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中第二十八回写了宝玉和蒋玉菡初次见面。当时他们都聚在冯紫英家中,在座的有薛蟠,“还有许多唱曲儿的小厮并唱小旦的蒋玉菡,锦香院的妓女云儿”。
这里一开始就写明了蒋玉菡是个唱小旦的戏子,和他一起并排的是唱曲子的小厮,以及妓女云儿。从这可以看出蒋玉菡的身份不高。
大家入席后,便开始玩酒令。此时蒋玉菡说了一句:“花气袭人知昼暖。”
薛蟠听了却跳起来,喧嚷道:
“了不得,了不得!该罚,该罚!这席上又没有宝贝,你怎么念起宝贝来?”蒋玉菡怔了,说道:“何曾有宝贝?”薛蟠道:“你还赖呢!你再念来。”蒋玉菡只得又念了一遍。
薛蟠道:“袭人可不是宝贝是什么!你们不信,只问他。”说毕,指着宝玉。宝玉没好意思起来,说:“薛大哥,你该罚多少?”薛蟠道:“该罚,该罚!”说着拿起酒来,一饮而尽。冯紫英与蒋玉菡等不知原故,云儿便告诉了出来。蒋玉菡忙起身陪罪。众人都道:“不知者不作罪。”
这时候开始,蒋玉菡便知道了袭人是宝玉的人,不但他知道,当天在场的人都知道了。特别是薛蟠这种浪荡子,又爱结交各路朋友,他知道了的事情,不用多久外面那些公子哥们都会知道。
我们都知道,按照袭人的判词:
“枉自温柔和顺,空云似桂如兰。堪羡优伶有福,谁知公子无缘” ,她最后铁定是嫁给了戏子蒋玉菡的。
既然蒋玉菡一开始就知道袭人和宝玉的关系,他最后怎么会娶了袭人为妻呢,他一点都不介意袭人和宝玉的那些过往吗?
他不是不介意,他是没有介意的资格。
因为蒋玉菡,也就是琪官,他本身就是个变童、男宠。
第三十三回中,忠顺王府的长史官到贾府索要琪官。他说:
“王爷亦云:‘若是别的戏子呢,一百个也罢了,只是这琪官随机应答,谨慎老诚,甚合我老人家的心,竟断断少不得此人。’”
天下的戏子千千万,忠顺王府会缺唱戏的戏子吗?什么样的戏子才能让忠顺王爷断断少不得?
再看贾政骂宝玉的话:
"那琪官现是忠顺王爷驾前承奉的人,你是何等草芥,无故引逗他出来?"
驾前承奉,引逗,这么暧昧的用语居然都从贾政这个老学究嘴里说出来了,可知贾政已清楚蒋玉菡的身份。
还有蒋玉菡和宝玉第一次见面时,他送给宝玉的那条大红色汗巾子:
“这汗巾子是茜香国女国王所贡之物,夏天系着,肌肤生香,不生汗渍。昨日北静王给我的,今日才上身。若是别人,我断不肯相赠。二爷请把自己系的解下来,给我系着。”
这汗巾居然是北静王送他的,奇不奇怪?一个身份低贱的戏子啊,就算他唱戏唱得再好,北静王要赏赐他,那怎么不赏金银细软,不赏点心果品,却赏了条系小衣上的大红汗巾子?
那时的汗巾,是非常贴身私密的东西,且还是茜香国女国王进贡的,这关系听起来就无限旖旎。
可是这样的一条来历不凡的汗巾,北静王爷却送给了蒋玉菡,要说这北静王爷和蒋玉菡之间不存在特殊的关系,谁会信?
但琪官不是忠顺王爷的人吗,原来和北静王爷也如此这般!
然而还不仅如此,蒋玉菡又和宝玉互换了汗巾,他和宝玉又是何等亲密。
看来当时还真挺兴这一套,薛蟠冒着被打的危险想追求柳湘莲,贾琏也时常找清俊的小厮泄火......
行文至此,还不明白蒋玉菡是干什么营生的吗?他不仅仅唱戏,还提供特殊服务。优伶本身就已经是下九流的了,是地位最低贱的一种人,所以他就算介意又有什么资格嫌弃袭人呢。
袭人是贾府的丫头,还是宝玉房中的一等丫头。如果她不和少爷行暧昧之事,以她的身份被放出去,嫁个小户人家当正妻完全没问题。
不过她有争荣夸耀之心,她母亲和哥哥想给她赎身替她聘个好人家,但她不愿意,死也不会去。她以为凭她和宝玉的关系,日后必定是宝玉的姨娘。她想着到时宝玉娶了宝钗,她成为宝玉最宠的姨娘,是何等的荣耀和幸福。
哪知她一心支持的宝钗,在金玉良缘事成之后,一脚踢开了她。
果然是命运无常,乐极生悲,沉浸在姨娘之梦的袭人,迎来了鸳鸯当日的预判:
“你们自为都有了结果了,将来都是做姨娘的。据我看,天下的事未必都遂心如意。你们且收着些儿,别忒乐过了头儿!”
袭人被撵回了家,并被迫嫁给了蒋玉菡。一个戏子,一个奴才,倒也算门当户对。两人刚成婚时,估计也有过一段不错的日子,就像蒋玉菡行的酒令:
女儿喜,灯花并头结双蕊。女儿乐,夫唱妇随真和合。
可惜这样的日子不会很长。
蒋玉菡受宠时,有各路恩客打赏,有钱。忠顺王爷的人到贾府索要人时,宝玉就曾说过:
“听得说他如今在东郊离城二十里有个什么紫檀堡,他在那里置了几亩田地几间房舍。”
蒋玉菡买房买地,想脱离忠顺王爷,但是他这样低贱的身份却如何能与王爷抗衡?
宝玉挨打后曾迷迷糊糊的做梦,“只见蒋玉菡走了进来,诉说忠顺府拿他之事”。
其实这哪里是梦,这就是借梦之辞,侧面说明了蒋玉菡背叛忠顺王爷的后果。他根本无力摆脱他的困境,作为一个以色侍人的男宠,他是没有自由可言的。
所以不要以为袭人嫁了蒋玉菡,是什么好的结局,他们婚后根本过不上好日子:
女儿悲,丈夫一去不回归。女儿愁,无钱去打桂花油。
这才是他们日后真实的生活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