤。
2
因为我得时刻紧绷，为我千疮百孔的婚姻随时备战。
一直到此刻，在爱我的人面前，我才能真正松懈下来，我才敢承认我的脆弱。
我所有的委屈、后怕、悲痛、苦楚，直到此刻才找到了一个出口。
原来不论距离多远，妈妈都能感觉到我的难过啊。
我站在玄关，第一次哭出声音来。
妈妈沉默着走近，抱住我拍拍我的头。
"没事的，有妈妈在，谁也欺负不了你。"
19
我妈约李诚泽见了一面。
第二天，李诚泽把离婚协议书签了。
我问我妈怎么办到的。
我妈切着菜淡淡开口。
能费多大功夫，错是他犯的。小三已经怀孕了，他妈又满意得不得了，和你离婚他立刻就能获得一个圆满的家庭，跟你耗着两边都落埋怨，吃力不讨好。
男人最受不了的是什么？
是温柔刀。
不指责不埋怨，站在他的角度给他讲道理，哪有办不成的事。
你不能说的妈替你说，该你拿的一分也不能少。
到你这个年纪，攥在手里的才是最重要的，这种男人，留着堵心，扔了正好。
20
和李诚泽领离婚证那天，阳光灿烂。
天气特别好。
一段时间不见，李诚泽瘦了很多，整个人透出一种劳心劳力的疲惫。
不过我无意多问。
出了门，我拿着小红本，内心无比轻松。
李诚泽苦涩地笑了笑。
"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跟你来领离婚证。"我回以一笑。
转身就走，毫不留恋。
回家路上妈妈打来电话，问我中午想吃什么。我报了一大串想吃的菜。
妈妈笑着说知道了，回来顺便带包盐。二十分钟之后，我提着购物袋出了电梯。没走几步，就听到有人叫我。
"柯悦。"
我一回头。
许盈站在消防楼道口冷冷地看着我。
"我有话跟你说。"
我犹豫片刻正要拒绝。
她又补了一句。
"你也不想我闹起来吧，这样大家面上都不好看。"
为了不打扰到别人。
我只好跟着她走进楼道。
"你要说什么。"
许盈双眼沉沉，一上来就问。
"你和阿泽离婚了？"
我笑着一点头： "是。"
许盈的呼吸突然重了："房子和车是不是都归你了？"
就为了问这个？
我无语地转身。
不想跟她在这种无聊的问题上浪费时间。
"你凭什么拿这么多？这些都应该是我的！"
她突然一把拉住我的胳膊，语气凶狠。
我烦躁地抬手甩开。
"许盈，我再说一遍，这是我应得的。你有任何不满去找你的李诚泽！而且……你爱的不是他这个人吗？这么在乎这些财产做什么？"
她不说话了，沉默数十秒，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
"我不会让你得逞的，我会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然后她松开我的手，直直地往后倒，从楼梯上摔了下去。
我吓了一大跳，下意识伸手拉没拉住。
不过幸好，楼梯坡度很平缓。
就算滚下去应该也不会受伤。
然而许盈滚下去之后，立刻捂着肚子大叫。
"好痛，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没了……"伴随着有力的叫喊，楼下上来了两个女生。许盈像看到救星一样冲她们伸手。
"快救救我，我是孕妇，有人想害我和我的宝宝……
两个女孩子吓得赶紧围过去，手忙脚乱拿手机的时候被我制止了。
我给她们看我手机上的120拨号界面。
"在打了。"
两个女孩松了口气，慢慢扶起许盈往外走。
我一边等电话接通一边想。
对了，许盈好像还不知道我已经发现她假怀孕的事。
21
到了医院，急救室已经挤满了人。
来的路上，许盈声泪俱下地给李诚泽和李诚泽他妈打了电话。
此刻他们就站在一旁，听着许盈对我的控诉。
"是她把我推下楼的！我的孩子被她害死了，我要让她赔偿！柯悦，你这个恶毒的女人……"
李诚泽还好，李诚泽他.妈.的眼神感觉恨不得掐死我。
我一脸冷静地跟医生说明情况。
等到推进隔帘后面检查的时候，许盈却突然不肯了。
她扭扭捏捏地四处看，像在找人。
".....王医生呢？我只给王医生看。"
医生都气笑了。
紧要关头，分分钟就是一条人命，还有时间在这矫情。
护士正要强制推她进去。
她突然大喊大叫着不让医生碰。
正僵持着。
推门进来几个医生。
走在最前面的正是唐星的师兄林医生。
他冲我微微点头。
这代表他收到了我在来的路上给他发的微信。
我于是安心地靠在一旁继续看戏。
许盈看到这么多人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强撑着问。
"王医生呢？妇产科的王启医生呢？"
林医生面无表情地回答。
"出差去邻市学习交流了，十分钟前刚走。"
许盈一下子瘫在病床上。
林医生扭头问护士。
"孕妇的资料有吗？"
李诚泽他妈赶紧上前："有，有，我们一直都在这个医院做的产检。"
护士连忙去查了，不一会又一头雾水地回来了。
"林医生，没找到这位孕妇的资料…"
李诚泽他妈忍到这会终于爆发了。
"怎么会没有产检记录？你们医院怎么回事！我们来产检都已经五六次了，每次都是王医生亲自带着去做的检查，怎么会没有记录呢？"
医生护士面面相觑。
一直一言不发的李诚泽像是终于察觉到什么一样，直直走到许盈跟前，冷冷地问。
"许盈，为什么没有产检记录？"
许盈扬起苍白的脸，语气强硬。
"我怎么知道！是医院不负责任，跟我没有关系………"
李诚泽拿出手机问。
"王医生的号码是多少？"
许盈的眼神开始闪躲。
"我不知道……我没有存他的手机号。"
李诚泽的表情已经十分可怕，他对着许盈伸出手。
"你不是还加了他的微信号吗？现在就给他打语音。"
许盈紧攥着手机，下意识把手背后，看起来已经慌得六神无主。
"不行……"
李诚泽下一秒就弯腰去抢她的手机。
"手机给我！为什么不让我给王医生打电话？你到底在隐瞒什么？!"
"还有……你每次产检都不让我跟进房间，为什么？"
许盈拼命躲开，在层层逼问下明显情绪有些崩溃。
她转身把手机用力摔在地上，大喊。
"你不用打了！因为我根本就没有怀孕！"
急救室安静得一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
"嘭"的一声。
李诚泽他妈当场倒地昏了过去。
22
看完了好戏之后，我默默退场。
路过医院大厅。
看到那两个小护士又聚在一起聊天。
"怎么回事啊？"
"急诊室出什么事了？"
"不知道啊……好像是上次那个孕妇孩子保不住了……"
我走过去自然地加入她们。
"这件事我知道……"
医院里人来人往，你一言我一语。
总有一天会传到认识的人耳朵里。
人言可畏，标签难撕。
社死是对一个人覆盖面最广、时效最长的惩罚。
这颗炸弹我替你埋下了。
李诚泽。
这是我为你准备的，最后的礼物。
23
十一月底，我挂上网的房子找到了买家。
收拾完房间里最后一点东西。
我拉着行李和妈妈下了楼。
出电梯那一刻，手机响了。
我拿起一看。
又是李诚泽。
自从发现许盈是假怀孕之后，他就像牛皮糖一样贴了上来，说要重新追求我。
送花、堵人、电话短信轮番骚扰，无所不用其极。
现在我要走了，终于不用再忍了。
我直接关机，然后把手机卡拿出来，扔进垃圾箱。
跟过去彻底告别。
妈妈打着电话回头拉我的手。
"宝宝，快点回家了，爸爸说他做了一大桌好吃的等着我们呢。"
我点点头，笑着跟上。
22
最后一次听见李诚泽的消息，是在新闻上。
李诚泽和许悦开车的时候争吵拉扯。
车辆失控冲出护栏。
李诚泽高位截瘫，许悦整张脸都毁了容。
我平静的看完新闻。
阳光很好——
我的未来还很长——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