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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不小心睡了我的竹马,他是我父皇麾下的一名副将,我表明心意后的第三天,宫里传来消息,要我远嫁和亲。
得知消息的那日,我对他说:“沈秋元,我要嫁人了。”
他什么也没说,还接下了送我和亲的旨意,我气得半死,恨不得与他同归于尽,直到父皇的密信送到我手上。
信上要我杀了沈秋元。
沈秋元是我父皇麾下的一名副将,惯来沉默寡言,恪尽职守,从不敢违抗我父皇的命令,亦不会对我说一声不字。
自那件事情发生之后,他已有三天未曾与我说话。
静安十三年秋,阴雨连绵,我偶然听闻父皇要将我送去北方,嫁予那割据一方的北国领主之子,两国讲和,平复战乱。
父皇在位多年,膝下子女众多,我排行第九,父皇独独选中我,大概是因为我是所有女儿里头存在感最低的一个,将我送去和亲,便如同送出一样物件,谈不上舍不舍得。
以父皇的独断,他在做决定之前不会告知我。
当他将我唤去书房,此事便已是尘埃落定之时。
我们父女二人已有三四年的时间没有单独说过话,他在说完这个决定后,盯着我许久,这才叹口气:“小九,此行和亲,你肩负着不小的责任,我们南北打了这么些年仗,也到了该停的时候了,为父这次把你嫁过去,不是让你受罪的,你可知道。”
我扯了扯嘴角,心中自然知道,此去北方不会受罪,而是受死。
我读过书,从古至今有关和亲的故事读过不少,父皇此举,不过是因为本国势弱,不得不采取的下下之策罢了。
“我去。”
父皇见我答应的如此痛快,当即抚掌大笑:“好!不愧是我的女儿!”
但我也不是全然没有要求。
“你说,只要为父能做到的都答应你。”
我垂下眼眸轻轻道:“我要沈秋元。”
父皇沉默着不出声,许久之后方说,“裴音,这件事情得容我考虑考虑。”
我知道,沈秋元对父皇来说很重要。
他是父皇军中的一名副将,也是父皇难得大发善心带回来的孤儿,一直被养在宫中,在父皇眼中算半个儿子。
最重要的是,沈秋元在带兵方面有着异于常人的天赋,他今年不过二十三,已经连升几级,成了军中里最年轻的副将,很受父皇看重。
我看出父皇的犹豫,退而求其次:“只要沈秋元送我到北河,我就答应这门婚事。”
从上书房出来,我慢悠悠地往自己宫里走,风将我肩膀压得沉甸甸的,穿过月门时,我看见了沈秋元。
这一面恍恍然如隔世。
他不动,定定地站在我跟前,只垂着头,也不说话。
我原不想理他,擦肩而过之际还是忍不住道:“沈秋元,你能带我出宫吗?最后一次了。”
自打沈秋元领了官职,我便央求他带我出宫玩,磨了许久他才应下,白日偷偷从角门出去,在宫禁之前回来,几次下来倒也并未被人发现。
以往出宫这事儿总要我痴缠很久沈秋元才会答应,不想今日我只是提了这么一句,他竟罕见地点了头。
我回宫换了身不怎么招眼的衣裙,披上不怎么厚实的披风,在沈秋元的帮助下,顺利走出了宫门。
宫外真热闹,连空气都是自由的。
我与沈秋元走在南国最热闹的一条街上,耳边喧闹的吆喝声和戏曲声让我心头的沉闷散开了些许。
不知不觉天已漆黑,街上的灯笼各个被点亮,我与他一同登上京城最高的楼,俯视这浮世苍生。
不知是哪家今日有喜事,竟放起了烟火。
转瞬即逝的花火将沈秋元的脸照亮,他看着烟火,我看着他,在烟火快要接近尾声时,我握住了他温热的手掌。
沈秋元,以后的春节,我可能再也没办法和你一起看烟火了。
第二天,父皇派人来传话,应了我的请求。
此时沈秋元恰好来给我送东西,公公的这番话一字不落落入了他的耳中。
等人走了,我转过身子,朝沈秋元笑了笑,轻轻道:“沈秋元,我要嫁人了。”
沈秋元站在假山边,他应当是刚从军营回来,身上穿着一身骑装,长发束在脑后,露出饱满的额头,身姿笔挺,如同一颗挺拔的松柏。
他长得好,从侧面看过去,挺拔的鼻梁,深邃的眉眼,无一不迷人。
在我说话时,他侧目朝我看了过来,张了张唇,欲言又止。
我知道他为何不说话,双手背到身后,“沈将军,有什么想说的吗?”
三天前那个晚上,我便勒令他不准与我说话,现在算是解除了。
沈秋元缓缓朝我走来,他高出我一个半头,身上永远带着股我很钟爱的清香,“九公主……”
我等着他的下文,只听得他道:“我会将您安全送到北河。”
我被气得冷笑出声,背在身后的手指甲死死嵌进肉里,“很好。”
我转身不再与沈秋元说话,恨恨地回了自己房间,闷在被子里哭了一场,不知怎么就睡着了。
第二日起来,掌心的掐伤已经上好了药,药香清浅,不是我房中之物。
我知道谁来过,我这住处,除了他沈秋元,大抵也不会有别人造访。
我顿时心软,想着同他这种不解风情的木头置什么气。
2
我喜欢沈秋元,从很早的时候开始。
他刚被父皇带回宫中,家里的兄弟姐妹都像嫌弃我一般嫌弃他,所以我俩自然成了好朋友。
我是公主,他是平民,整个宫中除了父皇的话,他最听我的,即便后来当了副将,地位节节攀升,我让他去给我买东西,他还是得乖乖去买。
他对我好得过分,只要是我提的要求,他便没有不应的。
我有时会故意折腾他,要吃宫外七八里的某一家甜梨水,还得是现做的,热腾腾的那种。
于是不管多晚,他总能给我买回来。
诸如此类的事还有很多,叫人怎么能不多想。
沈秋元不大爱笑,小时候偶尔还能看到他扬起唇角大笑的模样,自打进了军中,性子便越发沉闷。
但我爱死了他对谁都冷冷淡淡的模样。
情窦初开,少女怀春,这样的心思甜蜜而又磨人。
我不能确定沈秋元对我的心意,只能一次次因为让他为我做事的方法来试探。
他身边从未见过别的女人,似乎只和我走得近,我也理所当然的认为他对我有意,正当我踌躇满志准备表白,却发现,沈秋元为我做的那些事儿,同样也会为别人做。
那一天,我看见沈秋元将冒雨买回来的东西递给了与我同岁的十妹妹,那被沈秋元护得好好,一滴未洒的,是我最喜欢吃的甜梨水。
而我的十妹妹呢,她仅仅是看了那甜梨水一眼,便毫不犹豫地掀翻。
甜梨水与雨水混在一起,难分彼此。
同样的场景后来我又撞见几次。
每每沈秋元眼巴巴地将东西送到十妹妹那,都会被毫不犹豫地扔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