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贾宝玉初试云雨情”,宝玉在梦中被警幻授予情爱之事,醒来后便强拉着袭人“云雨”了一番。
袭人也并不推辞,便和宝玉“偷试一番”,她之所以敢这样做,因为在心里有一番自己的算计:
“袭人素知贾母已将自己与了宝玉的,今便如此,亦不为越礼。”
很多读者都被书中的这段旁白给迷惑了,认为袭人和宝玉“云雨”是贾母默认的,其实这只是袭人自己的说辞而已,她是在为自己的不才之事找借口。
事实上,袭人最开始的地位并没有那么高,她之所以能一步步爬到“准姨娘”的位置上,和她的权谋是离不开的。
01 袭人的地位袭人并不是宝玉的“房里人”。
第六十五回,兴儿对尤二姐说起贾府的规矩:
“我们家的规矩,凡爷们大了,未娶亲之先都先放两个人服侍的。”
这两个“服侍的”也就是所谓的“房里人”,比如平儿就是贾琏的房里人,也就是通房大丫头,有了这个身份便可以被称为“姑娘”。
贾府中的大丫头们,如袭人、晴雯等,下面的丫鬟、婆子们往往也称之为“姑娘”,但这并不是正式的称呼,只是下面人巴结他们的叫法而已,就像住院的病人喜欢叫护士为“大夫”一样。
我们注意兴儿的话,他所说的爷们有房里人,有一个大前提就是“大了”。
换句话说,等男孩子长到十二、三岁左右,通人情了,已经处于性启蒙阶段了,才会安排两个房里人。房里人的重要作用,一是充当男孩子们的性启蒙老师,二是让男孩子不出去寻花问柳。
但我们看袭人是什么时候服侍宝玉的?
林黛玉初进贾府的时候,宝玉只有六七岁大,这个时候袭人已经跟着他了。
第三十二回宝玉才十五岁左右,史湘云进贾府,跟袭人提起十年前两人在贾母西暖阁的事,那时袭人还是服侍贾母的,可证袭人是在宝玉五岁左右就跟着她了。
由此可知,当初贾母把袭人给了宝玉,并不是让她给宝玉当房里人的。
类似的证据可以找到很多。
第十九回,宝玉的奶妈李嬷嬷骂袭人,说袭人是她手里调教出来的毛丫头,可知李嬷嬷对袭人是知根知底的。
李嬷嬷作为宝玉的奶妈,贾府中没有人不敬重她的,就连王熙凤对她都笑脸相迎,可见她是贾母的心腹,是宝玉的实际负责人。
可第二十回的时候,李嬷嬷骂袭人道:
“好不好拉出去配个小子,看你还妖精似的哄宝玉不哄。”
如果袭人是贾母安排的房里人,李嬷嬷断然说不出这样的话来,李嬷嬷之所以跟袭人过不去,正是因为袭人“勾引”宝玉,夺取了原本属于她的权力,“引的宝玉不理我”。
同样是第十九回,袭人跟哥哥花自芳闹别扭,原因是花自芳想要把袭人赎出去。
如果袭人是宝玉的房里人,说明她在贾府是有归宿的,花家原本穷到卖女儿,正因为袭人在贾府才改变了命运。如果袭人已经被默定为宝玉房里人,花自芳怎么会想着给她赎身?
果然,后来看到宝玉对袭人的态度,花自芳才放了心,打消了给袭人赎身的念头,这正说明花家巴不得袭人能给宝玉做房里人。
第三十一回,晴雯跟袭人拌嘴,说道:
“连个姑娘还没挣上去呢,也不过和我似的。”
一句话就道出了袭人的身份。我们前面说过了,只有房里人才能称“姑娘”,成为姑娘后才有可能当姨娘。
晴雯的意思是说:你费尽心思,干了这么多偷鸡摸狗的事,不过还和我一样,是个大丫头而已。
而晴雯的话,也道出了袭人与宝玉“初试云雨”的目的。
02 袭人的权谋综上所述,袭人自忖“贾母已经把自己予了宝玉的”,不过是她自我说服的借口而已。
论宝玉房里大丫头的地位,最高的应该是晴雯,因为宝玉房里的丫头们都是晴雯管的,袭人只是管钱而已。
而且,晴雯的背景比袭人要强一些,袭人虽然服侍宝玉,但是在名义上还是贾母房里的。同样是贾母给宝玉的,晴雯却直接被划到了宝玉房中,这就十分能说明问题了。
不仅如此,晴雯还有大管家赖氏做后台,她本就是赖家买来送给贾母的。
根据宝玉的《芙蓉女儿诔》,晴雯死的时候十六岁,服侍宝玉的时间为五年零八个月,说明贾母把她送给宝玉的时候,她已经十一岁左右了。
晴雯比宝玉略大,宝玉当时应该在九、十岁间,这个时候跟了宝玉,给宝玉当房里人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正因为如此,明明比袭人进府的时间晚的多,晴雯却处处和袭人过不去,情形跟三十八回以前黛玉对宝钗的态度差不多。
原因很简单,袭人想上位,威胁到了晴雯的地位。
从晴雯那句“也不过和我似的”,就可以看出来,袭人的身份原本是比不上晴雯的,所以她后来才要投靠王夫人,才会借王夫人之手置晴雯于死地。
袭人为什么要冒险和宝玉“云雨”?
小说开篇的时候,宝玉是六、七岁,到第五回东府赏梅时,宝玉已经是十一二岁。
写警幻仙子教授宝玉云雨之事,目的就是为了告诉我们,宝玉已到了通晓风月的年纪。
既然已经懂风月之事,这就说明,贾府很快就会给宝玉安排两个房里人。这对于宝玉房里的大丫头们来说,是上位最好的机会。
然而,宝玉房里有一个晴雯,是袭人最大的竞争对手,其他的丫头们暗中也是虎视眈眈。袭人为了脱颖而出,只好出此下策,博取宝玉的宠爱。
这也是晴雯之所以瞧不起袭人的原因,也是李嬷嬷骂她“狐媚子”的原因,很多事情大家看破不说破罢了。
果然,袭人和宝玉“云雨”之后,在宝玉心目中的地位,一下子就超过了晴雯,原文道:
“自此宝玉视袭人更与别个不同,袭人侍宝玉更为尽职。”
脂砚斋在这里批道:“伏下晴雯”,这跟晴雯有什么关系呢?
因为“初试云雨”是袭人玩权谋上位的第一步,袭人想上位,自然就要和晴雯起冲突,所以脂砚斋才在这里提到了晴雯。
小结袭人和宝玉“云雨”,并不是因为“贾母把她给了宝玉”,而是她为了上位成为“姑娘”,不得已采取的下策。
正是因为贾母没有把她“给了”宝玉,所以她才要这样做,不信你看日后她成为准姨娘以后,对宝玉都是规规矩矩,甚至从身体上在刻意和宝玉保持距离,这正是因为她要保住自己准姨娘的地位。
如果贾母已经把她“给了”宝玉, 她反而不需要和宝玉“云雨”,当然更不会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