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远躺在床上,额头滚烫,喉咙里像是塞了一团棉花。这已经是第七天了,他的病症丝毫不见好转。作为村里唯一的郎中,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得的不是普通的伤风感冒。可偏偏,他失去了味觉和嗅觉,连最基本的药材都分辨不清了。
更让他感觉无语的是,某些方面没有了反应,竟还同时犯上了不举之症。
"青娥..."他虚弱地唤了一声,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见。
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柳青娥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药汤走了进来。她穿着洗得发白的青色布裙,发髻简单地挽在脑后,几缕碎发被汗水黏在额角。虽然才二十八岁,眼角的细纹却已经清晰可见。
"明远,该喝药了。"她在床边坐下,小心翼翼地扶起丈夫的头。
周明远勉强睁开眼,看着妻子憔悴的面容,心里一阵刺痛。自从他病倒,家里的积蓄就像流水一样花出去,可他的病却越来越重。作为郎中,他本该是这个家的顶梁柱,现在却成了最大的负担。
"这药..."他抿了一口,眉头紧锁,"我尝不出味道。"
柳青娥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但很快又稳住了。"别担心,会好起来的。"她轻声安慰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周明远读不懂的复杂情绪。
窗外,夕阳的余晖渐渐褪去,房间里暗了下来。柳青娥起身点亮油灯,昏黄的光线在她脸上投下摇曳的阴影。
"今晚我得去趟李婶家,她家小宝发热不退。"柳青娥边说边整理药箱,"锅里热着粥,你饿了就喝点。"
周明远点点头,看着妻子匆匆离去的背影,心里涌起一阵不安。最近半个月,柳青娥几乎每晚都会出门,而且总是很晚才回来。起初他以为是村里病患多,可昨晚他分明闻到她回来时身上带着一股陌生的草药香气,还有...泥土的味道。
泥土的问题?
这是什么情况?
难道,她在外边野战?
夜深了,周明远辗转难眠。他的病让他变得异常敏感,任何细微的声响都能将他惊醒。远处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已经三更天了,柳青娥还没回来。
突然,院门发出轻微的响动。周明远强撑着坐起身,透过窗纸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悄悄溜进院子。那身影不是从正门进来的,而是翻过了低矮的院墙。借着月光,他看清了那人的脸——是柳青娥!
她衣衫不整,发髻松散,脸上和手上都沾着泥土。更奇怪的是,她怀里紧紧抱着一个布包,神色慌张地环顾四周,然后蹑手蹑脚地向柴房走去。
周明远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种种迹象表明,妻子可能在...偷人。这个念头让他胸口一阵剧痛,比病痛还要难以忍受。他们成亲八年,一直相敬如宾,柳青娥怎么会...
第二天清晨,柳青娥像往常一样早早起床,为周明远熬药做饭。她神色如常,仿佛昨夜那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只是周明远的幻觉。
"昨晚李婶家孩子怎么样了?"周明远试探着问。
柳青娥的手顿了一下,很快又继续搅动锅里的粥。"烧退了,但还得观察几天。"她的声音平静,眼睛却不敢与丈夫对视。
周明远的心沉了下去。他在村里行医多年,李婶家的小宝三天前就被他爹带去了县城看病,根本不在村里。妻子在撒谎。
接下来的几天,周明远假装睡得很沉,实则暗中观察。柳青娥每晚都会在他"入睡"后悄悄出门,直到三更天才回来,每次都带着那个神秘的布包。更奇怪的是,她的气色一天比一天差,眼下浮现出明显的青黑色。
第五天夜里,周明远决定跟踪妻子。他强忍着病痛,等柳青娥一出门,就披上外衣跟了出去。
月光如水,照亮了村间的小路。柳青娥没有往村里去,而是径直走向村后的老君山。周明远的心跳加速——老君山深处有座破庙,是出了名的幽会之地。
山路崎岖,周明远每走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额头渗出冷汗。他咬紧牙关,跟着妻子深入山林。奇怪的是,柳青娥并没有去破庙,而是拐上了一条人迹罕至的小径。
突然,柳青娥停了下来,警惕地回头张望。周明远赶紧躲到一棵大树后,屏住呼吸。确认无人跟踪后,柳青娥继续前行,最终停在一处陡峭的山崖前。
借着月光,周明远看到山崖上零星生长着一些矮小的植物,开着淡蓝色的花。柳青娥熟练地攀上崖壁,小心翼翼地采摘那些花朵,放入随身的布包中。
原来她是在采药!周明远恍然大悟,但随即又困惑起来——什么珍贵的药材需要半夜偷偷摸摸地采集?而且以他的医术,竟然认不出那是什么植物。
正当他思索时,一块松动的石头从他脚下滚落,发出清脆的响声。柳青娥猛地回头,惊恐地望向声源处。
"谁?"她的声音颤抖着。
周明远知道藏不住了,只好走出来。"是我。"
"明远?"柳青娥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你怎么会..."
"我应该问你才对。"周明远艰难地爬上崖壁,声音因激动而嘶哑,"这些天你每晚出门,就是为了采这些...这是什么?"
柳青娥的嘴唇颤抖着,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是夜明草,"她终于开口,"只在午夜开花,天亮就凋谢。古籍上记载,它能治你的病。"
周明远愣住了。他听说过夜明草,那是一种传说中的灵药,生长在险峻之处,百年难遇。难怪他认不出来。
"为什么不告诉我?"他轻声问。
柳青娥低下头,"怕你担心。这草长在悬崖上,采摘很危险...而且,"她抬起头,泪眼婆娑,"我怕万一采不到,会让你更失望。"
周明远这才注意到妻子手上密密麻麻的细小伤痕,和衣裙上被荆棘划破的口子。他的心像被针扎了一样疼。
"傻女人..."他一把将妻子搂入怀中,闻到她发间混合着汗水和草药的气息,"我宁愿病一辈子,也不要你冒险。"
柳青娥在他怀里抽泣,"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你的医术那么好,救了那么多人...村里不能没有你。"
月光下,夫妻二人相拥而泣。周明远突然意识到,自己这些天的猜疑多么可笑。这个为他冒险攀崖采药的女人,怎么可能背叛他?
回到家后,柳青娥从床底下取出一个木匣,里面整整齐齐地码放着晒干的夜明草,还有一本破旧的古籍。
"这是我在你师父留下的箱子里找到的,"她翻开书页,指着一段文字,"上面说,失去味觉和嗅觉的怪病,需要用夜明草配合七种药材,在月圆之夜煎服。"
周明远接过书,认出这是他师父的笔迹。《奇症方略》——师父生前最珍贵的医书,他以为早已失传了。翻到后面,他还发现柳青娥密密麻麻记录的笔记,详细记载着他每天的病情变化和用药反应。
"你...一直在研究我的病?"他震惊地问。
柳青娥点点头,脸上浮现出一抹羞涩的红晕。"我偷偷翻看了你所有的医书,还去县城请教过老大夫。虽然不懂医术,但我想试试..."
周明远再也忍不住,将妻子紧紧抱住。他想起新婚时,柳青娥曾说过要跟他学医,却被他以"女子不宜抛头露面"为由拒绝了。如今看来,她从未放弃过。
第二天,周明远拖着病体,和柳青娥一起研究药方。他们发现夜明草需要特定的炮制方法,否则药效大减。接下来的日子,夫妻二人白天研读医书,晚上结伴上山采药。
柳青娥的细心弥补了周明远因病症而迟钝的感官。她能从一堆药材中准确挑出最优质的,能分辨出药汤熬煮时最细微的气味变化。周明远惊讶地发现,妻子在医药方面有着惊人的天赋。
月圆之夜,柳青娥按照古籍上的方法,将精心炮制的药汤端到周明远面前。药汤呈现出奇特的蓝绿色,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喝下去,就会好了。"她轻声说,眼中满是期待。
周明远一饮而尽。起初什么感觉也没有,渐渐地,一股暖流从胃部扩散到全身。突然,他闻到了——柳青娥发间的桂花油香气,药汤残留的苦涩,还有窗外飘来的夜来香...
"我闻到了!"他激动地抓住妻子的手,"青娥,我闻到了!"
某一部位,更是重振雄风!
柳青娥喜极而泣,赶紧拿来一块陈皮让他尝。当久违的酸甜滋味在舌尖绽放时,周明远像个孩子一样哭了起来。
病愈后的周明远重新开始行医,而柳青娥成了他最得力的助手。更令人惊喜的是,他们成功培育了夜明草,并将药方公之于众,救治了附近村庄许多患有类似怪症的人。
村里人都说,周郎中的医术更胜从前了。只有周明远知道,他的"医术"有一半来自妻子那双善于观察的眼睛和那颗永不放弃的心。
每当夜深人静,周明远总会想起那个跟踪妻子的夜晚。如果当时他冲动地质问、发怒,可能会永远错过发现真相的机会。幸好,他选择了信任和等待,最终等来的不是背叛,而是一份沉甸甸的爱。
又是一个月圆之夜,周明远和柳青娥并肩坐在院子里赏月。夜明草在月光下静静绽放,散发着淡淡的蓝光。
"明天该去给王大爷换药了。"柳青娥说,手里翻看着病例记录。
周明远微笑着点头,伸手拂去妻子发间的一片草叶。他忽然想起师父临终前说的话:"医者仁心,不分男女。真正的良医,眼中只有病患,没有成见。"
如今,他终于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