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顾屿川的第一个孩子活了一年就死了。
他用了一年的耐心引导我走出阴霾。
「好了,补偿结束,想给我生孩子的人千千万,你只能算得上是第一个,劝你不要自讨苦吃。」
他嘲弄地看着我手中不属于我的口红。
可我吞食安眠药自杀那晚,高高在上的大少爷却发疯般崩溃了。
01
我看着从顾屿川口袋里滑落的口红,愣在了原地。
但我不想相信他真的做了那样的事。
十分钟前我还感动于他去巴黎出差也记得带礼物,以此相信我们是真爱。
我等着他的解释,哪怕他说一句这是意外,我都肯信。
但我没想到。
他从浴室出来看见我手里的口红后,露出了嘲弄的笑容。
那是我从没在他脸上见过的表情。
往日在我面前,他总是笑着的模样。
就连从小跟顾屿川长大的好友都会惊奇地感叹这小子真见了鬼对一女人这么温柔。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蹲坐在地板上的我。
嘲讽道:「好了,既然你发现了,那我也不瞒了。从现在开始,对你的补偿结束。」
「想给我生孩子的人千千万,你顶多算有个第一的名头。我劝你不要闹,这和自讨苦吃没区别。」
我眼神闪烁,难以置信。
「你说什么?顾屿川,你的意思是说...你为我做得一切都是在补偿我?」
「明明我昨天刚答应你,往后会忘记失去孩子的痛苦,我们好好过日子,有缘分的话再要一个。」
「结果你现在告诉我,这都是假的?都是你装出来的?」
他擦着头发,毫不在意道:「这次去巴黎出差是秘书陪我去的。」
「那件衣服也是她给你挑的。」
我不知道说什么。
甚至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不想跟我多废话,掠过我拎着衣架上的衣服就离开了。
只留了句:「收拾收拾睡觉吧,我今晚不回来。」
我没有动,在地板上呆坐了许久。
脑子里全是一团乱麻。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一年前,我和顾屿川年仅一岁的女儿意外去世。
我因此遭受巨大打击,一病不起。
他陪在我身边整整一年。
每天都有私人医生为我看诊,每周都有心理医生为我疏导情绪。
我以为他会永远陪在我身边。
事实却给了我当头一棒。
其实我早该发现了不是吗?
从他渐渐晚归的时候。
从他身上沾染了陌生且让我讨厌的女士香水的时候。
从他接电话时旁边出现别的女人声音的时候。
明明是酷暑,我却感觉浑身发冷。
掏出手机想找人问问怎么办。
来来回回划了三遍通讯录,发现没有一个人能听我倾诉。
一年很短,短到我自杀三次未遂。
一年又很长,长到我身边除了他再无一人。
我多想和网络上那些清醒大女主一样甩他一个耳光,然后果断提出离婚?
可是,他救了我啊。
终于,我抱着手机,在地板上无助大哭。
02
我爱他吗?
我想我是爱的。
在他一周没回家的情况下,听见管家说他胃病又犯了时。
我的第一反应是煮好他喜欢的粥带给他。
起了个大早煲好粥递给张管家时,我犹豫了。
沉默片刻后,我小声道:「张管家,你能带我去看看他吗?」
顾屿川小时候过得很苦。
顾家家财万贯,无数豺狼虎豹盯着那份财产。
他本是不受宠的私生子,却刀尖舔血夺下了继承权。
胃病大概就是那时候落下的吧。
疼起来时,他会在给圆圆盖起来的帐篷里找到我。
揽紧我的腰,头枕着我的腿。
他说:「郁郁,你抱抱我,我想喝你煲的粥了。」
我不会做饭。
第一次给他煲粥都糊底了,可他还是喝了个底朝天。
想到这些,我眼中又蒙上了氤氲。
我想见他。
想跟他好好谈谈,我们的感情不应该这样结尾。
我们还期待会有第二个宝宝。
可我见到他时,粥都差点打翻。
我脸色苍白地站在门口。
秘书坐在他腿上,一手揽着他脖子,另一只手覆在他胃部。
「谁让你进来的?」他目光沉沉。
我忍住眼泪:「门口没人,也没人拦着我,我就进来了。」
「我听张管家说你胃不舒服,我给你……带来了……」
秘书长得很漂亮。
她的红唇耀眼的快要把我的心口烫出一个洞。
她似乎不想和我争抢,看到我后就自讨无趣一般从他腿上下来了。
侧着身子从我旁边走过时,身上是那股我熟悉却讨厌的香水味。
我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接着打开保温桶,低头给他布粥,忽然感觉眼睛有些痒。
我随手抹了一下,手指湿湿的。
我不想这时候哭出来,会显得自己很狼狈。
可不知怎么回事,眼泪却越擦越多。
顾屿川神色不耐地伸手将碗从我手里夺过。
「行了,眼泪全掉碗里了,脏死了。」
他说我脏。
刚生宝宝时我仗着他对我的喜欢,撒着娇只要他伺候我。
那时无论多忙,多晚,只要我哼唧一下,他就立马给我换衣服换褥子。
没有说过一句我的不是。
如今他却嫌我脏。
嫌我的眼泪脏。
那刚刚秘书吻他的时候,他怎么不嫌弃?
我干脆破罐子破摔,夺过碗,一把丢进了垃圾桶。
「脏了就扔了吧。」
也许我不再听顾屿川的话,让他生气了。
他一把拉过我,手劲大到我感觉我的手腕几乎快要被他捏碎。
他恶狠狠道:「乔郁,我们还没离婚,你注意点你的态度。」
我冷笑一声。
早就忘了拎着粥巴巴凑上来时的初衷。
「是吗?那就离婚好了。」
「离婚你休想,找别人你也休想。」顾屿川拧眉看我。
「非要拿我来做你好男人的挡箭牌是吗?在巴黎边抱着秘书边给我打电话说爱我想我的时候,你不觉得自己恶心吗?」
那一巴掌落在我脸上的时候,我只感觉到了疼痛。
其他感觉一概消失。
甚至最后我连怎么回的家都忘了。
我没有回别墅,而是回了一年前我们的那个家。
03
我大学学的金融。
却对室内设计很感兴趣。
顾屿川为了哄我开心,谈恋爱那段时间给我买了一套大平层。
他说:「这房子给你装修着玩吧,你要是想自己动手,那就自己来,不想就雇工人。」
「等我们结婚了,可以搬进去,也可以就当你装修的玩具。」
那套大平层从地板到电器,全都是我一手挑选的。
他工作不忙时,就会来帮我一起。
我们戴着报纸叠成的帽子刷墙漆。
刷完一遍我感觉不满意,他又开车陪我去商场挑选我喜欢的壁纸。
回来后,俩人就开始贴壁纸。
大少爷受过气但没穷过,哪里会干这些事。
贴歪了我就追着他打。
他一边求饶一边让我再给他一次机会。
直到圆圆离世,他怕我触景生情,才哄着我搬回了别墅。
然后就一直在我身边陪着我度过了那一年的漫长岁月。
我的手指拂过含有突起花纹的米白色墙纸,眼睛却不由自主得模糊了。
感情果然是流动的。
当下那一刻的真心和现在他做的这些事情,好像真的不冲突。
我端了一盆热水,把房子里里外外打扫了个遍。
打扫圆圆婴儿房时,我愣住了。
为了培养圆圆的艺术气息,不到一岁我就给她买了画笔。
小孩子年龄小,不懂在纸上画画,捞起笔就在墙上「挥洒灵感」。
顾屿川最讨厌凌乱。
看见圆圆把婴儿房的墙上画得乱七八糟,却只会故作生气地凶她两句。
她从不哭,只是笑着挥着画笔,喊着「哇哇」。
擦到角落,我忽然发现,窗帘的下面。
有一颗稚嫩的爱心。
爱心旁边是几乎难以辨别的女孩和男孩,还有一个圆圆的小石头状的东西在男孩和女孩之间。
我呼吸一滞,下一秒忍不住痛哭出声。
那是小小的圆圆画的,我们一家。
宝宝,妈妈好想你。
圆圆离开之后,我患上了严重的心理疾病。
是顾屿川用爱和耐心逐渐把我从深渊里拉了出来。
但这几天我好像又犯病了。
常常分不清现实与虚幻。
有时候在这间房睡着睡着,总会听见咿咿呀呀的叫喊声。
我出去时,看见圆圆趴在窗户前面,窗户大开着。
我心下一紧,扑了过去。
「圆圆!」
与此同时,房门被人打开。
我被一双有力的手拽了过去。
「乔郁!」
顾屿川一把将我甩到沙发上,伸手将窗户关上,回头瞪着我。
「你疯了?!电话不接,别墅不回,藏在这干什么?!我再不来你是不是就要跳楼了?!」
我精神恍惚,歪头看了他好久。
忽然笑了,「你不是不喜欢我了吗?来干什么?你不喜欢我了也没关系,我和圆圆一起生活就好了……」
顾屿川双眼通红,一把将我扯起来,「来,你过来!」
我挣扎不过只能顺着他走。
他将婴儿房的门一脚踹开,巨大的声响让我浑身一震。
他扯着我的头发,另一只手捏着我的下巴,强迫我看着婴儿房里的一切。
「我告诉你乔郁,你女儿已经死了,不会再回来,你给我看清楚!这哪里有人?」
「不,不要!圆圆没有死!没有!你骗我!你不爱我了就算了,为什么还要骗我女儿已经死了?!她没死!你滚,你给我滚!」
「不承认?认不清现实是不是?好,好,好!」
他一连说了三句好,将我甩开后把婴儿房里能搬动的东西全都扯到了客厅。
我拉扯着他的胳膊,耳鸣让我脑袋剧痛。
「顾屿川你干嘛!你放开!你放开我女儿的玩偶!滚啊!」
顾屿川红着眼,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
「是不是非要我全烧了,你才肯承认你的孩子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