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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嘉莹）

2024年11月24日，“诗词的女儿”叶嘉莹在天津南开大学去世，享年100岁。

叶嘉莹的丈夫赵钟荪2008年在加拿大病逝，漫长的16年里，叶嘉莹独自在南开大学工作和生活。

叶嘉莹命运坎坷，遭受丈夫家暴多年。1976年，她52岁时大女儿及其丈夫遭遇车祸离世。

后来她的小女儿又患上了乳腺癌、肺癌，成为双癌患者。叶嘉莹以诗词为自己疗伤……

（叶嘉莹（中）三岁时与小舅李棪（左）及大弟叶嘉谋（右）合影）

叶嘉莹1924年7月2日出生于北平，下面有两个弟弟。她的父亲叶廷元毕业于北京大学英文系，在国民政府的航空公司工作，长年身居上海。

叶嘉莹的母亲李玉洁在学校当过老师，后回归家庭做全职主妇。

1941年，叶嘉莹的母亲患子宫癌不幸离世。父亲又迁徙到大后方，叶嘉莹与两个弟弟跟随伯父生活。

1948年，叶嘉莹与赵钟荪在上海结婚后，回到丈夫工作的南京生活。

（叶嘉莹与丈夫赵钟荪结婚合影）

赵钟荪在国民政府上班，叶嘉莹在一所私立中学教国文。当时通货膨胀，物价飞涨，叶嘉莹在南京租房子，房东不说一个月多少钱，而是说一个月几袋面粉或几袋米。因为这个月100块钱，下个月就贬值到了50块钱。

叶嘉莹去商店排队买油，经常买不到。每月领了薪水，她和丈夫就赶紧兑换成银元。她把银元在地上叮叮当当地敲，再用嘴吹，再放到耳边听是否有回声，这样能判断银元的真伪。

1948年11月，叶嘉莹作为国民党海军家眷去了台湾，她在彰化女中教国文，丈夫没有工作。

（叶嘉莹年轻时）

1949年8月，叶嘉莹生下女儿赵言言。女儿才4个月，赵钟荪就因“肃谍”被抓进监狱。

随后，叶嘉莹抱着4个月多月大的女儿，也被抓进彰化警察局。

警察局没有查出任何问题，就将叶嘉莹放了出来。叶嘉莹失去了工作，居无定所，带着女儿睡在丈夫姐姐家的走廊里。

叶嘉莹伯父的儿子也在台湾，将她介绍到光华女中教国文。

1953年，赵钟荪被关押4年后放了出来。1954年，叶嘉莹在台湾生下小女儿赵言慧。

（叶嘉莹夫妇与女儿）

赵钟荪重男轻女，嫌叶嘉莹生的是两个女儿；加上他在监狱关了4年，性情大变，在家里他就像一个暴君，经常欺凌、侮辱叶嘉莹，还频频家暴。

叶嘉莹的父亲与他们住在一起，这位老北大生拿女婿没办法，经常躲在外面哭。两个女儿还小，叶嘉莹没有任何依靠，感到特别孤立无助。

一个个漫漫长夜里，叶嘉莹经常崩溃痛哭。

赵钟荪到台湾后，只在台北二中的中汐止分部教了几个月国文，被学校辞退后他再没有上班，没有一分钱收入。

（课堂上的叶嘉莹）

叶嘉莹养丈夫养家，却还要遭受丈夫的谩骂和家暴。她曾与丈夫打离婚官司，因不想让两个女儿生活在单亲家庭，主动撤回了离婚诉讼。

叶嘉莹本来结婚就是家里人安排的，丈夫频频家暴，让她对丈夫的一点感情荡然无存。

1954年，叶嘉莹进入台湾大学中文系任教。为了多挣点钱，她同时在淡江大学、台湾辅仁大学三所高校教书。

她舍不得乱花一分钱，每天挤公共汽车上下班。回家途中，叶嘉莹经常在心里祈祷，希望回家丈夫别吵架。

（1970年，叶嘉莹与海陶玮教授（右一）、法国侯思孟教授（左一）在贞女岛）

美国哈佛大学东亚系的主任海陶玮是研究中国古典诗词的，1966年他邀请叶嘉莹过去做课题。

这年暑假，叶嘉莹带着两个女儿赶赴美国。叶嘉莹工作时，将刚上初中的小女儿送入暑假夏令营，上高中三年级的大女儿主动在学校图书馆打工，帮妈妈挣生活费。

那时全家5口人只有叶嘉莹一个人有工作，她一个人养全家，经济非常拮据。

暑假过后，叶嘉莹又来到密歇根州立大学短期工作。

1967年7月，叶嘉莹回到哈佛大学，把丈夫从台湾接到了美国。

（1972年，叶嘉莹在泰晤士河畔）

1969年，叶嘉莹又把父亲接到美国，但办签证遇到了麻烦。在海陶玮先生的帮助下，叶嘉莹先申请加拿大签证，再从加拿大申请去美国。

随后叶嘉莹在温哥华办理签证，可办理去美国的签证又遇到麻烦，叶嘉莹在美国、加拿大两边跑，心力交瘁。

在海陶玮的介绍下，叶嘉莹进入加拿大哥伦比亚大学教书，但对方也有条件，她不能再去美国的哈佛大学任教。为了一家人能够团聚，叶嘉莹答应了。

叶嘉莹在温哥华租好房子后，把丈夫和女儿从美国接过来，又将父亲从台湾接过来。在移民局给丈夫办手续时，工作人员对叶嘉莹说：按照我们加拿大的法律，你是你先生的眷属，你先生不是你的眷属，他不能以你眷属的身份来加拿大。

（叶嘉莹）

困难一桩接一桩，叶嘉莹没有任何依靠，她站在寒风中流泪。

还是哥伦比亚大学的领导帮叶嘉莹想办法，让赵钟荪以学校助理研究员的身份移民到了加拿大。

赵钟荪到了温哥华后，没有上一天班，全靠妻子养着，但他经常在家里与叶嘉莹吵架。

叶嘉莹顾面子，在外人面前高高兴兴，从不说丈夫的不是。但一回到家，她心情就压抑沉重。

叶嘉莹是工作狂，经常早早出门，自己做3个三明治：她早上吃一个，中午带一个到学校吃，可以省饭钱，晚上再吃一个。

（工作中的叶嘉莹）

她一般要工作到晚上10点才回家，为的就是与丈夫少接触，避免矛盾。

1971年，叶嘉莹的父亲在温哥华突发脑溢血离世。父亲临走前老泪纵横，他亲眼见证了女婿对女儿的家暴，可他一个垂暮老人无能为力，根本保护不了女儿。

叶廷元离世时对女儿是有愧疚的，后悔当初不该答应女儿这门亲事。

（叶嘉莹与父亲）

让叶嘉莹欣慰的是，她的两个女儿很争气，她们长相漂亮，亭亭玉立，而且品学兼优。

1973年，叶嘉莹的大女儿赵言言结婚了，她的女婿名叫赵永廷，是中国台湾人。

赵言言和丈夫都是研究生毕业，在加拿大多伦多一所高校工作，两人结婚3年还没有要孩子。

女儿女婿非常孝顺，尤其是女婿，将叶嘉莹当亲生母亲。叶嘉莹没有儿子，也将女婿当儿子疼爱。

1975年，叶嘉莹的小女儿赵言慧也结婚了。她的丈夫也是华人，夫妻俩婚后在美国费城读研究生。

（叶嘉莹）

1976年冬天的一个晚上，赵言言与丈夫开车出去滑雪。经过十字路口时，一辆大卡车从侧面冲出来，将轿车撞击变形，赵言言和丈夫当场身亡。

当时叶嘉莹正在费城看望小女儿和女婿，噩耗传来，她痛不欲生。

送别大女儿和女婿，叶嘉莹陷入悲痛中不能自拔，便用诗歌为自己疗伤。

叶嘉莹一共写了10首怀念女儿、女婿的诗词。

她的《哭女诗》是这样写的：平生几度有颜开，风雨逼人一世来。迟暮天公仍罚我，不令欢笑但余哀。

（叶嘉莹手稿）

叶嘉莹还有一首怀念女儿的诗是这样写的：万盼千期一旦空，殷勤抚养付飘风。回思襁褓怀中日，二十七年一梦中。

1979年，叶嘉莹回到国内工作，在北京大学、天津南开大学任教。她还在复旦大学、天津大学、武汉大学等全国几十所高校讲国学。叶嘉莹回国工作，不要丝毫报酬。

1985年，叶嘉莹的小女儿在温哥华生下了一个儿子，1987年她又生下了一个女儿。

哪知1992年，灾难再次向叶嘉莹一家袭来，赵言慧被查出了乳腺癌。当时叶嘉莹在国内工作，女儿手术时她没有守在身边，不知哭了多少个晚上。直到这年暑假，叶嘉莹才回温哥华看望患癌的女儿。

（叶嘉莹）

叶嘉莹鼓励小女儿：你一定要坚强，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你姐姐不在了，如果你再有什么意外，我还怎么活？

赵言慧热爱生命，热爱家人，表现出强烈的求生欲望。经过化疗治疗，她的病情得到了控制。

1999年，叶嘉莹用退休金创立了“驼庵奖学金”“永言学术基金”。其中“永言”两个字是大女婿“永廷”和大女儿“言言”的名字里各取一个字，以表达对女儿女婿的怀念。

（叶嘉莹（左）与首任秘书安易）

2002年，叶嘉莹的小女儿赵言慧在患乳腺癌10年后病情复发了，癌细胞在她体内转移，她又患上了肺癌，成为双癌患者。

叶嘉莹将悲痛压在心底，经常在电话里鼓励女儿坚强。幸好有一种新药可以控制病情，叶嘉莹经常给女儿买药。经过两年多治疗，赵言慧的病情得到控制。

2008年，叶嘉莹的丈夫赵钟荪在温哥华离世，终年94岁。这个男人大半生带给叶嘉莹的是痛苦和烦恼，但叶嘉莹却养了他大半个世纪，她对得起丈夫。

叶嘉莹回国后，随着年事已高，她很少回加拿大。她的女儿赵言慧因为要定期用药，不能来天津陪伴母亲。

（晚年叶嘉莹）

于是赵言慧便经常打发自己的一个儿子一个女儿来天津看望姥姥。

叶嘉莹在南开大学工作非常舒心，同事、学生都将她当亲人。

2016年，叶嘉莹92岁了，还坚持授课，著名作家席慕蓉特意从中国台湾飞来听她上课。中国工程院院士王玉明也来天津听她上课。

（叶嘉莹（左）与席慕蓉）

（叶嘉莹文学传记影片《掬水月在手》海报）

叶嘉莹平时自己生活节俭，吃的是粗茶淡饭。但2018年，她将自己的版税收入及毕生积蓄3500多万元，全部捐给了天津南开大学。

叶嘉莹读了一辈子书，也讲授了一辈子诗词，她带着书香而来，又在书香中离世。

2024年11月24日，叶嘉莹在天津南开大学不幸离世，享年100岁。

叶嘉莹虽然走了，但她的著作，她的精神，她的学术成果，永远滋养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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