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嵩嘴里说得挺硬朗,心里却还是有些发虚,他是从交警部门出来的人,而中华民国所谓的交警总队,最初可是戴笠一手创办的,是名副其实的特务武装力量,对待共产党、对待民主党、对待普通老百姓和对待自己人的手段,他比谁都清楚,更何况此时的长春城内,还有什么保密局北满站,中统局长春站,国防部二厅长春情报站,长春市警察局,东北战地督察组长春办事处,等等,等等,都不是好惹的,自己的一个小小的师长,说不见便会不见了的,等脑袋搬了家,再去找俞济时、冯圣法,还有什么用?
可他匆匆地到了参谋长徐树民下榻的招待所,等了好大一会,徐树民才尴尬地从卫生间里走了出来,一边拍着手,一边自嘲道:“草纸也好,绵纸也好,随便找个树叶、土坷垃也好,用来擦屁股,效果都差不多,难免会落下一手臭气的。”
李嵩应该没有听懂徐树民话中有话,调侃了一句:“那,你就不会洗洗。”
徐树民又拍了拍手,笑着坐了下来,说道:“兄弟说得好,是要洗一洗的,不过,这事不能一个一个地求他们去洗,那样不仅费时费力,恐怕还有可能弄巧成拙,显示出一个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尴尬来,那可是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李嵩还没有确切地听明白,就补充了一句:“徐参谋长,我是说火车站……”
徐树民摇了摇手,轻声说道:“何止火车站,还有小丰满呢?兄弟,到了这个时候,不是自责的时候,也不是相互推诿的时候,无论孰是孰非,我们都绑到一条绳子上来了,不可能有人单列出来,独善其身的。实话告诉你,他们已经威逼着我,要当时的书面命令,和接受命令的人了。没有办法,我也只能说,撤退的时候,被共军追击,所有的秘密文档,已经焚毁了,包括从蒋、至卫、到郑、赵、到曾、徐,全部焚毁了,让他们查无实证,我估计,卫、郑、赵也要感激我们的。所以,这事也就胜了第一着。”
李嵩点了点头,说道:“是这个理,可郑副总司令总不会出面来保我们吧,不执行命令,是我们的过错啊?”
徐树民奸笑起来,说道:“兄弟,亏你还当过交警,怎么能这么说呢?怎么能先把责任拦下来呢?怎么能说我们没有执行上级的命令呢?东北‘剿总’命令我们干什么?总撤退,对吧,那我们撤退了吗?成功了吗?”
李嵩笑了笑说:“要说,也是,我们撤退了,也基本上算成功了。”
徐树民的脸色略略变了一下,说道:“我们还远远没有成功,因为我们成功的消息,还没有震动沈阳城,没有震动南京城,所以,我们的撤退,只能说成功了一半。接下来,我们要把精力花在这上面,把这事给捅到老头子的耳朵眼里去,甚至捅到华盛顿,通到伦敦城,到时候,看他们还有什么好说的?所以,这是我们要走的第二步棋,我已经分头约了《中央日报》、《民国日报》、《大公报》、《沈阳日报》等等报社的记者,也包括驻在沈阳的洋人记者,到长春来‘主动’地采访我们,把我们取得的大捷,吹到天上去,瞒天,才好过海吗。”
李嵩笑了起来,说道:“徐参谋长,智谋之士也。如此看来,我暂编第52师无忧矣。”
徐树民又摇了摇手,说道:“兄弟,你的格局太小了些,不仅要保你的暂编第52师,还要保我们整个第60军,记住,覆巢之下、岂有完卵,唇亡而齿寒的道理,一切恩怨,暂且记存,我已经向曾军长建议……”
徐树民的话还没有说完,桌子上的电话铃已经响了起来,徐树民连忙接了过来,里面传来曾泽生的声音:“徐参谋长,按你说的意见,下达命令吧。另外要加上,我,曾泽生近期坐镇长春城外,督导各部训练,没有我的命令,第60军一兵一卒不得走出兵营半步,不得和外界有任何往来,全体等候上峰检阅。同时要求各部队部队长,没有必要之事,不得脱离部队。就按你说的那句话,打政治仗,要比打军事仗,还要严格。城里的戏,就由兄弟你,好好地唱了。”
徐树民放下电话,笑了起来,说道:“这,是第三步。不过,李师长,你人缘好,南京城里名头大,我和曾军长商量过了,这几天,你就留在军部,和我一同唱戏,至于暂编第52师,一会通知欧阳副师长出城负责整训部队,如何?”
李嵩笑了起来,说道:“末将愿听军师调遣。”
其实,这就是中国式的政局,多数时候,危机来临之时,一个部门、一个单位、一个地方,应当是放下私怨,最团结的时候,这样才能度过危机,如果此时还要窝里斗,那最终只能是全部完蛋。笔者就是全部完蛋的牺牲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