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乃麒麟族公主,生来便注定要和螣蛇结为夫妇。
为助他渡过雷劫,顺利飞升成为神兽,我毅然用自己的气运之力成就他。
然而在他成神之日,我等来的并非我与他的大婚之日,而是剖心之痛。
他拥着那个曾经顶替我身份的貔貅,毫不犹豫地将我钉在罚神柱上:“沈长安,若非你还有用,单凭你抢走如月那么多东西,你就该死!”
他砍掉我的麒麟角,剖出我的心脏。
我失去所有灵力,从半空坠落,满心凄楚。
在睁眼时,我回到了刚回麒麟一族的时候。
我站在大殿上,一旁的貔貅跪在地上说她与腾蛇太子私订终身。
天道已经认同,若是违背誓言,必会灰飞烟灭。
全族大惊,看向我的目光有怜悯、鄙夷、戏谑。
可我只微笑着点了一旁的一条小蛇做夫君。
她不知道的是,若是没有我,螣蛇永远不能成神兽。
……
痛,好痛!
心脏上传来的痛楚几乎要将我撕裂!
就在我以为,我必死无疑之时,所有的痛楚仿佛被剥离一般骤然消失!
我眨了眨眼,发现自己正站在麒麟一族的大殿上。
这里雕龙画凤,珍奇草木更是无数。
可惜都被貔貅吞入腹中,从此消失不见。
此时,故地尚存,我的心脏,还在我的胸腔中有力地跳动。
母亲紧紧地握着我的手,笑容温和:“长安,等腾蛇到了,为娘便为你们主持誓言。”
立下誓言,此生他非我不娶,除非一方身死道消。
我竟然回到了以身为誓的这一天!
我心中狂喜,一切都还来得及!
“娘! ”
不等我回答,一旁的许如月“扑通”一声跪下。
她双眸含泪,满眼悲戚,重重地磕了一个头:“我已和螣蛇立下誓约,私定终身,若是违背誓言,必将遭受天劫,挫骨扬灰,灰飞烟灭!”
全场哗然,父亲和母亲的脸色也极为难看。
自古,只有麒麟一族的公主才可和螣蛇联姻,而许如月是一头抱错貔貅啊!
我幼年时,魔族来犯,瑞兽应神界之请,前往作战。
却因此和家人失散,意外将年幼的许如月抱回家中。
直到多年后,我们能够化为原形,他们才发现抱错了人。
自那之后,他们又花费了许久,才将我找回来。
麒麟一族本就仁厚,以善心著称。
父王和母后也是如此。
他们找回我之后并没有将许如月赶走,反而对她一往如前。
很可惜,有些兽根本不知道什么是饱。
我看到许如月递过来得意的笑容,我就知道,她也重生了。
“胡闹!那可是长安命定的夫君!你怎么敢的?”
母亲咬牙质问,她的眼中充满了愤怒。
许如月顿时红了眼眶,她从来不曾见过这般愤怒的母亲。
上一世,母亲对她和颜悦色,多有偏爱,何曾如此疾言令色?
“可我和文翰哥哥是真心相爱的!她是麒麟一族的公主,想要什么你们都会捧到她的面前。
我不过是貔貅,是外人罢了。
难道您连我的感情,也要左右吗?”
她哭诉着,母亲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了。
我忍不住摇了摇头,许如月的话,实在是伤了母亲的心。
她不该如此对待母亲。
螣蛇虽是瑞兽,世间只会有一只。
可到了一定的年岁便要经历天降雷劫。
挺过去了,便能晋升为神兽。
若是挺不过去,便会褪去螣蛇之身,沦为普通蛇类。
为了提高渡劫成功率,螣蛇和拥有气运之力的麒麟一族订婚,借助麒麟一族夺天独厚的气运之力来渡劫。
这些事,外人并不知晓。
母亲此刻深吸了几口气,强压着内心的怒火,强行将跪在地上的许如月拉了起来:“如月,你听话,母亲会为你寻找更好的夫君。”
“不!我只要文翰哥哥!”
许如月摇摇头,她眼中满是倔强。
母亲气得甩开了她的手:“你若是这样,那就不要怪我用刑了!”
“母亲,就算您打死我,我也要和文翰哥哥在一起!”
她几乎是吼出来的,母亲气急,扬起手便要打,却被一只手拦住。
这是一只修长白皙的手,精致得宛若白玉。
也是我把玩了无数次的手。
可此刻,我提不起一丝爱意。
只觉得胸腔之中的狠,席卷翻涌,几乎要将要彻底吞噬。
这是曾经挖出我心脏的未婚夫周文翰的手!
###02
周文翰丰神俊朗,器宇不凡。
看条狗都深情款款。
任由是谁瞧了,都会觉得他是个如意郎君。
可就是这样一个男子,不情不愿地与我许下永不辜负的诺言,又佯装爱意深沉。
利用我蜕变为神兽之后,竟剖开我的胸膛,掏出我的心脏。
只因他不想与我成亲,又不愿承担违背誓言的后果。
更觉得我抢走了许如月的一切。
我冷漠地瞧着他将许如月护在身后,鄙夷地看我。
那双好看的眉毛微微蹙起,对我的厌恶更是不加掩饰:“沈长安,我心悦的,只有如月,你别痴心妄想了!”
许如月眼泪一颗颗地滚落,哀求地看向了母亲:“娘,我知道我不该奢求,可你们有长安。
可我的父母却早早去世,我什么都没有了。
难道您连我唯一可以依靠的人,都要抢走吗?”
她在提醒母亲,是因为我,她的父母才会早早去世的。
我的确被貔貅一族收养,也正是许如月的父母。
他们对我视如己出,教会我许多东西。
可惜这对善良的夫妇,为了让我提升实力,去寻找焚天砂的时候,被魔族偷袭。
等我赶到的时候,他们已经命悬一线,将焚天砂交给我后便撒手人寰。
正是因为如此,许如月便认为都是我害死了他们。
屡屡以此为由装可怜换取好处。
上一世,我也是因为养父母的缘故,才对她多有忍让。
却不想成了我自己的催命符。
母亲深吸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情绪。
螣蛇和麒麟的联姻,是大事。
螣蛇成为神兽之后,麒麟便可以从螣蛇身上吸取神力,应运己身,同样成为神兽。
神兽和瑞兽,差别还是很大的。
所以两族互帮互助,相辅相成。
不是什么人都可以破坏的,哪怕是许如月,这个她亲手抚养的孩子,也不行。
“你当真要嫁给他?你可知,螣蛇化神需要渡天劫,那是九死一生的事!”
“我愿意!”
许如月没有丝毫犹豫。
她声音传入了每只麒麟的耳中。
一旁的周文翰亦是紧紧地握住她的手,满脸感动。
母亲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为难地看向了我:“长安,他们两情相悦,你就成全了他们吧。
日后,母亲一定会为你选择更好的夫君。”
听闻此言,我心中酸涩。
到最后,她还是选择了许如月。
她是我的母亲,却抚养了许如月,和她感情甚笃。
上一世她就一而再再而三地偏向于许如月。
甚至将许如月送到了我和周文翰的身边。
最后我的死,不可谓和她无关。
我知道,她对我好,可比不上在她身边长大的许如月。
我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了在场的众人。
最后落在了站在角落的男子身上。
我指着他:“我选他。”
母亲不可置信地看着我:“他不过是一条蛇!”
没错,对方仅仅是一条蛇,甚至都算不上是瑞兽,和螣蛇自然没有可比性。
他若想成神兽,必须从蛇蜕为蛟,再成为龙。
其中的风险,比起螣蛇飞升成神,那可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母亲一脸不悦,就连鲜少表达情感的父亲此刻也不满地看着我。
“长安,今日可是天誓大会,你做出这种决定,也算是立下誓言的!”
天誓,也就是向天发誓。
只是凡人发誓未必有用,麒麟瑞兽却承运天地,若是不遵守誓言,便会被反噬。
所以天誓对我们麒麟来说,尤为重要。
这件事情原本还有得商量,可许如月的一句话,就一切尘埃落定。
母亲愤怒地盯着她,可她正高兴呢,又何曾会注意到母亲的愤怒?
所有人都在等着看我的笑话。
他们想看我后悔。
可我只是云淡风轻地点点头:“自然。”
她以为,这样就能阻止我成为神兽。
认为选择周文翰,她就能随之成为神兽。
可她不知道的是,前世周文翰能成为神兽,并非他本身强大,心志坚定。
而是因为有我在!
这次,我倒是要看看,他周文翰,要如何和许如月一起成为神兽。
我朝着那小蛇招手:“过来。”
这小蛇虽然只是普通妖兽,却长得极为俊秀。
一身白衣裹身,长发束起。
身姿挺拔的同时还带着浓厚的书卷气息。
此刻他走得越近,我端详得越仔细。
发觉对方比周文翰更为俊朗出尘。
我十分满意,点点头就打算带着他离开。
“且慢。”
###03
周文翰突然开口,他盯着半晌,这才沉声道:“他不过是一尾小蛇,配不上麒麟公主,你……”
“可我只要他。”
我果断地截断了周文翰的话。
“他当下是蛇,以后可说不准。”
周文翰脸色阴沉,阴鸷的眸子更多了几分狠辣:“不知所谓!”
我心中冷笑,他还是一样的骄傲和自大。
这小蛇安静地站在边上,乖巧又温柔。
没有蛇族的阴冷,怎么看都比这螣蛇要更正气凛然。
我凑近了小蛇,朝着他微微一笑:“你叫什么?”
“墨子期。”
他的声音微微颤抖,脸色却如常。
可我已经敏锐地发现,他的耳朵已经全红了。
“嗯,好听。”
我眉眼含笑,又起了逗他的心思,刻意凑在他的耳边:“放心,以后你便是我的人,我会助你成神兽的。”
他还未来得及回答我,就听到许如月的声音:“长安这么迫不及待地和他亲近,看来的确很喜欢他。”
“是又怎么样?”
我收敛了笑意,冷冷地盯着眼前的她。
“那长安是打算让他飞升成神了?”
她略带挑衅的目光,让我觉得甚是有趣。
“自然。”
我想瞧瞧,这许如月,到底打算做什么。
“哼,不过是一条蛇化了人形,你当真以为,所有兽都能成为神兽?”
周文翰冷哼一声,话里话外都是瞧不起墨子期。
“你们别生气,既然今日我和长安都得了良缘。
趁着良辰美景,不如我们合作一曲如梦令吧。”
如梦令是一首曲子。
通过运转麒麟一族的功法,再加上特制的古琴。
弹奏之间就能引动气运,搅动灵气。
倘若在此刻修炼,便能提升法力,更能增加气运。
若是和麒麟在此刻双修,便能事半功倍。
可谓是得天独厚。
这也是麒麟一族多年来,能和螣蛇结亲,并且成功晋升神兽的缘由。
许如月被当作麒麟公主的时候,也曾经学习此曲子。
只是没有麒麟之心,此曲的功效只能发挥十之二三。
更何况她天生资质平平,不过是下等貔貅,实力更是不济。
一曲功效不过十之一二罢了!
我虽被找回的时间不长,但我本就是麒麟,有麒麟之心,调动气运轻松不已。
所以这曲子花费的时间不长,便能轻松掌握。
上一世,为了让周文翰早日飞升,我不知为他弹了多少次这曲子。
可是这些许如月都不知晓。
此刻,她傲慢地扬起下巴:“长安,只有嫁给螣蛇的人,才能蜕变成神兽,成为麒麟族的骄傲。
有些人即便生来是麒麟,也永远无法成为神兽。”
我懒得理会她这些“豪言壮语”,转过身去看向站在我身后的墨子期:“你敢吗?”
其实我知道,就算没有他,我也不会输。
但我就是想问问他。
因为,他和我是站在一起的。
“敢,我会尽力的。”
他轻轻点头,神情严肃,显得更加肃穆庄严。
别样的好看。
“不自量力!”
周文翰脸色黑如锅底,他只觉得自己作为螣蛇的威严被人挑战了。
我也有些惊讶。
小蛇会畏惧螣蛇,那是血脉的力量。
他不敢,我也不会生气。
却没想到,他不仅没有退缩,还主动站在了我的身侧。
这是无声的挑战。
“长安,看来你们很有自信呀!那我们就开始吧!”
许如月笑盈盈地开口。
不知何时,两张古琴已经被送到了大殿之上,一左一右面对面地摆放着。
她看起来格外自信。
我不禁有些好奇。
她不是没有弹奏过如梦令,根本无法引动气运,更不可能加持给螣蛇。
可为何,她此刻竟然如此自信呢?
她对着父亲母亲行了一礼,便提着裙摆坐在了凳子上:“长安,我先开始了哦!”
我不动声色,冷眼瞧着她拨动琴弦。
###04
“铮——”
伴随着她手指的拨动,琴弦发出声响,她葱白的手指在琴弦上跳跃。
悦耳的琴音如同黄鹂啼叫,袅袅流入人的心间。
只是这曲子才刚刚响起不过片刻,许如月的脸色就微微发白。
她要一心二用,一边弹奏曲子,一边催动心法,才能调动天地间的气运之力。
甚至还要加持在螣蛇的身上。
不过须臾,她就面色苍白如纸,额头上也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四周的生灵也忍不住低声议论。
他们本想趁机掠夺一丝丝气运之力,寻求更进一步的契机。
可许如月才刚开始就力不从心,让他们大为失望。
眼看着自己坚持不住了,许如月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她的灵气陡然调动,手指拨动琴弦的动作也快了许多。
刹那间,原本清明的天空竟然被红霞晕染。
玄妙的气息自红霞落下,大部分都落在周文翰的身上。
他顿时沉醉其中,痴迷的模样让人唏嘘。
紧接着便是雨水降落。
这雨水都是灵气和气运夹杂凝结,从空中纷纷扬扬地飘洒,也算得上是雨露均沾了。
“天哪!这是气运甘霖!”
“这、这……原来貔貅也能引动气运之力!”
围观的众人脸色都变了。
惊叹之声此起彼伏,就连周文翰,也是面带狂热地盯着眼前许如月。
除了我的父母。
我瞥了他们一眼,只见他们的脸色阴沉,而许如月的身上传来了有些熟悉的气息,像是父亲的,又像是母亲的!
引动气运需要麒麟之心。
哪怕是麒麟,失去心脏也一样会死亡。
父母都好好地站在这里,那这颗心脏,究竟是从何而来?
但看父母的样子,应当是知道这颗心脏的存在的。
很显然,许如月并不珍惜这颗心脏。
她无法将麒麟之心装进自己的胸腔,却不妨碍她使用麒麟之心作为媒介,引动气运。
大量的灵力伴随着气运之力倾泻而出。
降下的雨水越发清亮,甚至还带着一丝丝的甜味儿。
而她在雨中抚琴,手指跳跃宛如精灵。
被雨水沾湿却丝毫不影响她的美丽。
许如月朝我得意地一笑。
她再度催动麒麟之心。
父亲和母亲的脸色瞬间变得极为惨白。
我忍不住心中感慨。
这许如月当真是自私自利,丝毫不顾及父母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
只怕这一场琴音,那颗麒麟之心会被毁去一半!
可如梦令一旦开始,就绝不能停止。
天空中的云层越发厚重,雨水也更加细密。
许如月整个人兴奋到了极点。
她竟然强行操控气运之力融合,全部塞给了周文翰。
意图让他在此刻便蜕变成神兽!
可她不知道的是,她已经和周文翰结契起誓,就相当于在天道看来,这两人已经是夫妻了。
而螣蛇是有蛇的冷漠和绝情的。
他在突破的时候,会下意识地选择吞噬周围的一切灵气、气运。
哪怕是自己的道侣,也不会停止。
只是为了保全自己,让自己成为神兽。
周文翰体内的灵气澎湃,被气运之力勾动地不断翻滚。
此刻兽相尽显。
背后一双翅膀遮天蔽日,鳞片渐渐显露,一双眸子变得幽暗深邃。
给整个人平添了几分神秘的色彩。
不过瞬间,所有人都被这螣蛇吸引了目光。
就在此刻,我只觉得自己眼前被一片阴影笼罩,竟是那小蛇一步挡在了我身前。
墨子期侧过头,压低声音对我开口:“小心,螣蛇一族本就有蛇的阴狠,狡诈残暴,若是他控制不住自己,今日怕是难以善终。”
我虽不畏周文翰,可也是第一回被人护在身后。
心中莫名地染上几丝暖意,只觉得眼前的小蛇,似乎比周文翰,要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不等我高兴,就听到许如月开口:“文翰哥哥,今日我定能助你飞升,成为神兽!”
她不顾一切地催动麒麟之心,似乎要将麒麟之心的能量全部用来引动气运之力!
“住手!许如月,你疯了?你可知这是——”
母亲再也克制不住,她想要冲上去阻拦许如月,被父亲拦腰抱住。
但父亲的脸色也十分难看,仿佛随时都会发怒暴起。
“母亲,”许如月打断了母亲的怒吼,她的身边云霞灿烂,雨水迷蒙,阴柔俊美的螣蛇痴迷地盯着她,她的神情是从未有过的高傲:“我是螣蛇的妻,自然向着我的夫。”
说完,她又将目光在我的身上,眼中是掩饰不住的得意:“沈长安,我知道你想成为神兽,想站在螣蛇的身边。
可惜文翰哥哥看不上你,今日,我赢定了!”
我轻轻地靠在墨子期的肩膀上,他身子微微一颤,却站得更加笔直。
心中虽然好笑,但我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幽幽地盯着不远处的许如月:“是吗?”
“等文翰哥哥成了神兽,我倒是要看看你们谁是他的敌手!”
许如月一边说,一边面带嘲讽地看着我身边的墨子期:“你以为凭借一条蛇,就能越过我们吗?”
可笑,上一世若是没有我帮助周文翰,他早就从螣蛇变成一尾普通的蛇妖了。
我既然能将周文翰送上神兽之位,也定能让墨子期化为神龙!
我的目光落在周文翰的身上。
他看着我的眼中充斥着厌恶和嫌弃。
可若是仔细看,他的眼睛已经几乎没有眼白了。
这是螣蛇一族失控的征兆。
螣蛇一族最为神秘的,就是那双眸子。
可他现在,只能称之为凶残,完全不算神秘。
今日,我必定要让二人名誉扫地,让他们受剖心之痛!
我微微仰头,傲然开口:“许如月,你瞧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