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弟偷走我十五万,那是我的救命钱,我回家索要无果还被家人活活打死。
死后我的灵魂不散,因为怨念太大,我做鬼也不放过他们。
欠我的,该一一还来了。
01
我是被打死的。
死的那一天,我本该去医院准备做手术。
从公司请完假回到出租屋,正收拾东西,却收到了银行卡消费15万的短信。
那15万是我借来的救命钱。
银行卡的消费地点,是一家4S店。
我弟在那里买了一辆崭新的吉利。
我赶回村里的时候,我弟正站在新车旁边,跟围观的邻居们吹着牛。
我的出现让喜气洋洋的气氛一僵。
我弟神色躲闪,爸妈的表情也不大自在。
「你怎么回来了?」
我冷笑:「王栋,车怎么来的?」
「老子买来的!」王栋一下就跳了脚。
他有前科。以前偷过别人的摩托,生怕邻居以为这辆车也是他偷来的。
院里的邻居见气氛不对,识趣地走了。
我爸骂了两声:「一回来就不得安宁,还不滚进来!」
屋里烟雾缭绕,我爸和我弟都叼着烟,我妈讷讷不说话,弟妹抱着小侄子坐在角落里。
「大好的喜事,你一回来就哭丧一样,死丫头!」
烟抽了一半,我爸终于开口骂了我一句。
胸部的肿瘤在发痛,胸腔里的心脏也痛。痛得我没力气再跟他们好好说话。
「他偷了我的卡去买车,你们知不知道?」
「那钱是我借来的手术费,你们知不知道?」
「我得了乳腺癌,我要死了,你们知不知道?」
他们都没回答。
但他们都知道。
两个月前,我拿到检查结果,绝望之下回家找爸妈借过钱。
我的薪水不高,每每攒下来一点,总会被他们以「要过节了」、「你侄儿要交学费了」、「你弟弟做生意差点」等各种理由要走。
不给就闹,到出租房闹,到公司闹。
工作几年,我一无所有。
直到我快死了,也没能从他们手中要回一分钱。
最后这笔手术费,是我从发小阿遥那里借来的。
我妈心虚地嘟囔:「万一你那个病是查错了呢?」
我爸立刻接上:「那么多钱拿去做手术,万一治不好呢?全浪费了!买车至少全家有光!」
他们越说底气越足。
而我胸口越来越痛。
分不清是哪种痛。
「我查过了,偷盗十五万,金额巨大,能判三年以上十年以下。」
我忍着痛跟他们说。
「要么把钱还给我。要么,我告他。」
02
屋里静了一瞬。
随即是我爸暴跳如雷:「你告!你敢去告!老子打不死你!」
我弟却嚣张冷笑:「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亲属偷钱不追究的。」
呵,我忘了。
他和他那群狐朋狗友从小没少偷钱,也被父母威胁过要送进去管教。
这法律他熟。
我冷笑:「受害者坚持追究,就能追究。王栋,你试试看。」
我妈扑上来喊:「你胡说什么呀!那是你亲弟弟呀!」
我爸跳着脚冲过来扇我。
我弟举着拳头跟我拼命。
这时,沉默寡言的弟妹却突然冲上来挡了一下,被我爸一巴掌打到了后背。
她忍痛说:「别打了,姐姐还生着病。」
王栋暴跳如雷,揪着弟妹的衣领就是一脚:「老子要你多管闲事!」
那一脚正踹在弟妹腿弯,她嘭一声跪倒,怀里的小侄儿也摔了出去,手磕破一块,哇哇大哭。
我试图上前扶起弟妹,可我弟又是一拳把我砸倒在一旁。
随后,他们一家四口忙不迭送孩子去医院。开着新车。
剩下我一个人躺在地上。
摸了一下后脑勺,手上全是血。
我想求救的。
我想打120,电话拨到一半,手机没电关机。
我努力站起来往外走,想走到外面大路去拦车。
却晕在了路边上。
临死前最后的记忆,只有疼。
头疼,胸疼,被踹到的腹部疼,心口也疼。
等我再有意识的时候,才发现我死的那个地方,离村口的大路就剩不到一百米了。
还差一百米,我就能活下去。
就像当年高考,还差一点点,我就能离开这里。
就有可能拥有不一样的人生。
可当年的志愿被我弟改了,如今,我最后生的机会也被他偷走了。
村里一入了夜就很安静,我死在路边也没人发现。
还是他们开着新车从医院回来的时候,车灯照到我的尸体,才发现我已经死了。
草草火化,找块坟地随便埋了,只跟人说我摔了一跤磕到头。
我一直飘在空中看着,无法靠近他们,无法离开那块坟地。
直到发小阿遥知道消息赶回来,坐在坟前哭得撕心裂肺。
她从包里拿出一张照片,在坟前点燃。
那是她去北京上大学后,一个人去爬长城的照片。
她在照片上画了一个我。
火焰窜起,隔着烟雾,她突然睁大了眼睛。
「小英!」
她看见了我。
03
阿遥和我同村,高考时我们约好,要一起去北京上大学。
可我弟看见了我拟好的志愿,告诉爸妈。
我挨了两耳光,被关在家里,志愿是我弟去网吧随便给我填的。
妈妈从门缝里给我送饭,叹气说:「你也别犟。姑娘家走那么远干什么?以后你还得靠娘家,得靠你弟。你爸说的是对的。」
我没能守约,是不幸,也是懦弱。
因为害怕再挨打,更怕我爸发起狠来,别说北京,我连大学也上不了。
而阿遥,从小就比我坚定得多,勇敢得多。
也比我幸运一些,因为她的爸妈始终没能生出弟弟。
虽然总念叨她不是个男的,可也不得不培养她,指望她。
从前阿遥总是跟我说,小英,我们的出路就是离开这里。
离开这里,不作为「姐姐」活着,不作为「你怎么不是个儿」活着。
去遥远的地方,作为一个堂堂正正的人活着。
她最终成功了,一个人在北京,努力拿奖学金,毕业进了大厂,渐渐升职加薪,在父母面前都有了说一不二的底气。
我心里为她高兴,可也知道我们的距离越来越远。
她对我家的事一清二楚,问过我很多次,需不需要帮助,要不要跟她去北京。
可我都拒绝了。
她不知道,我弟早就打过她的主意。
他想开店,撺掇我去找阿遥借钱,我不肯,为此还挨了一顿打。
身在泥潭,我怕我开一次口,就会再开无数次口。
最终要么把她也拽下来,要么彻底失去她。
我只想看她高高地飞着,幻想着那是另一个我,一个更幸运更勇敢的我。
直到那天回家借钱,空着手出来,我无路可走,终于没忍住给她打了电话。
「阿遥,救救我。」
阿遥第二天就请假飞回来,带我去大医院复查定了手术计划,回村看爸妈的时候路过我家,我弟跟她嬉皮笑脸,言语间还想攀关系借钱做生意。
阿遥没忍住脾气,在院门口就大骂了他一顿。
骂他没良心,不要脸,喝着姐姐的血吃着姐姐的肉,还要看着自己的姐姐去死。
全村人看着我弟丢了脸。
而我弟大概也是在那时候,猜到我从她手里借到了手术费的。
04
也许是因为阿遥真心为我而哭,也许是我怨念太重,地府难收。
总之,我这一抹游魂突然能显形了。
只是唯有阿遥能看见我。
原本我只能在坟地周围转悠,有了阿遥,我可以跟着她到处走了。
阿遥问我有什么打算,我一时有些茫然。
从前我想自由,生病后只想活着。
现在我死了,我想……
「报仇。」
可该如何才能报仇呢?
我回了一趟家。
院子里还停着那辆新车。
爸爸在新车旁逗孙子,王栋半躺在驾驶座,开着车门打游戏。
弟妹有些恍惚,一边择菜一边发呆。
说起来这是我的家,可活着的时候,我在这房子里总是畏手畏脚,像个不受欢迎的闯入者。
到死了才有机会认真打量这个「家」。
家里找不到多少我生活的痕迹。
直到我上了二楼,在楼梯口狭小的杂物间里看到了我妈。
她正看着两只陈年木箱出神。
那两只木箱是我妈结婚时的嫁妆,已经二十几年了。
同时,那也是我从小到大的床。
小时候家里只有两间土胚房,爸妈一间,我和王栋一间。
王栋睡大床,我睡在这两只木箱拼起来的板床上。
后来我开始发育,而王栋,我的弟弟,常常在我换衣服的时候猛地推门进来。
「老子进自己屋,关你屁事。」
我嗫嚅着跟我妈说长大了,该跟弟弟分房住了,我妈在饭桌上跟我爸提了一嘴:「要不再打一张床放在饭厅……」
我爸骂她没事找事,让我自己滚去猪圈里睡。
从那以后,阿遥总是找各种借口让我去她家过夜。
尽管每次回来都会挨骂甚至挨打,可只有在阿遥家里,我才能睡得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