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在遗产中举办的奥运会,将会留下什么遗产?

第一财经YiMagazine 2024-08-26 10:13:36

1894年6月23日,在法国人顾拜旦男爵的召集下,来自13个国家的两千多位政界和体育界人士在原巴黎大学的阶梯教室里举办了一场国际体育大会。在会上,各国代表通过了召开第一届现代奥林匹克运动会的决议,并成立了国际奥林匹克委员会。世界体育史上的重要一页就这样在巴黎被翻开。

当首届现代奥运会象征性地在雅典举办以展现历史传承之后,第二届的主办权就交给了巴黎。1924年,巴黎又成为全世界首个两度主办奥运会的城市。也正是在这一届奥运会上,顾拜旦提出了所有人知道的那句口号:“更快、更高、更强”。100年后,奥运会再次回到了它的现代诞生地。本届奥运会既希望与巴黎的文化遗产融合,又希望符合当下的生态主义和减碳潮流。但与100年前相比,巴黎,这座以独特文化和建筑闻名于世的城市,却面临着前所未有的挑战。

01将奥运场馆融入古城1924年,奥运会的主体育场并不在巴黎市区,而是位于巴黎东北郊十多公里之外的科隆布。这座以法国著名橄榄球运动员伊夫·迪马努瓦尔的名字命名的体育场在当时已经是相当完备的体育设施,至今仍在持续举办体育赛事。这次,它将作为曲棍球比赛的场地——为了符合曲棍球场的标准,田径跑道被彻底拆除,且场地四周加建了临时看台以容纳将近6万人同时观赛。在本届奥运会结束后,伊夫·迪马努瓦尔体育场将永久作为法国曲棍球协会的主场。就像这座体育场一样,利用既有场地举办赛事成了2024年巴黎奥运会的一大特色。在巴黎及周边城市的所有比赛场馆中,只有圣但尼的水上运动中心和勒布尔歇的攀岩馆是完全新建的,其他场馆都使用现有体育设施改建或搭建临时场地。法国社会科学高等研究学院的城市研究学者、“奥运会与全球城市”研究项目负责人亚历山大·福尔(Alexandre Faure)告诉《第一财经》YiMagazine,“将奥运会融入城市,这样的规模是罕见的,将开幕式纳入城市肌理当中更是史无前 例”。将临时搭建的比赛场地广泛融入巴黎的名胜古迹,比如将射箭比赛安排在荣军院广场,沙滩排球比赛在埃菲尔铁塔体育场进行,巴黎大皇宫则会举办击剑和跆拳道比赛,看起来像是巴黎奥组委的一次旅游目的地宣传。此外,这也塑造出一种城市整体对于奥运会的紧密参与感,将开幕式放在塞纳河上举办同样是这一理念的体 现。

2024巴黎奥运会的沙滩排球比赛在埃菲尔铁塔下举办。这样的安排也符合《奥林匹克2020议程》中关于主办国尽最大可能利用现有场馆的要求,能实现控制奥运会组织成本、避免浪费的目的。长久以来,奥运会因为花费越来越高昂且难以收回成本而广受诟病,场馆的建设又占了较大份额,比如2020年东京奥运会的最终成本高达130亿美元,仅场馆建设就花费了大约79亿美元。在巴黎奥运会的规划里,主场馆法兰西体育场、法网的主场馆罗兰·加洛斯体育场、巴黎圣日尔曼足球队的主场王子公园球场等都是非常成熟的体育赛事场地,而利用既有的功能性场馆改建的项目,比如巴黎(凡尔赛门)国际展览中心改建成的乒乓球和排球馆,维勒潘特展览中心改建而成的拳击馆,以及在巴黎大皇宫闭馆维修期间承担举办体育活动任务的战神广场竞技场改建的柔道和摔跤馆,都只采取内部装修的方式,节省了一笔建设开支。这也体现了本届奥运会生态环保的决心——巴黎奥组委将其碳排放的目标定为前届的一半。现代建筑广泛使用的水泥被认为是释放温室气体的重要源头,全球建筑行业排放了温室气体总量的20%,因此减少不必要的新场馆建设,有助于控制排放量。新建场馆如水上运动中心也使用更低碳的木结构来建造,设计时便已考虑到节能特性,并大量铺设太阳能板。事实上,很多巴黎的名胜在历史上就是为了大型活动而建的。埃菲尔铁塔是为了1889年世博建造的,拥有壮观玻璃穹顶的巴黎大皇宫为1900年世博会而建,本届奥运会开幕式的终点特罗卡德罗花园则诞生于1878年世博会,并在1937年世博会上被重新改造利用。巴黎似乎有意将其悠久的活动举办历史与当下联系起来。

巴黎大皇宫举办了2024年夏季奥运会的击剑比赛。| 图片来源:视觉中国在福尔看来,巴黎的大道、广场和公共空间密集于市中心,方便抵达,且由高效而完整的公共交通网络连接。“我认为这是一个明智的决定,在公共空间中,而不是某一个交通不便还可能又丑又不舒适的体育场里举行比赛,这有助于把赛事还给居民与游 客。”

图片/©Paris2024

02以自行车道推动市区交通转型将如此多的奥运比赛项目塞进巴黎的市中心,在历史上还是头一次。根据巴黎旅游部门官方预测,在奥运会期间将有1500万游客涌入巴黎。相比于仅200万的巴黎人口,这是一个庞大的数字。要知道,巴黎所在的整个法兰西岛大区,总人口也不过1200 万。巴黎的城市道路肌理保存了1850年代以来奥斯曼男爵对其的改造,主干道路是其规划的林荫大道,在当时它是现代的标志,但如今看来也不过四车道。这里还有年代久远,甚至可以追溯至中世纪的背街小巷。巴黎本身就是全法国最拥堵的城市之一,全年在路上因拥堵损失的时间可达120小时。一位出租车司机就向《第一财经》YiMagazine抱怨,“巴黎的道路本来就不是为了举办这样的活动而设计的!”为了解决可能存在的拥堵问题,在开幕前夕,总长415公里、与机动车道隔离、拥有独立标志和信号系统的全新自行车道网络建设完毕。其中一些被涂上本届奥运会标志性的粉色,并被冠名为“奥林匹克自行车道”(Olympiste),可以连通所有的奥运场馆。而在奥运场馆周围,超过2万个自行车停车设施也建设完毕。法兰西岛大区交通局除了一如既往提供电动自行车购车补贴,也将在奥运会期间把该局提供租赁的Veligo自行车由6个月起租降到2个月。

位于塞纳河畔的奥林匹克自行车道。这一方面呼应了本届奥运会的减碳原则——尤其是本届奥运会被定义为“100%可骑行”的奥运会——同时它也完美地符合巴黎市政府一直努力的目标:限制城市机动车流量,扩大自行车道规模。自2001年以来,巴黎市政府乃至法国的公共政策就在朝着限制机动车道路的方向努力,希望借此实现一种温和的交通方式转型。此前,巴黎市政府曾禁止社会机动车辆驶入连通市政厅和卢浮宫的主干道里沃利街,将其转型为纯自行车道路,甚至出台过禁止机动车过境巴黎市中心区域的计划。根据“2021年至2026年自行车规划”,巴黎市政府将投资2.5亿欧元,在现有的1000公里自行车道基础上增加180公里的新车道。而法兰西岛大区议会也决定投资3亿欧元,以便从2025年到2030年增加300公里自行车道,在整个法兰西岛形成总长达750公里、连接各个城市和乡村的自行车道网络。“巴黎是适合举办大型盛会的,最主要的问题其实是机动车并不适合欧洲城市。减少机动车数量,体现了巴黎这样高密度的城市能够遵循减碳和可持续发展目标的品质。”福尔说。

03以基建转型推动郊区发展2024年6月24日,巴黎地铁14号线延伸段正式投入运营。于1998年通车的巴黎地铁14号线是目前整个巴黎地铁网络中最年轻的线路,以较大的站距和较快的运行速度连接了圣拉扎尔火车站、市中心的夏特雷枢纽站、巴黎里昂火车站和国家图书馆附近的左岸商务区。它将成为巴黎第一条连通机场的地铁线路,新开通的南延伸段将从原本的终点站奥林匹亚德站一直通往奥利机场。

巴黎地铁14号线南延伸段终点站奥利机场 站。奥利机场是巴黎第二大,也是法国第二大的机场,据官方估计,奥运会期间可能有超过1.2万名各国运动员和代表从这里抵达巴黎市区。自从1900年开通以来,巴黎绝大部分地铁网络只服务于巴黎市区内部,郊区的轨道交通主要由区域特快铁路(RER)和有轨电车承担。14号线延伸段通车意味着巴黎地铁覆盖郊区的新时代到来。2009年,法国时任总统萨科齐发起了名为“大巴黎”的国际城市规划竞赛,此后的一系列相关建设都旨在将巴黎周边郊区融入与巴黎共同发展的整体,创建一个模范式的21世纪大都会。但这个宏伟的计划一直进展缓 慢。作为这一系列投资和建设的重要骨架,被称为“大巴黎快线”(Grand Paris Express)的200公里全新无人驾驶地铁网络将主要从巴黎辐射并覆盖远郊,其中11号线通往巴黎东北郊罗尼苏布瓦的延伸段和14号线的南北延伸段都已经在奥运会开幕前夕通车运行,同时这两条线路全都更换了更加现代的MP14新型列车,而新建的地铁15号、16号、17号和18号线也在施工 中。沿着14号线的轨迹往北,可以抵达巴黎奥组委兴建的奥运村,与南延伸段同时在奥运会前夕开通的北端新站圣但尼-普莱耶尔站就是专为服务奥运村而设计的。1924年巴黎奥运会设立了史上第一个奥运村,而如今,新的巴黎奥运村似乎被寄予了更加重要的期望。占地5.2万平方米的巴黎奥运村选址在横跨圣但尼、圣图昂和利勒圣但尼的塞纳河畔。这3个城市都位于巴黎北郊的塞纳-圣但尼省,该省在法国统计部门中的编号为93,因此又常被称为93省,长期以来,这个名字代表了法国社会对于大都市郊区的想象。它包含的巴黎北部和东部区域在历史上是密集的工业区,聚集了大量社会底层的工人阶级,有“红色郊区”之称,直到20世纪下半叶后,外国移民作为劳动力人口纷纷涌入并聚居于此。如今这里是法国本土最贫困的一个微型省份,236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居住了160万人口。破旧、拥挤、贫穷、治安差、犯罪率高,成了外界对这个地区的刻板印象。而实际上,不只是奥运村,另4个比赛场馆,以及巴黎奥组委总部、奥运新闻中心和一些训练设施都设在塞纳-圣但尼省。这些举措展现了当局借机发展该地区的雄心。在93省,每1万个人只拥有16座体育设施,远低于每1万人50座体育设施的法国全国平均水平。因此,新建奥运场馆被认为有助于提高当地公共体育设施的可及度,比如水上运动中心就可弥补塞纳-圣但尼省的运动设施缺口,巴黎奥组委计划在赛后将它改建为包含游泳馆、健身房、攀岩馆等设施的综合性体育中心。根据计划,奥运村将有1/4保留为社会住宅,其他的作为商品住宅或办公楼。按法国新兴的现代生态住宅模式设计的奥运村与当地常见的高密度集体住宅楼风格迥然不同,新奥运村被设计成一个生态街区,大量采用了木材等低碳建筑材料,覆盖高密度植被,拥有可以形成天然生态系统的屋顶,全部采用地热能和太阳能供电,而以自然通风、大阳台、地源热泵制冷和高性能隔热材料等更节能的降温方式取代传统空调也是一个大胆的尝 试。事实上,推动住房隔热改造以降低能耗已经成为法国政府相当重视的城市政策,当局为住房隔热改造提供的补助金一再提高,并且已有计划限制高能耗房屋的出租。而“不装空调”的争议也为奥运村所使用的地源热泵这种更节能的调温技术增加了曝光度。后奥运时代的奥运村,或许会成为当地住宅的一个样板。

04逃离巴黎的人们不管市中心还是郊区,都面临着政府驱逐本地人的质疑。2024巴黎奥运会开幕前几个月,巴黎地铁的广告栏中开始频繁出现政府投放的广告,呼吁市民在奥运会到来前做好准备,下载App随时查询即时交通信息,使用自行车出行,或在家远程办公。临近开幕的几周内,巴黎街头和塞纳河附近已出现一人多高、将人行道与马路分隔开来的临时栅栏。许多城市道路将作为给奥运会专用车道,机动车的行驶将受到很大限制。今年,《第一财经》YiMagazine不断听到本地人表示在奥运会期间要“逃离”巴黎,也有许多公司要求员工在奥运会期间全部居家远程办公以避免通勤。对于无法逃离且必须通勤上班的巴黎人而言,奥运会期间的交通则注定会是一大挑战。奥运村的美好愿景同样面临着质疑,这里的房租预计高于塞纳-圣但尼省的平均租金,这意味着本地居民将无力购买奥运村的住宅,相反,更富裕的外来居民会涌入,进一步拉高本地的房屋租金,导致“士绅化”(中产居住方式改造)的蔓延。在本地居住环境改善的表象之下,贫富差距问题并未得到根本改善,而原本居住在这里的贫困居民只会被高企的房价和物价驱逐到更偏远的地方。福尔则认为,巴黎郊区的这种士绅化现象是一个由来已久的缓慢趋势,奥运会本身无法对其造成特殊影响,“士绅化现象是自由主义经济政策导致的,不论奥运村的建设还是新地铁线的开通都没有对这个已经持续几十年的动态趋势造成深刻的改变。新地铁站的建造确实将士绅化现象‘空间化’,为其打通了投资通道。但这些建设不会对现有的社会和经济动态产生较大规模的影响。”但奥运会在社会、文化层面会对塞纳-圣但尼造成什么深刻影响仍然值得关注。奥运场馆的建设征用了塞纳-圣但尼省的部分土地,使得该省居民丧失了一些维持社区共同生活的集体用地。许多法国主流媒体都曾集中报道位于奥贝维利耶市、已有上百年历史的工人阶级共享花圃受到奥运游泳训练中心建设威胁的事件,当时该花圃有4000平方米被拆除,占到总面积的2/3。最终在当地居民组成的团体的抗争之下,巴黎上诉行政法院才裁定削减建设规模以保护这片花圃剩余的部分。另外还有“《人道报》节”,这是当地一年一度集合了音乐节、讲座、市集、美食、露营等要素的大型文化盛会,每年吸引大约50万人入场。这个活动自1960年代以来一直在拉库尔讷夫市的公园绿地举办。直到2021年公园因建设奥运媒体中心被征用,“《人道报》节”被迫转移到非常遥远的巴黎南郊举办。这些事件成为当地居民因奥运建设而牺牲生态、文化和社区资源的一个缩影。从2024年6月开始,用法语、英语、西班牙语、阿拉伯语、汉语等多种语言书写的海报被张贴在巴黎的大街小巷,上面写着:“为了迎接来自全球各国的人,必须赶走已经在这里的人”。这句看似荒诞的话道出的却是巴黎面临的现实。张贴这些海报的是一个叫“奖牌阴暗面”(Le revers de la médaille)的组织,他们由上百个社会团体共同组建,旨在呼吁公众关注巴黎奥运会组织过程中出现的“社会清洗”行动。

2024年6月,巴黎北站附近,“奖牌阴暗面”组织张贴的海报。这一现象的一大关联受害者是塞纳河畔的旧书摊。近1000个被架在塞纳河堤岸上的木箱子已经承载了500年的历史传统,被列为法国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一直以来都是巴黎不可错过的一道风景。而出于沿塞纳河举办奥运会开幕式的安全考虑,巴黎警察局在今年2月通知会临时拆除部分书箱。经过相关团体的不懈抗议,才最终由法国总统马克龙亲自宣布取消这一措施,同时削减堤岸上的奥运会开幕式看台数量。

塞纳河畔的旧书摊和奥运开幕式观众入场设 施。

塞纳河畔的奥运开幕式观众席。此外,由于奥运会需要动员法国全国的警察、宪兵、消防员和急救人员进入巴黎执行安保任务,巴黎市内的营房完全无法满足这些人的住宿需求,一些学生宿舍因此成了目标。大区学生服务中心(CROUS)运营的学生宿舍中有3000间被征用为军警营房,扣除因暑假而退租的人数,大约有1000名学生将在奥运会开幕前从宿舍中被强行驱逐。一位学生曾对《巴黎人报》说:“我们到最后时刻才被通知宿舍遭到征用,我被迫推掉了一场期末考试只为了在指定日期前搬完家。倒霉的永远都是最弱势的人。”学生往往被视为法国社会中生活最不稳定的群体之一,公立学生宿舍短缺也是法国高等教育的一大问题。法国全国学生联合会(UNEF)就表示不理解政府为什么不搭建临时活动营房供军警住宿而要瞄准学生宿舍,并谴责政府把奥运会看得比学生更重要,进而“再一次将学生抛弃”。居住在巴黎和郊区的无家可归者也遭遇了大规模的驱逐行动。根据“奖牌阴暗面”发布的报告,2023年4月到2024年5月,整个法兰西岛有138场驱逐行动,共12545人遭到警方驱逐,这个数字与2021年至2022年期间相比增加了38.5%。同时,在一些无家可归者常年栖身的地方——如桥梁下——大石块等阻碍设施突然出现,只为防止他们回归。巴黎奥组委对媒体表示他们从未要求驱逐这些无家可归者,但警方的驱逐行动无疑与奥运会紧密关联。被驱逐的不仅是无家可归者本身。据新闻网站Mediapart报道,世界医生组织(Médecins du Monde)运营的一间救助站就因为距离奥运村太近而被要求关闭。更为麻烦的是,许多市民因担心奥运会期间的城市秩序而离开巴黎,社会救助团体普遍面临志愿者短缺的情况。大量无家可归者由此集中涌入巴黎郊区寻找新的栖身之地,尤其是基本没有奥运赛事任务的马恩河谷省,导致周边郊区的救助机构不堪重负。

05巴黎奥运会的遗产在亚历山大·福尔眼中,社会清洗的确已经成为奥运会的一种遗产,但它不能归咎于奥运会,“迄今为止,法国没有明确出台过强行迁置无家可归者的政策,但自从马克龙政府在2017年上台之后,许多民间团体和市民都注意到越来越多的警察行动都在朝这个趋势靠拢。”事实上,国际奥委会不会对奥运会举办地的社会政策提出任何要求,“因此奥运会时期采取的社会政策主要是由国家政策决定的,巴黎奥运会也不例外。由于奥运会和国际奥委会并不会要求对无家可归者实行社会清洗,所以我们必须找到这些政策真正的责任方,也就是法国公权力机构,具体地说,就是历届政府和各省省长,尤其是巴黎警察局长以及各级警察和宪兵部门。这些社会清洗行动的责任人是他们,而不是奥运会。”福尔说。此外,巴黎奥运会能有多“城市”?又有多绿色?绿色又如何与城市相融?这也是外界对其主要的批评声音之一。

2024年6月,奥运会开幕前夕的巴黎市政厅。前述的伊夫·迪马努瓦尔球场虽非新建,但改建的开销仍超过1亿欧元,直逼新建奥林匹克水上运动中心的成本。那些利用文化遗产的场地也受到质疑。Mediapart就在今年2月披露了将举办滑板、小轮车、霹雳舞和三人篮球比赛的协和广场存在的问题。据其报道,广场上需要浇筑多达2000吨混凝土来让场地符合赛事标准,而这些建材在奥运会结束之后就会被拆除,以便这个建造于1772年、见证过处决路易十六等无数历史时刻的广场恢复历史原貌。这意味着,文明古迹会遭到破坏,且建造材料接将很快成为建筑垃圾,能否回收利用也并不确定。这些问题都将挑战本届奥运会试图达成的目标。

协和广场上搭建的临时看台。看起来已经是历届以来理念最前卫的一场奥运会,但巴黎奥运会面对的是能获取丰富的互联网信息的一代,以及在疫情后的通货膨胀中失落的本国国民。而奥运会作为积极年代的产物,似乎与当下的重要关注议题都有所冲突。福尔认为,依靠减少建设新场馆来限制碳足迹和办赛成本已经是一项巨大的成功,然而影响奥运会碳足迹的另一重要因素是各国观众飞往主办国观赛的航班,这一点仍然无法解决。“下一步我们应该考虑如何鼓励本地居民而不是来自其他大洲的游客成为观众主体,以此削减奥运会期间的交通带来的温室气体排放。”也就是说,他认为奥运会的本地化将是未来的方 向。在福尔看来,巴黎奥运会将留下两项值得关注的遗产:第一是将允许公众在塞纳河中游泳,把城市河流还给市民;第二是展示人类能够在无需大规模建设也无需像前几届那样花费巨额资金的情况下组织一场奥运会。巴黎奥运会到底能否如福尔所言让节日和庆祝回归到城市中,答案或许要在奥运会闭幕后的很长时间里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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