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吗?冬天在古人的眼里不是万物凋零后的萧瑟,而是清雅别致,充满韵味的。他们会围炉饮酒,踏雪寻梅,也会扫雪煮茶,打坐读书,总是有做不完的雅事。当然,如果是诗人,他一定还会在冬日里写上几首应景的诗。
比如苏轼,即使他身处人生低谷,即使在寒冷孤独的冬天里,都不会影响他写下的那一首首诗词里,展现出无人超越的绝美意境,展现出他对待人生不同境遇的思考与态度。
1.苏轼笔下的冬天,是孤独的: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
谁见幽人独往来,飘渺孤鸿影。
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省(xǐng)。
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
——《卜算子·黄州定慧院寓居作》
苏轼在这首词中写道:弯弯的月亮挂在稀疏的梧桐枝头,滴漏冻结了深夜。此时大家都已经睡去,一片寂静。有时会看到一个身影在夜色中走动,像没有伴侣的大雁,如此孤独冷清。
被一点声响惊扰,孤雁回头张望,有那么多遗憾和后悔却没有人能理解。他挑选着合适的枝干想要落脚,却怎么也找不到想要的容身之所,只能在寂寞的沙洲上独自忍受着凄清的长夜。
只有当你读过苏轼的这首词,才会领略到苏轼笔下的绝美意境。那是无论多细致入微的解释,都无法描述的美,但它却写出了万千读者心中的极致孤独。
寒冷的冬天里,鸟儿宁愿忍受寒冷也不愿栖息在寒枝上,苏轼写的不只是鸟也是自己。他曾在官场上起伏跌宕,历尽磨难,此刻的他,也想寻找到一片可以理解自己、接纳自己的“沙洲”。但无论环境多么艰苦,他仍在坚守自我,不愿随波逐流。这是多么让人心疼,又是多么让人无奈。
2.苏轼笔下的冬天,是寂寞的:灯火钱塘三五夜,明月如霜,照见人如画。
帐底吹笙香吐麝,更无一点尘随马。
寂寞山城人老也。击鼓吹箫,乍入农桑社。
火冷灯稀霜露下,昏昏雪意云垂野。
——《蝶恋花·密州上元》
1075年,苏轼刚到密州任知州,恰逢元宵佳节。那一日他去街上观灯,赏月,之后写下这首词。
在宋代,元宵节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节日,这一天街上游人如织,热闹非凡。他说,“帐底吹笙香吐麝,更无一点尘随马”,见过了杭州元宵节的繁华热闹,再来看密州的元宵节便觉得有点清冷。
“火冷灯稀霜露下,昏昏雪意云垂野”,诗人刚到密州,心里只有数不尽的寂寞,于是他眼中的火是冷的,屋外冰冷的霜露更是增添了寒冷的气息。整个世界都被一种阴沉的力量笼罩着,天色昏暗就要下雪了。诗人也许在想,大雪将至,是不是自己的生活中也将面临未知的困难和挑战呢?写下如此心情沉重的诗词,真的有点不太像苏轼了。
3.苏轼笔下的冬天,是温暖的:荷尽已无擎雨盖,菊残犹有傲霜枝。
一年好景君须记,最是橙黄橘绿时。
——《赠刘景文》
荷花凋谢,连那遮雨的荷叶也枯萎了,只有开败了菊花的花枝还傲霜挺立。一年中最好的时候你要记住,那就是橙子黄橘子青的初冬时节啊。
这首诗是苏轼写给好友刘景文的勉励文。在苏轼笔下,初冬时节虽然万物凋零,却是一年中最好的时候。“橙黄橘绿时”也比喻人到壮年,是人生成熟、大有作为的黄金阶段。苏轼鼓励自己的朋友要珍惜大好时光,保持积极向上的心态。
4.苏轼笔下的冬天,是可爱的:黄昏犹是雨纤纤。晓开帘,欲平檐。
江阔天低、无处认青帘。
孤坐冻吟谁伴我?揩(kāi)病目,捻衰髯(rán)。
使君留客醉厌厌。水晶盐,为谁甜?
手把梅花、东望忆陶潜。
雪似故人人似雪,
虽可爱,有人嫌。
——《江城子·大雪有怀朱康叔使君》
昨日黄昏时,天上还飘着细雨,第二天清晨醒来打开窗帘,却发现厚厚的积雪快要和屋檐齐平了。白茫茫的景象里,酒家的酒旗都找不到了。现在的我独自坐着吟诗,可是有谁陪伴?我只能擦擦自己昏花的眼睛,捋捋衰老的胡子。
我想现在的你一定在劝客人畅饮到酒醉,像水晶般透明的雪,又是为谁献上的美味?你手里拿着梅花,向东望去,就会想到如陶渊明一般清闲度日的我了。雪像故人,故人像雪,虽然可爱,却又怕“有人嫌”。
苏轼被贬黄州的第一个冬天,下起大雪。因为每年这个时候,朱寿昌都会邀请苏轼去喝酒,可惜苏轼是有罪之身,不能随便出访,便只能写下这首词表示对朋友的慰问。
他说“雪似故人人似雪”,见到大雪纷飞的美景,又怎能不与朋友分享呢?现在的他是那么地思念自己的友人,那么地希望有人陪自己踏雪赏梅饮酒,不愿辜负这可爱的时光。
5.苏轼笔下的冬天,是喜悦的:门外山光马亦惊,阶前屐齿我先行。
风花误入长春苑,云月长临不夜城。
未许牛羊伤至洁,且看鸦鹊弄新晴。
更须携被留僧榻,待听催檐泻竹声。
——《雪后到乾明寺遂宿》
门外漫山白雪,银装素裹,连马儿都惊异以为换了一个世界。我连忙乘兴踏雪去寻乾明寺。韦庄有诗:“马惊门外山如活”,苏轼正是化用了其中的诗意,以受惊的马来突出雪后的奇景。
苏轼说,漫天飞舞的雪花,好像长春苑春天里盛开的梨花。夜里的月光和白雪交相辉映,使寺院像极了“不夜城”。不允许牛羊来践踏着洁白的雪,却喜欢叽叽喳喳的雅雀来歌唱。
诗人喜欢那歌唱的雅雀,一定是因为觉得它们是那么的快乐,无忧无虑,就像诗人当时的心情一样,无比喜悦,快乐得想要唱起歌。
虽然这是他人生低谷时写的诗,但从中我们看到的却是他赏雪时的欣喜,丝毫没有愁苦之意。可见他仍在用“一蓑烟雨任平生”的豁达与勇敢,坦然面对着人生的风雪严寒。正因如此,每当我们读他的这首诗,便能得到一种温暖向上的力量。
每个中国人的脑海里,都会萦绕着苏轼的诗词。无论是“十年生死两茫茫”的深情,还是“拣尽寒枝不肯栖”的坚守,亦或是“一蓑烟雨任平生”的洒脱,在他的诗词里,我们从中得到领悟或治愈。就连本就寒冷无情的冬天,在苏轼笔下,也能变成一首首动人的诗,变成温暖你我的冬日暖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