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县有个秀才,姓周,平日里靠卖字画为生。
因为写得一手好字,十里八乡逢年过节,都喜欢请周秀才去帮忙,写写对联,顺便主持一下红白喜事。因为一年四季经常吃席,周秀才渐渐有了酒瘾,不到四十岁,已经无酒不欢。
这天,村里一户人家娶媳妇,又请周秀才过去。
忙碌一整天,到了傍晚天快黑的时候,周秀才方才坐到餐桌前,跟主家一起吃饭。
主家热情好客,见周秀才如此用心,便轮番敬酒。
周秀才一高兴,一直喝到午夜才想起要回家。
主家不让周秀才走,可周秀才有个习惯,从不在外面过夜。
拗不过周秀才,主家只好让小儿子,拎着灯笼,送周秀才回去。
从主家出来,天空淋淋漓漓打起雨点。
送到路口,主家小儿子留下一盏灯笼给周秀才,便自己回去了。
哪想周秀才刚走不久,突然感觉后颈有人吹气,凉飕飕的。
周秀才回头一看,身后竟无一人。
“难道是喝醉了?产生幻觉?”周秀才暗讨,遂快步前行。
哪想一脚踏空,整个人便失去了记忆。
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感觉人就像仰面睡在床铺上那样,背下软绵绵的,且无比温暖。然而屋子却没有屋顶,一眼便看到了天上的星星与月亮。
周秀才大吃一惊,自语道:“怪哉!屋顶缘何如此?”
语罢,翻身爬起,慌忙四顾。
附近有一山岗,月光下,周秀才竟看出松树的影子。
“坏了!方圆十里之内,不该有松树啊!”
周秀才一时不知自己置身何处!
忽然,身后传来一女子清脆的声音:“这位莫不是周家庄的周秀才么?上回庙会门口,见你摆摊卖画,我家小姐还跟你买过一副《四大美人》图呢!”
那女子步履轻盈,转眼便到了周秀才的面前。
周秀才此时整个人昏昏沉沉,见女子清纯貌美,且笑容满面,一时竟有几分羞涩,只道:“在下喝醉了,一时迷了路,只见这地方有许多松树,不知何处?”
少女笑答:“这里是月仙居附近,秀才可曾听说过月仙居?”
周秀才一听兴奋不已,忙道:“早有耳闻,据说只有得道之人,方能进入。千百年来,这一带不知多少文人骚客欣然寻访,却无果而终。今天,莫不是被在下遇到了?”
这时又有一美貌女子飘然而来,两人欢笑着一左一右扶着周秀才快步前行。
“既然相见,便是缘分,我家小姐早在宫中等公子多时!”
两人脚步又轻又快,周秀才只听得耳边风声呼呼作响,双脚似不着地。不一会儿功夫,周秀才已经被两位美少女抬到了一座石头宫殿。宫中此时早已歌舞升平,那喜庆的场景,如同先前的婚礼一样。周秀才一看,里面全是女人,个个貌美如花,皮肤白皙,婀娜多姿。
“周公子来了!快到这里喝酒!”
一人亲切喊着,在众多美女的簇拥下,周秀才来到一个类似后宫的地方。
在一张白玉石床上,一个如西施貂蝉般美貌的女子,正半卧着,一边吃葡萄,一边看歌舞表演。周秀才便在两位少女的引荐下,于美女旁边的石床上躺下了。
之后,周秀才已不记得,他在这月仙居待了多久,只知道夜夜笙箫,纵情歌舞美色。
与此同时,周秀才的老婆却睡不着了,转辗反侧等着周秀才回来。
周秀才的老婆名叫陈秀英,是个地道本分的女人。
嫁给周秀才以后,夫妻俩虽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人家,却也因勤劳,把日子过得越发滋润。平时周秀才出去卖字画,陈秀英就在家养蚕织布,孝敬公婆。
然而这几年,陈秀英却越来越讨厌周秀才,只因他爱上喝酒。
即便如此,周秀才出门在外,陈秀英也都每天等他归来,就怕喝醉了路上出事。
这天,陈秀英等到午夜,子时已过,仍不见周秀才归家,于是叫来两个儿子,吩咐道:“你爹必定是醉了,但是他有一习惯,从不在外留宿。你们哥俩出去找找!”
此时外面已经下起暴雨,电闪雷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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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家两兄弟都才十来岁,见状,带着雨伞回来说:“娘!雨太大,山洪已发,我和弟弟俩人没法出去。这么大的雨,我爹应该会在李叔家留宿了吧?”
虽周秀才不喜在外留宿,但如此倾盆大雨,陈秀英心里暗讨:“即便相公肯回家,那李家也应该不会放他独自冒雨夜行吧?”
如此一想,只好独自睡了。
哪想到了寅时,躺在床上的陈秀英只听得自家大公鸡噗通打鸣。
这时,周秀才突然出现在自家门外。
“我到底是人是鬼?我刚才不是尚在月仙居么?怎么就到家门口了?”
难道是做梦吗?醒过来的周秀才,以为自己喝醉,在自己家门口睡着了,于是便做了一个关于月仙居的梦。可此时的他,浑身虚弱,额头直冒冷汗。
他很想敲门,又担心自己是鬼,怕吓到屋内的妻子。
要说不是鬼,这雨下得如此之大,为什么他浑身上下却是干燥的?
今晚到底去哪里了?
周秀才恍恍惚惚,此时觉察不对的陈秀英,穿衣起来,见丈夫杵在门外,一言不发,甚感奇怪,问道:“相公怎回得如此之晚?”
周秀才答:“时辰尚早,应该子时还没过吧?”
陈秀英惊呼:“公鸡都打鸣三四次了,天都快亮了,怎还是子时?”
周秀才听了,闷着头钻进屋子,只说:“头晕,睡觉!”
翌日,周秀才睡到中午才起来。
妻子一看,但见他脸色煞白,竟一点血色都没有。
周秀才自己也感觉浑身乏力,如同大病一场那般。
奇怪的是,至此之后,身体越发虚弱。
三个月不到,周秀才便猝然离世。
之后两名幼子一日随学堂里的学生,一起去郊游。到了方圆几十里外的一座大山上。
山上有一座墓碑,雕龙画凤,甚是豪华。
忽听一幼子喊道:“这是我爹的作品!”
一群学生围过去,墓碑里面,果然放着一张《四大美人》图。奇怪的是,四大美人当中,有一人竟是男的。教书先生过来一看,哑然失笑:“这不是周炎他爹周秀才么?”
事后有风水先生说,那墓地里合葬着三个宫女。
周秀才之所以与世长辞,必定是因为画了她们的样貌,从而被她们拖到墓地吸光了阳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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